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往说出醉光阴三个字的时候,燎原火原本死寂的心脏都差点再一次跳动起来。

  她不敢说话，不敢开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给古往提示。

  古往还在那边猜着玩家的代号,但脑海中转了几圈，还在这个世界活着并闹出一点事情的好像就这么几位。

  “我有没有说中？”古往问道。

  燎原火点了点头,微笑地举起拇指,“你猜的太准了！”

  她这般表现反倒让古往有些怀疑。

  像是反套路真事实之类的在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会实现，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熟悉了,熟到哪怕燎原火现在就差跪地求他离开,古往还是能看出她满口谎言。但具体撒了哪些谎，古往就不知道了。

  “你想让我离开的事情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并不重要。”古往揉着燎原火的头发,弯下腰，将这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燎原火很轻,轻得就像一张纸，古往根本没有使劲，就轻易地抱起了她。

  “你想要帮谁,也不太重要，就算你要一直恨我到死,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他调整了下姿势,看着捂住脸颊面色羞窘的燎原火，“我其实不在乎你的想法,你明知道这点，为什么还要冒险过来？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话音刚落，就见燎原火晃着腿,挣扎着想要跳下来，但被古往按得死死的，她瞪圆了眼睛，哼了声说：“我当然知道你这人最爱钻牛角尖了，可是我如果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

  “没人可以劝得了你，我就来劝，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得现个身，让你知道我的存在。”

  “小往，杀人真的不好，尤其是杀了这么多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能牵扯到多少因果！”

  燎原火耐心地劝诫着，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得到一点反应，她抬头去看，只对上了古往黑沉沉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燎原火皱了皱眉，她伸出手挽着古往的脖颈，眼睑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扇形阴影，如同蝴蝶一般轻颤。

  “小往……你听我一句劝吧……”

  “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骗我？”古往轻笑一声，他扣住燎原火的身体，朝前迈了一步。“故意打岔让我转移视线是为了什么？想让我不去追究？”

  燎原火目光如电，原本柔和苦涩的表情瞬间流露出些许的冷意，又很快敛去，她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说，但古往却不再开口。

  古往抱着她，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最终在一处山顶停下，那山顶上有着一个破败的景观亭，原本鲜艳的红色柱子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变成一片灰蒙蒙的污色，四周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也被破烂不堪。

  “这是？”燎原火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在这里杀人？为啥要特地选个地点？

  燎原火在心中快速想着要如何摆脱古往。

  古往整理了下四周，将西装外套解开，放在上面，勉强弄出一个可以供两人坐下的地方，他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坐吧。”

  燎原火哦了声，顺从地坐着。

  古往背脊挺得笔直，脱去外套之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皮肤因为冷意而略微发红。

  他很瘦，瘦的有些不太健康，但脖颈之下却还是有些薄薄的肌肉覆盖在上面，不知为何，燎原火看着他就只觉得单薄。

  古往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口，牙齿发出一声不自然的颤声。

  燎原火又哼了声，冷眼旁观，口中还说道：“活该！”

  说是这么说，自己却往古往那里凑得更近了一点。

  她闭了闭眼睛，将身上的温度调高，让古往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小火炉。“知道自己怕冷，为什么还要跑到山上来？”

  古往笑了笑，说：“我之前答应要带你去山里看日落日出。”

  天边的云层厚的挡住了所有阳光，视野中的一切景物全都是灰沉的暗色，燎原火都不知道古往是怎么确定现在就是日落时分。

  燎原火一顿，她闷闷地道：“就算我看了，也不会记住。”

  古往道：“没关系，我会带真正的你再看一遍。”

  “都说了我就是我！”燎原火抱怨道。

  “你不是她。”古往抱着她的手臂微紧，“你不会知道自己未来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当初跟着你我一起进来的人，全都死了，所有人都没能活到现在。”

  “他们死之前让我放下你，我不愿意。”

  “他们说我疯了，一个个的非要离开我，结果全都死在了一个低级副本中。”

  古往语气平静，仿佛是在阐述着别人的故事，“晓阳死在你离开后的第二天，被我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狼吞了一半。可笑吗？咱们的世界，在市中区竟然会有狼出现，竟然会正正好好咬死了七级玩家的晓阳。”

