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小鹿”的白衣人和树人一起接纳了迁徙来的人,把他们安顿在南大陆一个被神庇护的城镇。

  这个神，就是白衣人“小鹿”。

  先知似乎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神，带着族人对他一遍遍膜拜。

  树人站在一旁轻哼,被小鹿轻瞪了一眼。

  虽然先知等人被安顿在神庇护的城中，但被称为“神”的小鹿并没有留在城中。

  把人安顿好后，他就带着树人一起离开。

  林空鹿和江辞犹豫一下，也跟上。

  “他们要去哪？”林空鹿小声道。

  江辞也想知道，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树人江辞开口,问那位神：“你真要去找那个丑八怪？”

  神握着权杖,轻轻点头：“不解决祂，灾变就不会停止，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彻底毁灭。”

  树人江辞没再说话，神情明显有些闷。

  林空鹿和江辞看着这一幕,感觉怪异极了，像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爱人。

  神见树人江辞不再说话，又用轻松些的语气说：“你别总叫祂丑八怪,祂好歹是宇宙中来的外神,至少……是跟我一样厉害的家伙。”

  树人江辞轻嗤：“什么外神？不就是个长相奇特的虫子。”

  神听了叹气：“我在你旁边，你才能这么说,要是我不在,千万不能再这么说。我们这样的存在，只要愿意，便可以无所不知，所以被称为不可言说的存在。你这么说祂，要是没我在旁边震慑,就危险了。”

  树人江辞轻呵：“我倒没看出你这么厉害。”

  神听了，忍不住转头瞪他，表情倒是多了几分人气，不再空灵飘远，如隔云端。

  树人江辞怔了怔，在神转回身继续往前走时，喃喃自语：“你要是真的无所不知，为什么不知道我对……”

  “什么？”神忽然回头，神情疑惑，“你怎么还不走？”

  树人江辞僵了一下，半晌后，咬牙切齿：“你果然只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呃。”神，或者说白衣小鹿的神情有些无辜。

  跟在两人身后，旁观这段记忆画面的林空鹿尴尬扶额。

  刚才树人江辞是在剖白对神的心意吧？一定是的。

  本以为是来弄明白生命树和邪神的问题，没想到被塞一嘴狗粮，还是被两个疑似是他和江辞的人塞的。

  江辞也神情尴尬，并怀疑这可能是自己和林空鹿的前世。当然，不是指重生前的前世，而是指作为江辞之前的前世。

  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再看记忆画面中的树人江辞闷不吭声跟在白衣小鹿身旁，连告白都不敢告，江辞就一阵恨铁不成钢。

  记忆画面还在继续，神见树人江辞一路沉闷不语，迟疑一下，又开口：“你是不是担心我去找祂，会有危险？”

  树人江辞看他一眼，神情写着“当然担心”，开口却说：“当然不担心，你不是说你很厉害？我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空鹿、江辞：≈hellip;≈hellip;()”

  江辞：嘴没有用，可以不要。话不会说，可以不说。

  神听了却莞尔，神情带着笑说：“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也正想跟你说，等走到下个城镇，你就留下，不要再跟着我了吧。”

  林空鹿、江辞：“……”这对话绝了。

  果然，树人江辞一听，眼睛险些变红，不敢相信望着他道：“你要丢下我？”

  神为难解释：“不是，是你跟着我太危险了，我怕你被外神影响，彻底堕化，失去自我……”

  “那你就感染我，让我成为你的眷者不就可以了？”树人江辞忽然一把按住神的肩，把对方抵在路旁的树干上，眼睛泛着红说。

  神怔怔看着他，半晌后低垂眼睫，没有回答。

  记忆画面还在继续，神最终还是丢下了树人。

  树人以为对方至少会在抵达下个城镇后，再离开。可没想到，神知道他不会放弃跟随，选择在他休息时，悄然离开。

  树人开始疯狂寻找神，踏遍大陆的每一寸角落，不知斩杀多少怪物和丧尸。

  他越来越强，堕化也越发严重。

  江辞和林空鹿此刻也终于确定，这段记忆画面是树人的。

  因为神离开后，他们就只能跟随树人，看不到神去哪了。

  至于之前能跟随迁徙人群，唯一的解释是，树人之前一直暗中跟随、保护先知等人。

  他们之前的视角，或许就是树人的视角。

  但知道这些似乎也没用，真正的关键在神身上，可他们现在看不到神。只能看到为了寻找神，疯狂使用能力，就快彻底堕化的树人。

  林空鹿和江辞不知看他找了多久，直到他身体彻底变成植物，只剩一双眼睛还维持人类时的模样。

  他已经深深扎根在土壤中，眼睛也渐渐无神，似乎就快完全丧失神智，甚至忘了这么拼命寻找，是在找谁。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出现三轮妖异恐怖的血月。紧接着，有庞大阴影渐渐笼罩大陆。

  林空鹿和江辞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阴影忽然消失，接着血月坠落。

  两人一怔。

  树人江辞的堕化也忽然停止，眼睛恢复几分神智。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将根须从泥土中拔出，疯狂奔向阴影消失的方向。

  林空鹿和江辞的视角跟着他，很快来到一处山脉间门的河谷。

  树人的根须止住，僵硬看向前方。

  林空鹿和江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河谷中央盘踞着一只巨大怪异的虫，它的身躯极其庞大，几乎与旁边的山一样高，将整个山谷填得严严实实。

