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空鹿把兔子放出去查探神殿布局，自己躺在床上，安静等待。

  没一会儿,门忽然被敲响。

  林空鹿警惕起身，望向门的方向，捏紧手中胡萝卜，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沈惑温和的声音。

  林空鹿忙揉揉脸,让表情尽量放松,心中却不敢大意，将胡萝卜藏在袖中，走过去开门。

  门开后,他瞬间扬起乖巧的笑,问：“哥哥,有什么事吗？”

  沈惑身穿洁白长袍，怀中抱着林空鹿刚放出去的兔子,身后站着十二名身穿白衣的神侍。

  林空鹿看见兔子，反应比思考还快，立刻惊呼：“圣兔？你怎么跑出去了。”

  沈惑笑容温润，苍白手指轻抚兔子瑟瑟发抖的耳朵，道：“可能是趁你不注意跑出去的，正好被神侍们看见，帮忙抓住了。”

  说着将兔子递给林空鹿。

  林空鹿高兴接过，抬头感谢道：“谢谢哥。”

  沈惑眉眼温和，抬手揉揉他的头，说：“我是你哥哥，不用说谢。”

  林空鹿在被碰到头时，脊背都绷直了,面上却乖巧点头，像被保护在温室中，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

  回到房间，他立刻关紧门，走到远离门的位置，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被抓回来了？”

  兔子用爪子拨楞拨楞长耳朵，歉意道：“对不起大哥，这里戒备特别严，那些穿白衣服的神侍神出鬼没的，我刚一出去，就被逮住了。”

  说完又讪讪问：“要我把自己染成黑色，等会儿再出去一趟？”

  林空鹿：“……走廊上有灯，你变黑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已经被抓回来一次了，再有一次，很容易引起怀疑。

  “今晚不行。”林空鹿摇头，顺手rua一下它的耳朵，道：“明天再说，你先找个地方睡吧。”

  兔子蔫头耷脑，垂着耳朵找了个地方趴窝。

  直到它睡着，林空鹿还在皱眉思索。

  无妄城外的绿洲中，凄清月光照在细白的砂砾上，数十道身穿迷彩、头戴树枝编织帽的身影隐没在丛林中。

  宋云蔚裹紧衣服，坐在一棵梭梭树旁，低声道：“这鬼天气，昼夜温差真大。”

  说完转头看一眼右臂完全化为藤蔓，快将自己身影遮住的江辞，又不无羡慕道：“你这倒是天然的伪装。”

  江辞转头，冷冷看他一眼，红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宋云蔚莫名瘆得慌，忙说：“得，我不跟晚上的你说话。”

  原本他以为江辞的第一人格就够不讨喜了，没想到第二人格更甚，脾气又臭又硬，还非常危险，也不知他弟弟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江辞仍盯着他，半晌后，缓缓开口：“为什么今晚不去救人？”

  宋云蔚：当然是因为你晚上不可控，会不按计划来。

  但这话不能说，真说出来，眼前这个江辞可能会暴走。

  可宋云蔚心中也急，有些焦躁道：“现在还不确定小鹿在不在无妄城，按计划，我们要等明天城门开了，假装成逃难来的人混进去，先打听消息，确定……”

  没等他说完，江辞忽然起身，往从林外走。

  宋云蔚一愣，忙起身追上，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

  江辞面无表情：“你们的计划太慢，我自己去找。”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等白天那个废物苏醒再去救？

  宋云蔚一惊，忙拉住他：“你别冲动，这个无妄城诡异得很，听说进去的人再出来，都跟信了邪-教一样……”

  话没说完，他就见江辞忽然转身，红眸闪过危险。

  宋云蔚手下意识一松，再回神，就见他身影一闪，转瞬消失。

  宋云蔚张了张口，半晌后骂出一句“草”。

  他身后的其他觉醒者忙聚上前，低声问：“怎么了？他人呢？”

  宋云蔚眉心紧锁，有些头疼和焦躁，说：“计划有变，我们重新商量一下。”

  第二天，宋云蔚伪装成逃难来的幸存者，混进无妄城。

  无妄城位于戈壁，平时逃难来的人不多，今天算上宋云蔚，也就十几人，都被安排在城门入口旁的休息处。

  宋云蔚以为这是隔离，向领他们过来的人打听：“请问，贵城的隔离要几天？”

  那人转头看他一眼，先虔诚说了句“赞美神”，接着才面无表情道：“无妄城没有隔离。”

  宋云蔚一愣，又问：“那让我们待在这是……”

  “赞美神，你们需要在这里学习、祷告，等真心信仰神，才能离开。”那人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宋云蔚彻底愣住。

  学习、祷告？那他还有时间去找弟弟？不行，得想办法离开。

  他假装先回房间，关紧门后，就在原地来回踱步思索。

  正当他想得入神时，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别转了，头晕。”

  宋云蔚猛地抬头，就见江辞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正双臂环抱，斜靠在墙边，眉心紧蹙。

  宋云蔚见他来了，顿时松一口气，随即想到他昨晚独自行动，打乱计划，又气不打一处来，握拳上前，用力捶一下他的肩，气道：“你小子还知道来找我。”

  江辞眼底带着血丝，明显有些疲惫，眉却紧皱，道：“昨晚你怎么不拦住我？”

