第17章 灵薇(五)
作者:妾在山阳      更新:2022-09-30 04:30      字数:6697
  她带着哭腔,话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他混乱人生,也劈得他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楼观雪懵在原地,第一次,稚嫩脸上流露出属于这个年龄该有无助和迷茫来。

  他手臂还受着伤,狼血溅到睫毛上,很难受,可是手和脚都僵硬着不知所措。嗓子沙哑,张嘴失声,也说不出话。

  夏青眼眶发酸。

  他和五岁楼观雪接触不多,却亲眼见他每一步蹒跚艰难都是为了“活下去”。他上蹿下跳、装乖卖惨,忍着所有侮辱嘲弄、殴打谩骂,拖着一身伤痕蛮横成长。这个狼崽一样小孩,从不觉得恨和难过,也不觉得孤独,只是纯粹想活着。

  可是现在,这个赋予他生命女人,用崩溃语气告诉他。

  “你就不该活着啊。”

  楼观雪眼眶也红了,可是他太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止住心里那种翻涌煎熬痛。

  只能张了张嘴,几乎是祈求地:“别说了……”

  瑶珂听不到他声音,她仿佛陷入了魔怔,鲜血从捂脸指缝里不断涌出。

  “对不起阿雪,对不起,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她一声比一声嘶哑,哭得肝胆俱裂。

  “对不起阿雪,我不该在你身上设下血阵,妄图让神明在你身上苏醒。”

  楼观雪浑身都在哆嗦,往后退一步:“别说了。”

  “对不起阿雪。”瑶珂绝望地哭着,自责将她整个人击溃:“对不起。”

  “你不要长大了,你不要活下去了阿雪。”

  她颤抖地松开手,僵硬缓慢抬起头来。

  银蓝眼眸一片血色,暗淡无光,瑶珂已经彻底瞎了。

  她看不见,蒙蒙看着前方。跪坐在地上,漆黑长发委地,如凋零荒冢灵薇花。

  “你不要长大了。”她轻声喃喃,眼角血泪不止。

  “……都是我错,我不该最初生下你只把你当一个容器,”

  “你五岁了,很快,神就要在你身上苏醒了。”

  “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往前爬,披头散发眼神无光,神情已经痛到麻木,只是似哭似笑疯疯癫癫:“神苏醒一刻,鲛族当年所有罪都需要你来承担。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我现在不求神重临于世了,我现在也不求鲛族归乡,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无痛无怖,阿雪。”

  “阿雪,对不起……”

  “楼观雪!”夏青终于能动了,他扑过去,先捂住了楼观雪耳朵。

  而楼观雪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苍白如纸,黝黑瞳孔也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东西,涣散瞪大。

  一把火将心头野草烧成灰烬。

  句句穿刺他灵魂,把他赖以生存纯粹渴望击碎。

  ——容器。

  ——你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神要在你身上苏醒了。

  楼观雪摇摇欲坠,之前跟雪狼打斗伤到了肺腑,这一刻痛感格外明显。他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睛被泪水洗刷,冲走了之前生生不息全部韧劲和执拗,空空茫茫只剩迷茫。

  夏青眼眶也红了,抓着他手,哑声说:“别听了,我带你走,我带你出去。”

  楼观雪没说话。

  “我带你走。”夏青牵起他布满伤痕手,一边捂着他眼睛,一边带他往外跑:“走,我们走。”

  瑶珂已经彻底失明,可是还能听到脚步声,她慌乱地站起身:“阿雪!”

  但手臂撞上了桌子,上面未绣完针线乱糟糟掉在地上,她试图往前走,却被狠狠绊倒,跪坐在地上一刻,这位濒死鲛族圣女神情露出一种迷茫来,长发垂落,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悲恸地长嚎一声痛哭出来。

  哭声泣血,凄哀响彻在整个荒殿。

  夏青拽着楼观雪手往外面跑,跑出这个压抑冷宫。

  外面星光璀璨,上弦月弯弯挂在天上,风中传来各种细碎小虫子声音。

  地上布满了各种杂草碎石,楼观雪行尸走肉般走到一半,突然松开夏青手,扶着旁边墙,开始一声一声干呕出来。

  他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只有鲜血。

  夏青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走过去,牵着他手:“你别信她。”

  月光清清淡淡,楼观雪木得像是失去灵魂傀儡,听到这话,单薄唇颤抖,扬起了一丝僵硬地笑。

  “多可笑啊。”

  夏青安安静静看着他。

  楼观雪痛苦地站不直身子,脸色苍白半蹲下去,视线盯着地上草丛里各种星星点点虫子,失神地喃喃:“多可笑啊,我那么努力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盯着自己丑陋不堪双手,轻声说:“原来我是为了死而活。”

