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吧？！”

  震惊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乌衣巷难以置信的看着古来，要不是被蓝宝石等人拽着，他甚至想揪着古来衣领，重新去找燎原火,让她把人选换回来。

  阿椒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古来说：“看吧,不止我一人觉得你疯了。”

  古来笑了笑。“你是七级，只差一步就能晋升，为什么不去？”

  他已经料到了这种冲突,很冷静地拿出了八级徽章,重新递给了乌衣巷,“拿着吧。”

  乌衣巷没有动,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让无数玩家疯狂的徽章，用力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古来，眼底燃着两次明亮的火焰,双拳攥紧，指甲几乎要钳进肉里，就连脖颈处都有着两道狰狞的青筋。

  “醉光阴。”乌衣巷深深吸了口气,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古来般,认真又执着地开口，“我的命是你的了。”

  他收下了这枚徽章。

  从此刻开始,不管古来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下去，就算成为了八级玩家，就算比古来还要高一级，他也永远以古来为尊。

  乌衣巷伸出右手,按在胸口上，大喝了一声，从胸口处撕下一块血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肋骨，但他仿佛感受不到似的，单膝跪地，以最为恭敬的姿势将这块血肉奉了上去。

  “您，将是我的主人。”

  乌衣巷是游牧民族的一员，他的部族崇尚强者，部族人认为，将胸口肉献给主人，是将自己的灵魂撕开一部分，主动将弱点交给了主人。

  他将成为主人最忠诚的工具。

  一旦他背弃主人，便再也无法魂归故里，这对于迷信的部族人来说，是极为严苛的惩罚。

  古来瞳孔微微紧缩，倒映着乌衣巷忠诚而坚毅的面容来。

  “我……将机会给你，并不是想让你为我效忠。”古来眉头轻皱，他严肃地说：“不要随便把命交给别人，尤其是不要交给我。”

  “我并没有做好背负你性命的准备。”

  乌衣巷抬头，他固执地不肯动弹。

  在他身后，蓝宝石等人面面相觑，原本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同队友，都觉得无法理解乌衣巷的举动，就算再怎么想要报答古来，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效忠，没看到阿椒的脸都快黑的能滴水了吗？

  蓝宝石倒是还好，毕竟他跟古来几人关系不错，彼此还算能够聊得来，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八分钟十分不爽，他极为愤怒，可又无法将其表露出来，只能狠狠闭了闭眼，气呼呼地来开此地。

  八分钟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乌衣巷依旧盯着古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乌衣巷的部族信奉强者的同时也是封闭的血统论支持者，即便乌衣巷母亲曾是部族中的祭司，但因为他父亲是被流放过来的中原人，生下来的孩子便一直无法得到长老们的认同，当母亲不再担当祭司后，他一度被排挤到了部族最偏远的地方放牧。

  这样的乌衣巷，能够成长成为如今的豪爽性格自然也是经历过一番磨难，甚至于，他之所以会将队友看的极为重要，不顾个人利益也要帮助他们，为的就是不希望这些人讨厌他，可能在内心深处，他依旧是当年那个会在山坡上羡慕看着族人们玩闹的孩子。

  后来，他打败了族长，成为部族新一任族长后，就决定放弃这个部落，他主动找来中原人学习技术，举族搬迁，想要让所有人都不要在草地上饥一顿饱一顿地寻食，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将心脏献给一个男人。

  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乌衣巷不在乎自己能够活多久，哪怕古来在让他晋升之后，就让他立刻去死，他也绝无怨言。

  “晋升八级，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乌衣巷缓缓开口，“你加入游戏的时间不长，经历的副本也不多，所以不能够理解八级对于我们这种人的吸引力……我从成为玩家，走到现在，经历了八年的时间，我有25次差点被死神收走，亲眼看着87名朝夕相处的同伴死亡，被救过58次，甚至还有12人，他们为了能够让我晋升，在寻找材料的时候彻底没了音讯……我时常会想，放弃晋升，不再努力，只活在今朝，或许会更好一点……可是，我又很不甘心。”

  “这条命能够走到现在，已经背负了太多，我的队友，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家人，他们把命给了我，让我可以成为现在的我，为的，就是要升入八级。”

  以前是真的苦，苦到死了那么多人，努力搜集了那么多的材料，却依旧没有看见尽头的曙光。

  八级的道路被封，除非有人死去，才可以有下一个人升上来，乌衣巷早就将七级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经验刷满，他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迈入那一步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古来给的。