  “谁特么敢拦你？”宋云蔚没好气。

  江辞捏了捏眉心，道：“先不说这些，我昨晚……我另一个人格昨晚查了一下，东城区、南城区、北城区都没有小鹿的踪影，如果他在这里，那就只剩西城区和中央神殿。”

  宋云蔚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来，你昨晚也不算白来。”

  接着又问：“剩下两处没来得及找？”

  江辞眼神微暗：“去中央神殿了，但刚去就险些被发现，然后天就亮了。”

  “哦。”宋云蔚继续点头，单手抵着下巴分析：“要我说，还是先打听一下，那群人劫持小鹿，如果真进城的话，肯定有人知……”

  话没说完，门忽然被推开，两名白衣神侍直接走进来。

  江辞没来得及闪离，被撞个正着。

  巧的是，来的人并非领宋云蔚进城的那几人，不知道江辞不是走城门进来的逃难者。

  他们仔细打量房间中的两人，忽然对身后人道：“就他们了，带走。”

  宋云蔚和江辞瞬间警觉，面上不动，身体已经进入作战状态。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带我们去哪？”宋云蔚沉声问。

  为首的神侍虔诚道：“赞美神。”

  接着才回答他们：“别担心，是好事，今天神为圣子选夫，你们幸运地进入备选名单，将有幸见到神和圣子的真颜。”

  面见神？那就是有机会进神殿的意思？

  江辞和宋云蔚对视一眼，迅速拟定新的计划，并同时忽略了“选夫”这个两个字。

  神殿内。

  林空鹿早上醒来，抱着兔子去向沈惑道“早安”，加深一下并不存在的亲情后，就被对方领着一起去餐厅用餐。

  林空鹿忙抱紧兔子，乖乖跟在沈惑身后，像个听话的弟弟。

  到了餐厅，林空鹿发现这里同样空旷、奢华，长长的餐桌两端摆放着鲜花、高脚杯，精致的银质餐具。

  他和沈惑坐在长桌两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说话都得提高声音。

  数十名神侍分站在餐厅两侧，不时有人恭敬地走到桌旁上菜。

  可能是地处戈壁滩的缘故，无妄城的食物水平有些一般，摆在林空鹿面前的，只有一碗白米饭，一盘土豆烧肉，一盅鸡汤，以及一道清炒素菜。

  说实话，在末世，单看这些饭菜，已经算得上丰盛。但配着如此豪华的餐桌、餐具，以及几十人伺候的排场，多少又显得有些一般。

  这倒不是沈惑苛待便宜弟弟，事实上，林空鹿抬头瞧一眼对方的盘子，发现沈惑吃的比他还简单，就一碗白粥，一道白灼青菜，外加几粒虾仁。

  林空鹿心情有些复杂，该不会是无妄城极度缺食物，沈惑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让他吃得好些？

  可这不是真正的亲情，对方是被精神印记影响，才做出这种选择。如果沈惑没被影响，必然不会为了他这个外人，苛待自己。

  林空鹿倒不是愧疚，他确实影响、利用了沈惑，可也算救了对方。更何况，沈惑不也在洗脑、利用他？

  大家彼此彼此。

  林空鹿夹一筷米饭，送进口中，吃得没滋没味。

  他抬头又看一眼沈惑，皱了皱眉，忽然起身，端起那盘土豆烧肉，走到长桌另一端，在沈惑诧异的目光下，把盘子放下，认真说：“哥，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肉。”

  之前被困在容城时，他吃过太多土豆了。再有，虽然是塑料兄弟情，但也得维持一下吧？

  他此举借花献佛，增进一下虚假的兄弟情，之后再找借口跑路，也好商量。

  沈惑见他竟关心自己，果然感动，然后……推开了盘子。

  “我已经饱了，你端回去吃吧。这些是吩咐人特意给你做的，你需要补充营养。”沈惑开口说，并拿起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

  林空鹿疑惑：“……”你个头比我高，脸色比我还苍白，就吃这么一点？

  到底是谁需要补充营养？

  沈惑见他迟迟不把菜端走，似乎有些无奈，忽然朝他勾勾手指。

  林空鹿忙低下头。

  沈惑在他耳边低声道：“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林空鹿：“……”好吧，是我刚才想太多了。

  你咋不喝露水得了？

  看来装神棍也不容易。

  林空鹿暗暗摇头，用完早餐，又礼貌地和沈惑多聊几句，加深一下并不存在的亲情。

  正要起身道别时，一名神侍忽然从外面进来，恭敬低下-身，禀报道：“赞美神！您吩咐给圣子选夫，人选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有两个人是刚来的，还没接受洗礼，可能会野性难驯。”

  沈惑闻言满意点头，道：“无妨，我弟弟这么好看，没有人会不喜欢。”

  实在不喜欢，他还可以催眠。只要能让弟弟不想着往外跑，这些都不是问题。

  林空鹿听到这傻眼，差点没抱住兔子，等汇报的人走了，忙磕磕巴巴问：“哥，什、什么选夫？”

  沈惑轻咳：“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新男友好看、忠犬又黏人，弟弟一定没心思再想之前那个男朋友，也就不会再想着出城了。

  这样不用再催眠弟弟，不也把事情解决了？

  沈惑少有地心情不错，说完便起身离开，经过林空鹿身旁时，还愉悦地拍拍他的肩。

  林空鹿彻底愣在原地，等人走远了，才想起追过去，急忙喊：“哥，我不想找新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