  林空鹿很快认出，这就是之前在沉尧记忆中见过的那种有三只触角的虫子。当然，沉尧记忆中的这种怪虫，只出现在图案上。

  后来这种图案被证实是一种精神感染的媒介，而且是部分组织成员崇拜的图腾。

  而此刻，林空

  ()  鹿竟见到了这种怪虫真实的样子。

  立体和图案不同，他很快就发现，虫子的三只触角其实是三只血红的眼睛。

  对上那三只直勾勾的眼睛，林空鹿下意识想到之前出现在天空的三轮血月，还有现实中出现过的血月……

  太像了，血月就像这三只眼睛。

  林空鹿思绪飞转，很快又想到之前傅容新发疯时朝他喊的那些话——

  “你们知道祂有多强大？你们能想象得到吗？”

  “祂是从宇宙中来的外神，庞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病毒大爆发那晚，天空出现的三轮血月，那是祂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门，一个猜测闪过林空鹿脑海：眼前这个身躯堪比山脉的巨大怪虫，就是邪神。

  之前树人江辞和白衣小鹿对话时也提过，那个所谓的祂，是个长相怪异的虫子。

  不仅如此，邪神的身躯应该远不止这么大。这不是祂完整形态，之前挡住半边天空的阴影，就是祂的身躯在逐渐旁大。

  之所以阴影会忽然消失，血月也坠落……

  是小鹿神，不，是白衣小鹿杀了祂。

  那白衣小鹿呢？

  林空鹿视线忙在河谷搜寻。

  江辞眉心微蹙，随着记忆复苏，渐渐也想到这些。

  林空鹿找了半天，没找到白衣小鹿的影子，下意识喃喃：“他呢？难道是两败俱伤。”

  江辞摇摇头，又眼神晦暗地点点头，忽然抬手，指向巨虫犹如章鱼触手的一条腿后方，说：“你在那。”

  林空鹿：“？”

  他神情微愣，转头看向江辞，刚想问“你怎么知道”，而且为什么说“你”？

  但他还没开口，就见一团树影冲过去，接着无数藤蔓从巨虫的触角后方的河水中，捞起一个单薄身影。

  白衣小鹿衣服湿透，握着权杖的手正在变透明。

  显然，他快消失了，这的确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

  树人将他紧紧拢住，却已经没有手臂和胸膛可以拥抱。他只能用更多藤蔓将对方轻轻圈住，举起，仿佛举着明珠。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对方弄消散。可即便他再怎么小心翼翼，神的身体还是在不断变透明。

  树人江辞已经因堕化失去语言能力，甚至思维也渐渐与没有神智的丧尸差不多。可此刻，他捧着神快消失的身体，却像忽然像恢复神智般，眼泪不断从眼中滚落。

  终于，神醒了。

  他看见树人江辞，似乎惊讶，又神情难过。

  “小树。”他声音很轻，眼神难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树人不知还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怔怔望着他，任眼泪滚落，连摇头都做不到。

  神眼中似乎也有水雾弥漫，片刻后，他叹了声气，费劲举起权杖。

  “小树，你不会死，很抱歉，我会……感染你。”

  话音落下，成千上万的细丝从水晶权

  杖中迸射，落在眼前的巨树上，将所有力量都输送给树人。

  最后，神的力量全部输送给巨树，细丝渐渐从权杖顶端脱落，耗尽最后光芒，在巨树的藤枝上刻下成千上万个精神印记。

  而彻底失去力量的水晶权杖，也瞬间门黯淡无光，从神的手中掉落，变成普通的木质权杖。

  树人终于恢复神智，他惊慌失措地抱紧神，捡起权杖。

  神艰难道：“外神的躯体已经被我杀死，但祂的意识仍存在，我暂时没能力彻底杀死祂，只能让祂沉睡……”

  树人抱紧他，眼泪落得更厉害，哑声道：“别说了，别说，我把力量都还给你。”

  神摇了摇头：“外神的躯体虽然死了，但仍会感染靠近的生物，你先快离开，然后帮我寻找冰系能力者，把祂彻底冻结，永远……不要让祂的身躯重见天日。”

  “另外，祂的意识不会沉睡太久，数万年后，会再醒来……”神继续道。

  他声音越来越虚弱，脸也渐渐开始透明。

  隐约间门，感到微凉的水滴落在脸颊。

  下雨了吗？

  他艰难抬起已经快消散的手，近乎透明的指尖轻碰了碰树人满下颚，才发现是对方的眼泪。

  他怔了怔，片刻后，低声轻喃：“不要为我难过，我跟外神一样，意识不会死，会再回来。”

  树人正试图把力量还给他，闻言一怔，抱着他轻声问：“真的？”

  “嗯，真的。”神轻声保证，“我只是把力量寄存在你这，以后还要回来，向你取回力量，去彻底杀死外神，所以，不会骗你的。”

  树人抱紧他，低声说：“好，那我先帮你保存。”

  神察觉他不再试图送回力量，放心地笑了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你要记得……用我给你的力量，杀死外神的意识，这样……才不会再生灵涂炭。”他忽然又说。

  树人一僵，颤声问：“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真的会回来吗？你真的没骗我？”

  神已经轻闭上眼睛，唇角微弯保证：“没骗你，我只是……怕我比外神醒的晚，来不及。”

  树人似乎不那么僵硬了，但声音仍发颤，不停重复道：“好，我答应，你也要答应，一定会回来。”

  顿了顿，又轻声说：“等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到时……一定要答应我。”

  “嗯。”神的声音极轻，身体似乎也已经彻底飘散。

  “我会一直等你，你不要骗我，一定要答应我……”

  树人紧紧抱着他残存的衣服，将脸深深埋在衣服中。

  隐约间门，神的声音又传来，空灵缥缈。

  “小树，认识这么久，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最后了，要不我送你一个名字吧。”

  “你以后，就是生命树……”未来将代替我，拯救万千生灵生命的小树。

  最后的声音很快也消散，空旷的天地间门只剩树影，孤独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