  他难过得话都说不完整:“……为了……给神养大一个容器。”

  夏青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蹲下去抱住他,说:“不是楼观雪,不是这样。”

  楼观雪这次没有抗拒他拥抱。

  男孩单薄身躯颤抖得厉害,一口咬在夏青肩膀上,似乎要抑住难以咽下哽咽。

  夏青感受着热泪打湿衣衫,没理会那种痛,颤声说:“我见过长大后你。你真活到了长大,成了一个很厉害很厉害再也没人敢招惹人。”

  楼观雪笑起来,牙齿都在颤抖:“你确定你见到,真是长大后我,不是神?”

  夏青:“是你。我很确定。”

  他声音过于平静,没有多重语气,像是单纯陈述一件事。

  夏青:“长大后你成了楚国皇帝,世人唤你叫陵光珠玉。你虽然依旧脾气不好,一堆坏毛病,可是我跟你相处却并没有讨厌你。虽然你刚开始像个神经病,后面也差不多,但我就是……没讨厌过你。”多奇怪啊,他自己都不能解释这种奇怪。

  “你活得很好。所以别信你娘这个疯女人话,你出生意义不是什么鬼容器。”

  “你活着目,也不是为了等神苏醒时候死去。”

  “你生来就是你自己,这辈子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都是为自己。”

  楼观雪眼泪大滴大滴烫过夏青皮肤。

  草丛里虫子在低鸣。

  夏青抿唇,选择不再说话,给他安静空间。

  他之前就在想,楼观雪这样人,逆境磨出反骨、黑暗滋生桀骜,活得那么清醒认真,会为什么而生出心魔呢?现在夏青知道了,能让他崩溃,是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原罪。

  萤火虫在荒草里翻飞,寂静夜晚,土层之下很多响动。

  “我们先出去。”夏青受不了这种氛围,拽着他手臂就要往冷宫外走。

  楼观雪说:“出不去。”

  夏青沉默看着他。

  楼观雪脸色苍白脆弱,漆黑眼眸前所未有冷静认真,轻声说:“你说这里是我心魔,所以你也是假,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

  “没有长大,没有活下去。”

  “人类把我当做鲛当做异类,鲛族把我当做人视我为仇人。”

  他蹲在草丛里,幼小脸上流露出一种迷茫来。在信念崩塌、骨骼粉碎后,问自己:“那么我到底是什么呢?”他想到了瑶珂话,在风中打了个冷战,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我是……怪物?”

  不该活着怪物。

  出生就是为了死,生命只是一场献祭,连长大资格都没有。

  他声音轻不像话:“我是怪物。”

  “不是。”夏青心也难过得不行,蹲在他面前,停了停跟他说:“楼观雪,你跟我来。”

  夏青把他带到了那堵墙上。

  两个小孩并排坐着。

  “第一次我就想问你,我坐墙上看到是虚无白,你呢,你看到是什么?”

  风卷起楼观雪缥碧色发带,他不说话。

  夏青深呼口气说:“我猜,你看到应该是御花园,是宫殿,是城墙,还有更远处天和地。”

  墙上长满了浅绿色青苔和细微白色小花。

  夏青慢慢说:“我小时候,福利院还没翻修时候,最喜欢做事就是爬上前门那堵塌了一半旧墙发呆。”

  “墙内一群小孩为秋千跷跷板吵个不停,墙外施工地挖掘机嘟嘟嘟一直在响。院长刚开始以为我是孤僻,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我不是和人合不来,我就是单纯想坐到那里去。”

  “孤儿是没有父母,等于没有来处。小时候我对长大也丝毫不期待,同样没有去处。你现在可比我五岁时厉害多了。”

  “可没有来处,没有去处,我却从来没想过我到底是谁该是谁。按照后世说法来讲,生命本就是一场轮回。亿万年前宇宙大爆炸产生了元素粒子,成为天地,成为众生,成为你我。而后又归于黄土,归于宇宙。”

  夏青偏头,浅褐色眼眸认真看他,轻声说。

  “楼观雪,活着是不需要被赋予任何意义,活着就是活着。你那么多年努力,都没错。”

  如果命运待你不公,好像那么多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扎根生长都是笑话一场。

  如果坚守“活下去意义”轰然崩塌,显得可怜可悲,成为粉碎你傲骨最后一击。

  那么我想告诉你,它其实不需要被赋予任何意义,你为此做一切,都并不可笑。

  楼观雪低下头,睫毛颤得厉害,牙齿咬得唇发白。

  夏青叹口气,说:“你也不是怪物。”

  他凑过去,伸出短小幼嫩手,为他擦去眼角泪,声音像风一样又缓又慢:“你怎么会是怪物呢,她生下了你,不代表有资格评定你人生。”

  楼观雪抬头,眼角还是通红,黑发随缥碧发带飞扬在空中,眼皮上痣泛着血光。

  很久之后,楼观雪没什么感情笑了下,说:“又是这种眼神。”

  夏青疑惑:“啊?”

