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天衍说些什么,就见阿椒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看的天衍心里一阵发慌。

  正当他口中发苦的时候,阿椒喊了他的名字,接着天衍便注意到，手机中那个正在说着自己计划的人，突然停了一下,用着很费解的语气说：“还有人？”

  “是个好人。”阿椒嘴角翘起，笑的意味深长，“我姐姐说他是个好人。”

  古来嗯了一声,“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两句话。”

  “不用了,我听得见！”一直装作透明人的天衍此时也没办法,只能出声。

  他走上前,小声地说：“我是天衍。”

  “你好。”古来语气温和，“我是醉光阴。”

  天衍却没有因为他好说话,而放松心情，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因为在地狱游戏里的玩家，越是看着像个好人,就越是难对付。

  “那个……我对阿椒他们没恶意的，我也没什么攻击力，打不过他俩的。”

  天衍斟酌着语言,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一些,说道：“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和阿椒一样，我也想对付北极星。”

  “你和北极星是敌人？”古来问。

  “差不多……他毁了我一单大生意。”天衍眉眼郁郁,“那个混蛋还对我用了迷惑技能，让我和大金主交恶，不杀了他，我这一口气咽不下去！”

  “明白了。”古来嗯了一声，接着说道：“那咱们现在得分道扬镳了，麻烦你尽快忘了我们刚才说的话，离开这里。”

  阿茴这时突然打断，说道：“我不同意，他不能走。”

  “姐姐！”

  “为什么？”古来的声音没有变化，平静道：“阿茴，你说说看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直觉。”阿茴抿着唇角，“阿椒必须要跟着他才行。”

  天衍神色几经变化，低声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有骨气。”

  阿椒：“…………”

  古来哑然失笑。

  他对于天衍的选择并不意外，这世上最会看人眼色的就是玩家们了，能够活到现在的玩家，大多数都是人精。

  尊严对比生命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跪在地上，都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抱歉，我还不能相信你。”古来笑了笑，他虽然看不见对面的场景，但大概能够想象出人互相对峙的模样。

  “不过这次的世界我已经退出，还在里面游戏的是阿茴和阿椒，我信任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信任你吗？”

  “我相信他。”阿茴立刻道。

  这可把天衍感动的两眼泪汪汪的，望着阿茴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反倒是阿椒，心里酸得直冒泡，眼角一瞥，果然看到了天衍的影子又一次变化了，这次比之前要小一些，形体也更加幼态。

  “切！”他嘀咕道：“我可不相信他！”

  “你说的不算。”古来笑道。

  阿椒被噎的说不出话，也就是古来不再面前，要是真的在话，就能看到他白眼都翻上天了。

  “好了，不跟你们胡闹了，现在开始说正事。”古来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想要北极星主动献身，就需要弄清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阿椒秒答：“我姐姐！”

  “……也对。”古来沉默了下，接着道：“他是想利用阿茴影响明灵，进而做到操控整个玩家局势，再往大了说，未必是不想组成下一个黑游来和游戏进行抗衡。”

  阿椒问道：“和游戏作对真那么简单？怎么听你说的一个个都不怕死似的。”

  “因为他们有把握作对后还能活下来。”古来耐心地解释着，随即又正色道：“我们还没那个资本明着来，你别冲动，遇事先冷静。”

  天衍神情一动，敏锐的察觉到古来所说的“明着来”个字。

  这里面含义很多，从语气里听不出太大的区别，但这份敢于调侃游戏的自信，就足够说明他没有在吹牛，而是真的敢对游戏动手，又或者……已经动了手。

  天衍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分析八级玩家，去思考游戏的内核，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将游戏拟人，给它设定了性格，将它所有的行为全部总结归纳并进行分析……

  他从未见过的这样的玩家，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处在某种异变的节点之上。

  如果他们所处在一部小说中，那此时此刻，他就在故事的最高/潮的转折点上。

  退一步，泯然众人，进一步，危机四伏。

  天衍的右手伸进袖中，用力捏着手中的铜钱，冰凉的钱币没有如往常那样给他安慰，反倒像是在催促他尽快作出选择。

  钱币的边缘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阵刺痛，天衍低下头去看，大拇指的指腹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也没流血，却钻心似的疼。

  天衍眨了眨眼睛，脸上越发不自在起来，额上渗出些密密的汗珠，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喂，你怎么了？”阿椒皱着眉，他推了推天衍，“醉光阴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啊？哦、哦……听到了听到了……”天衍猛地回神，他刚才想事情想得实在太认真，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古来说些什么，听见阿椒问话，脸色变来变去，只能连连点头。