  燎原火面无表情，她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王卿付死的更窝囊，他是死在女人身上的！你当年说让他别接触女人，他最听你的话了，好多年都只和男人说话，搞得他爸妈以为这小子性向变了，结果平日最恐女的人，竟然在一个灵异副本中，死于马上风，好笑吧？”

  “让我想想，还有谁来着……哦，冷暖！她和你关系最好，你甚至是先帮她升入了八级，才自己慢悠悠晋升的，你死后，她差点找游戏拼命，后来被拦住了，结果……你知道她的结果是什么吗？”

  “哈哈，说出来我都想笑，她在一个b级副本里结婚生子决定永远呆在那了！为了个男人，抛父弃母的，然后呢，还不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

  “哈哈哈哈哈，冷暖，八级玩家，早就不是常人的体质，生孩子死了？！哈哈哈哈好不好笑？！”

  “我当时听到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痛了！”

  古往此时想起来时，还是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为了制止住笑容，他咬着虎口位置，几乎要咬出血来，但身体还是停不住笑得颤抖。

  “你这混蛋没有心的。”他送开口，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腕，盯着燎原火平静的双眼，“当初你自爆是为了保全我们吧，这就是你死后的世界，是我经历的未来。”

  “你谁也没护住，所有人都死了。”

  “那双眼睛在你身上，你明明看到了这样的未来，却依旧选择去死，这根本毫无意义……真的，不愧是你。”

  古往没忍住竖起了拇指，“真绝！”

  沉默。

  这次换燎原火没有回答他。

  从双方对视的眼神中，他们都已经找到了彼此的答案。

  那就是他们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漫长的沉默过去，燎原火才再次扬起了笑容，她笑得恬静而温柔，“小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砰！

  一声巨响。

  古往面无表情，他拿出一块手帕擦着自己脸上的血，也不知道擦了多久，那血似乎是终于擦干净了。

  他重新坐了回去，用终端拨通了春风笑的通讯，看着奄奄一息的他，笑容温和，“梦舟，给我传一下日落的视频。”

  春风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将相关视频传了过去，古往便打开了所谓的投屏功能，把日落的景色投放到半空中。

  “好看吗？”古往歪了歪头，他笑着对身旁的人说：“我觉得挺好看的，曾经我去过一个世界，那里的人是半透明的，天空蓝的特别像是画的，我杀了所有人，坐在尸堆上的时候，看着天空，就觉得特别美。”

  “你回来后，我就带你去看，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他。

  春风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立刻关了视频，不敢再多看一眼。

  跟他一块趴着的还有身受重伤的明灵，她此时也顾不得伤口，艰难发问道：“远航者……旁边的无头女尸是……”

  “关你什么事！”春风笑厉声呵斥道：“在我手里还能活算你命大，真要到了往哥手里，别说你了，就连你的世界都得遭殃！”

  明灵重重闭上眼睛，手握成拳放在两侧，她咬着牙，恨得几乎要将自己撕碎，她厌恶着怯懦的自己，同时也对燎原火的又一次死亡感到悲哀，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要救下她的。

  燎原火……

  燎原火啊……

  “不要问那个女人的任何事情，不要关注她的任何消息。”春风笑目光灼热地盯着明灵，给了最后的警告。“她是往哥的，你绝不可能会得到她。”

  许久后，明灵的身边才冒出一个绿色的光团，覆盖在她的身边。

  春风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即使身体不能动弹，他也不曾处于劣势。

  “永动机啊你。”

  明灵的技能非常全面，攻防治疗增益buff一体，只要有人喜欢她，平时积攒的能力就可以让她的技能永远不会枯竭。

  就像现在，春风笑和她一样都快死了，但明灵硬生生靠着技能又续了一条命。

  “搞笑。”他嘲讽道。

  “春风笑。”有了治疗，明灵的声音也听起来不再那么虚弱，她慢慢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春风笑身边。

  春风笑冷声道：“我死了之后，你一把火把我烧干净，骨灰放在真空的盒子里，绝对不要把我埋在土里，太脏了！”

  明灵哑然失笑。“你洁癖太重了。”

  她张开手，绿色的光球聚集在春风笑的身边，将两人包裹起来。

  春风笑怒道：“我不要施舍！”

  “不是施舍。”明灵笑得温和，“这是你自己得到的奖励，我的技能是……只有喜欢我的人才能接受治疗，所以……”

  “你喜欢我。”

  “不可能！”春风笑怒喝，“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