  “你看人眼神。”他似乎已经安静下来,肤色苍白脆弱,像一尊琉璃娃娃。

  夏青盯着他,头上束着呆毛,郁闷地扯了下唇角。

  他在安慰楼观雪,楼观雪回应着什么屁话!

  这时,墙角荒草堆里萤火虫飞到了墙上,星星点点成海,浊黄光把星夜都映照得温柔。

  “我猜过我身体有古怪。”

  楼观雪又开口,声色冷淡,伸出手抓住了一只萤火虫:“因为我不会死。从楼梯上摔下不会死,在被人摁在水中不会死,饿好几天不会死。每次快死了却总是差那么一口气,命硬得跟石头一样。”

  “最开始我以为是老天还对我有一点厚待。”

  结果,是命运未开口森冷獠牙。

  他又放开那只萤火虫,视线注视着它飞往越来越高天空,安静望了会儿,才举起手去解身后发带:“这是她给我东西,说是保平安,所以我就一直带着了,睡觉也没解下。”

  说完,他讽刺地笑了一下:“可能只是一种压抑血阵方法。”

  缥碧色发带落开刹那,男孩黑发都散了下来。

  更衬得肤白如雪,眼皮上痣诡异红。

  楼观雪又说:“今天是三月五。”

  夏青愣住:“三月五……”

  原来又是三月五啊。

  惊蛰。

  怪不得,怪不得萤火虫漫天,怪不得土层之下窸窸窣窣那么多声响。

  楼观雪偏头,精致冰冷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属于正常人情绪来。

  “其实也是我生日,虽然她对外一直说二月十六。”

  夏青说不出话来了,讷讷:“你生日……”

  楼观雪将那发带松开,由它从墙上掉了下去,惊蛰夜冷风将脸上泪痕吹干,也把他眼中那团野草吹得重燃。

  楼观雪说:“我知道怎么破除心魔了。”

  夏青不明所以。

  男孩扯着唇笑了下,看向夏青:“你说没错,我心魔只会是我自己。谢谢你,我送你出去吧。”

  这是他第一次说谢谢,但夏青却骤然警觉:“你要去干什么!”

  男孩没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地从墙上跳了下去。

  黑发和黑衣翻飞猎猎,萤火虫绕在他身边,男孩若跳入光海,他踩在了荒草葳蕤土地上,碾过万物生机,头也不回往回跑。

  “楼观雪——!”夏青猛地出声大喊。

  却见障内一切开始泛出水雾般波纹。

  满天飞萤火虫成为光怪陆离幻影,整个凄冷寂静冷宫显出一种惶惶血色来。

  仿佛崩塌燃烧前预兆。

  “楼观雪!”

  夏青也跟着跳下去,可刚落地,肩膀被人摁住了。

  那只手很冷,寒意透过衣服渗入骨子里。

  一道清冷熟悉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说:“让他去。”

  夏青僵硬地回头。

  就见长大后楼观雪立在他旁边,障主人,黑发如瀑,雪衣无尘。他眼神冷漠而平静,目光深如海渊,漠然看向前方。

  在这里似乎才是最真实他。没有摘星楼内慵懒神秘阴晴不定,也没有寝殿中伪装出芝兰玉树。

  安静、孤冷,小时候那横穿骨骼利剑长大后融碎在了血液里。

  他沉默站在惊蛰虫动一角,看着五岁自己,拿着刀,踏过荒芜土地,去破除最后红尘孽障。

  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艰难说:“他要去做什么。”

  楼观雪淡淡说:“做我五岁没敢做,却一直在想事。”

  五岁没敢做,却一直在想事。

  火光燃起一刻。

  瑶珂终于跌跌撞撞。双目无神地跑出了宫殿,她就像个丢失孩子可怜母亲,急切又悲伤一声一声喊着“阿雪”,眼眶干涸,再也流不出来眼泪来。

  在黑暗中龋龋独行,手慌乱地四处摸索。

  夏青看到,五岁楼观雪冲过去,然后握住了瑶珂手。

  “阿雪?”瑶珂僵住,欣喜还没浮上脸。

  男孩冰冷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刀给你,杀了我。”

  瑶珂愣住,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很轻地说:“你说什么?”