  阿茴抬眼看他，“醉光阴说，让你动用些人脉传播消息，说我们重伤。”

  天衍一怔，“好主意……”

  如果阿茴受伤，那么肯定会有人控制不住贪欲想要找过来，如果北极星来此的目的与阿茴有关，即使清楚这是个陷阱，他也肯定会冒险出来赌一把的。

  不过……

  “北极星喜欢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醉光阴刚才说的都是正常思维下的反应，如果他真的不出来怎么办？”天衍问道。

  “这更简单了，他不出来我们就说要完成任务立刻离开，等回到家园后，他再想找我姐就不容易了！”阿椒哼了一声，看着姐姐，说道：“就看他忍不忍得住了。”

  天衍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做法可以。

  不过更具体如何应对他们又商量了几个方法。

  等到商量得差不多时，他们才结束与古来的通讯，看着彻底融化的手机，阿椒心痛的都在流血。

  刚才他都没敢看通话时间，就怕算出破界通讯要花多少钱。

  “我们得努力了姐姐！”阿椒握紧拳头，双眼灼热，“不挣钱就只能回去喝营养液了！我没有饭吃，你没有糖吃！”

  阿茴很认真的说：“这样不行。”

  “没错！绝对不行！你一定不能再用那种垃圾假……”阿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警惕的看着旁边的人。

  “天衍……”他喊着天衍的名字，警告道：“做好你自己，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天衍心想你这人才会做多余的事情，刚才醉光阴说了十句，八句是让你保持冷静，你才是不定时炸弹吧？

  不过这话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没说出口。阿椒哼了一声，算是将此事揭过去。

  借着屏蔽器的能力，即使再不情愿，阿椒也还是挑了几款常用炸弹给了天衍。

  “遇事不决扔炸弹，很爽的。”阿椒颠了颠手里的炸弹，“推荐你试试。”

  “好的。”天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按照原本的计划，人重新分开，等到天衍离开去找人散播消息时，阿茴这才掏出这几天来进行全程巡逻，利用直觉制作的玩家分布表。

  虽说阿茴信任着天衍，可这不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袒露出来，该藏私的还是要藏点的。

  阿椒打开表格，仔细翻找了起来，眉头拧起道：“姐姐，你确定城主府里面的玩家最少？只有一个？”

  “嗯。”阿茴道：“我测了次。”

  “……那醉舞的根据地不在城主府，在百花阁。”阿椒的手点在百花阁的纸面上，咂了咂舌。

  “可真会藏，谁能想到这人竟然在一个妓馆里开根据地。”

  阿茴淡淡道：“一样。”

  阿椒想了想，点头说道：“还真是啊，不管哪朝哪代哪个世界，人们都喜欢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们暗杀接单的时候也是如此，十次中总有四次得去这种歌舞厅或夜总会去干活。

  阿椒又问道：“知府的府上有这么多僵尸？”

  “嗯，好几百头。我进去看了，都饿着呢。”

  “看来醉舞是打算等事情完成了，直接放僵尸将这里变成死城啊。”阿椒胡乱猜测着，突然反问道：“姐，你说我要是直接炸了百花阁会怎么样？咱们到时候伪装成北极星做的，让他们狗咬狗！”

  回答他的是阿茴的一记重捶。

  “姐姐！再捶就捶傻了！”阿椒小声地抱怨着。

  见姐姐不同意，他也没办法继续说，只好叹了口气，神情低落地说：“我之前还打算拒绝醉光阴，只靠自己解决呢，本来特别自信，结果一听他分析，我屁都不是！”

  “我们不能太依赖他，这不是好事，总会有危急时刻他顾不上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我不想退的。”

  “也不愿意退。”

  “但不退又能如何？”

  阿椒很少会承认自己不如人，他知道自己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快，所以向来自信，也很自傲，哪怕是插科打诨说自己没有骨气，但那只是演戏。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可现在却不得不输，因为真比不过人家。

  阿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生物芯片，高分子纳米缓冲材料，熵增定律……他不懂。”

  阿椒一听，腰板顿时挺起来了，“我懂！”

  “你很棒。”

  “我……”

  “你是会让我自豪的弟弟。”阿茴认真的说：“不用拿短处和别人比。”

  “我可以为他死，但我的灵魂，永远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