  之前在将团队搜集的所有材料给了古来时，乌衣巷就已经放弃了继续晋升的希望，他只想让剩下的队员可以过得好一点，再找机

  会复仇，可一连被拒绝多次，甚至还招来了敌人，本就愧疚难当，觉得对不起愿意接纳他们的古来团队。

  现在进入副本，没有做什么实事，就被人给了能够晋升的机会，这对于乌衣巷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来说，唯有将自己的性命奉上，才能够表达自己的感谢。

  气氛逐渐凝滞，古来始终没有再开口，他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再去背负另一个人的性命？

  选择乌衣巷，只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

  古来的晋升还差很多经验值，而乌衣巷却是到了临门一脚，只差一点，再加上乌衣巷现在是团队中的人，天然便有着亲近的理由，再加上根据古来的观察，乌衣巷这人看着粗犷，其实胆大心细，又重情重义，根本不可能会背叛。

  唯一需要费心的就是怎么劝乌衣巷收下这个机会，可没想到，说服他倒是没费口舌，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进行，倒是最后乌衣巷突然把命交过来。

  乌衣巷明亮的眼神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黯淡下来，他抿了抿嘴唇，良久后，哑着嗓子道：“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决定将命交给你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同意。”

  “我……”古来张了张口，他叹息一声，站起身离开。“你需要冷静，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见你。”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古来转过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乌衣巷，即便有众人围着，他的身影依旧显得孤独而落寞，犹如被遗弃的大型犬。

  古来有一瞬间的心软，但很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出门后，屋外的天色极暗，云层厚的简直像是要压过来一样。

  古来仰头看了一会，才迈步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有一人跟了过来，古来抬眼，看着走到身旁的人，问道：“怎么跟我出来了？”

  他山石沉声说道：“透透气。”

  古来笑了一声，“你可真不适合讲笑话。”

  他山石一怔，摇了摇头，“我没有说笑话。”

  “是是——”古来拖长了音。

  每次看他山石这么一本正经地搞笑，就觉得很好玩，他们一起走了一会，全都相顾无言，直到古来开口问道：“他山石，你……抽烟吗？”

  他山石抬眼，看到他们停在一个废弃超市门口，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我抽。”他去柜台拿了一包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烟，点燃后，深深吸了口气，皱眉道：“潮了。”

  “什么？”古来凑过去。

  他山石吐了口烟，袅袅的白烟遮住他的表情，昏暗的房间中，他的神情平静，目光冷凝，刺鼻的烟味萦绕在他身上，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明显变化，古来皱着眉，被这味道熏得想要后退，但他山石眼明手快，直接把烟头塞在他的口中。

  古来被猛地呛了一下，立刻咳嗽起来。

  他不会抽烟，辛辣的味道仿佛是顺着烟雾直接进入肺里，刺得他不停咳嗽，眼泪直流，狼狈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受不了！”

  他山石呵了声，不再去逼他抽烟，反而继续将烟塞在嘴里叼着。

  古来咳了好几分钟，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他山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倚在柜台边上，虚幻的魂体都逐渐凝实起来，“你在想什么？”

  他总是在问这样的一句话。

  古来却没有开口，他山石弹了下烟灰，“你并不出色。”

  古来一怔。

  “你不出色，也不优秀，是个平凡普通的人，也许会聪明那么一点，但是跟真正的聪明人比起来，你根本一无是处。”他山石说话语速很慢，他的五官在烟雾中模糊起来。

  “醉光阴，你想让我说这些话吗？”

  古来移开视线，他抬手抹了把脸上被呛出来的眼泪，红着眼睛，却笑着说：“我有那么脆弱吗？”

  即便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普通，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逐渐对自己有了更深的认真，一般这种话只是他随便说说而已。

  “你太累了，我开个玩笑。”

  他山石也跟着笑道：“喝酒吗？”

  “等出去后再喝吧。”古来说：“可以喝一点白酒。”

  “进步了。”他山石随意道。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动，他山石在抽烟，而古来在看他抽烟。

  当阿椒找过来时，看着这两人差点被气死，“我靠！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俩在约会？！”

  古来无语，“说重点。”

  “一个叫曲恒的小孩过来找你。”阿椒一撇嘴，“说有事情要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