  楼观雪眼眶赤红,趁着她灯枯油尽之际,强硬地拽开她手,然后把刀放到了她手里。

  瑶珂一辈子杀过很多人,握过很多武器,却是第一次被刀柄冷得浑身颤抖。她是那么哀伤又脆弱可因为瞎了眼什么都做不了,容颜上流露出深深无助来,她唇颤抖:“阿雪,我……”

  大颗大颗眼泪从五岁男孩眼中流出。

  楼观雪嘶哑吼出声来:“你说,叫我别再长大,别再活下去。”

  “你说,神降临时所有惩罚都会加诸在我身上。你要我无痛无忧,我也不想受那个折磨。”

  “杀了我!瑶珂!杀了我!”

  瑶珂脸寸寸变白,本来以为已经痛到麻木心没想到能再一次撕裂,鲜血模糊世界。她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楼观雪热泪滚烫,朝她吼:“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鲛族罪孽要我承受!我是人啊!瑶珂!你装傻装瞎了五年!现在看清楚了吗!我是人啊!我不想成为神容器,不想生不如死!”

  他如同濒死幼兽,把刀给了瑶珂。

  “你不是后悔了吗?说不要真神临世只要我平平安安?”

  “那杀了我!杀了我啊瑶珂!”

  泪水滴到瑶珂手背上,她被烫得差点握不住刀。

  楼观雪几近哀求地说:“杀了我吧。”

  碎骨重生,血肉还母,以后我就什么都不欠你了。

  瑶珂握着刀,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跟雕像一样站了很久。

  之后强行把自己感觉拨出,跟没有灵魂似,点了点头。

  她弯下身来,就像是一个接受孩子无理取闹母亲,银蓝眼眸空空荡荡,平静说:“……好。”

  冷宫血光煌煌,火一点一点燃烧起来。

  夏青看着瑶珂拿着刀,杀了五岁楼观雪。

  男孩死去一刻。

  障终于破了。

  刀滚到了地上。

  瑶珂看不见,也没去看男孩尸体,她只是在原地呆了很久,像是已经彻底抽离七情六欲,剩一具不会难受不会痛躯壳。神情苍白麻木,然后原地摇摇头,扶着墙往后走,低声跟自己说:“……今天是惊蛰啊,阿雪生日,我得做碗长寿面。还要回去刺绣,对,我刺绣还没绣完呢,夏天到了,该给阿雪换新衣了。”

  她喃喃自语,步伐很慢,摸索着回了宫殿。

  火光在这一刻大盛,“轰”,断壁颓垣顷刻坍塌,碎成粉末。

  夏青看着火光中瑶珂摸索着回了桌子旁,弯下身在地上想摸索针线,却最后摸到了一本书,那本她曾经抱着楼观雪在书岸边一句一句念过《诗经》。

  她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维持着一个姿势僵在原地。

  心头血早就落尽,油尽灯枯,在生命最后一刻,她匍匐着跪下身呜咽抱住那本书。

  长发披下,遮掩住了颤抖身躯。

  她也死了。

  死在障内,青丝消融,血肉消融,最后剩一具皑皑白骨。

  从上面长出了一朵冰蓝色、层层叠叠花来。

  ——鲛人死后尸体腐烂会化成水,在白骨上开出一朵灵薇花。

  花香冷冽荒芜,丝丝蔓延,带着属于大海潮湿记忆。

  风吹得白骨作灰,也吹散了那朵灵薇花。冰蓝花瓣随风扬到空中,泛着幽微蓝光,和传说里一样于海上惊蛰夜照离人归故冢。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照不尽离人,回不去故乡。

  夏青眼睛酸涩,难过地闭上了眼。

  楼观雪站在旁边神情冷漠,等一切结束,往前走了一步。

  夏青惊讶地睁开眼,却见楼观雪走到了还未被障粉碎五岁自己尸体身边。

  少年帝王伸出手,从堆叠如雪袖中露出腕,上面系着一条缥碧色发带。

  他解开手腕上发带,然后扶起男孩冰冷尸体,养尊处优修长手将男孩乱糟糟头发束好。

  垂下睫毛,神色平静,声音淡若月色低声说。

  “她没骗你,这确实是保平安。”

  楼观雪顿了顿,淡淡道。

  “你活了下去。”

  “活成了我。”

  男孩尸体最后也随障消失。

  夏青不知不觉恢复了原来身形,站在不远处,呆呆看着半蹲下去楼观雪。

  在一切扭曲灰烬重启前。

  楼观雪抬头,望了他一眼,依稀如摘星楼初见。

  夏青想了很久,在出障最后一秒,声音很轻,对他说:“生日快乐,楼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