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脸色青黑,当场把床单上的金属字也凝了收回。

  林空鹿刚睡醒，见状一时还有些懵，等想起什么,忽然笑得倒回床上，乐不可支。

  昨晚他可是亲眼看着江辞编辑那些照片，又凝出金属字,还用锁链绑着自己，结果只隔几个小时，又像换了个人,黑着脸拆锁链……不行,太精分了。

  林空鹿笑得喘不过气,眼泪差点出来。

  江辞清俊的脸上浮现尴尬，又暗暗咬牙。

  真计较起这事，显得他跟晚上的自己一样幼稚愚蠢。另一个人格已经蠢了，要是他也跟着蠢,小鹿对他的印象分肯定掉。

  可不计较,心里又闷着一股气。

  事实上,也没法计较，他又不能打自己一顿。

  精神分裂已经很掉分了，再有暴力倾向,别说小鹿，宋云蔚都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江辞神情闷闷,见林空鹿还在笑,忍不住走过去把人团吧团吧抱进怀中，抬手压了压他头顶翘起的呆毛，闷声道：“不许笑。”

  林空鹿：“哇，这么霸道？”

  江辞看见他调侃的眼神,还有他因为笑得太过，沁出眼泪的水润眼眸，忽然低头，飞快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林空鹿笑意一僵，整个人呆住。

  江辞吻完便恢复正色，轻咳说：“这才是。”

  然后不舍地松开，脚步轻飘地去拿衣服换。这样算下来，他也亲了一回，跟另一个人格打平了。

  林空鹿等他换完衣服才回神，耳朵顿时红透。

  晚上亲，白天也亲，这样下去怎么行？他是想培养江辞对崽的感情，不是培养对他的感情。

  吃早饭时，林空鹿想跟江辞谈谈，可饭堂人太多，宋云蔚、岑滨、贺阳等人都在场。

  而且刚经历丧尸潮攻城和权力变更，大家都在讨论基地重建的事，他也不好开口，只能闷头吃饭。

  江辞在旁，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参与几句，主要工作还是帮林空鹿夹菜。

  林空鹿耳朵微红，趁大家没注意他们时，小声道：“你别给我夹。”

  江辞筷子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鸡蛋剥，剥完也放进他碗里。

  林空鹿：“……”

  吃完早饭，林空鹿和贺阳等人一起商量分区规划的具体方案。

  讨论到一半，赵星墨匆匆跑来，见他们在商量事情，神情又欲言又止。

  林空鹿放下笔，问：“怎么了？”

  赵星墨神情犯难，支吾道：“江队，小鹿兄弟，你们有看见我哥……星白吗？”

  林空鹿闻言一愣，说：“星白没跟你们在一起？你们昨天不是相认了？”

  他昨天远远看见赵叔、星墨和星白三人站在一起，以为他们在相认，还特意没去打扰。

  “那朵白蘑菇？”鸟翅人拍拍翅膀，哼道：“该不会是看见我们，吓得逃跑了？”

  他可没忘记，那白蘑菇之前是秦钰的人，还被秦钰派去青屿山抓过他们，虽然没成功就是了。

  林空鹿摇头，解释：“星白不是秦钰的人，他是被一个组织控制了，那个组织又正好和秦钰他们合作。不过这次多亏星白帮忙，及时救出袁萧然他们。”

  赵星白救出的那些怪物化人类中，正好有几人是鸟翅人的朋友。鸟翅人一听，顿时不好意思。

  加上被林空鹿救过后，他对林空鹿也格外敬重，闻言忙道歉：“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原来他已经弃暗投明，那就还是好蘑菇嘛，哎，其实我们青屿山也有很多好蘑菇，哈哈哈……”

  他翅膀摸着后脑勺干笑，被贺阳瞥一眼后，忙止声。

  林空鹿摆手表示没事，对贺阳说：“你们对基地情况更熟悉，具体怎么分区，还是你们先商量吧。”

  说完转身，和赵星墨一起出去。

  江辞没坐一会儿，也找借口，起身出去。

  宋云蔚：“……”给你瓶强力胶，粘一块算了。

  林空鹿走到外面，站定后问赵星墨：“具体怎么回事？你和赵叔没跟星白相认？”

  赵星墨摇头，有些落寞道：“昨天你跟江队一离开，他就变成蘑菇走了，没给爸爸说话的机会。”

  林空鹿惊讶：“昨天怎么没跟我说？”

  赵星墨抓了抓头发，叹气道：“昨天你和江队都挺忙，我和我爸怕打扰你们，就先各自在基地找，结果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

  林空鹿蹙眉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先别找了，叫赵叔也回去休息，我去找吧。”

  “啊？”赵星墨吃惊，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来问问你和江队后来有没有见过他，要是没有就算了，我和我爸继续找就行。”

  “别担心，我有办法，而且效率高，不会像你们一样没目的地找。”林空鹿宽慰。

  说完转头，正好看见找借口出来的江辞，忙抓住对方的手，将人拉走。

  江辞被他拉着走到僻静处后，便停下，蹙眉道：“你身体不方便，还是我去找吧。”

  “不用。”林空鹿摇头，拉着他继续走。

  昨晚他们还是住在隔离点的休息处，离基地出入口近。

  林空鹿拉着他走到一段离休息处近，但又僻静，鲜少有人经过的城墙根站定，说：“好了，就在这。”

  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辞聊天。

  江辞微讶，但也配合。

  果然没一会儿，一朵白蘑菇出现在城墙上。

  林空鹿拍拍江辞的肩，满意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不愧是钓蘑菇利器，效率就是高。

  江辞：“……”

  他明白了，林空鹿知道赵星白的目标是杀他，所以拉他来钓蘑菇。

  心情忽然复杂。

  墙上的蘑菇这时也跳下，变成身穿白衣的赵星白。

  他依旧拿着巨镰，飞快看江辞一眼，然后才看向林空鹿，慢吞吞道：“你们的事情做完了，我能杀他了吗？”

  江辞：“……”

  他转头轻瞥林空鹿。

  林空鹿心虚低头：“咳。”

  江辞收回视线，问赵星白：“昨晚怎么没来杀？”

  赵星白看他一眼，诚实道：“红眼睛的你比较厉害，打不过。”

  江辞一噎，然后冷呵。

  上次在青屿山，不知是谁差点变成烤蘑菇。不过，他不如另一个人格厉害？

  他不由转头，看向装鸵鸟的林空鹿。

  林空鹿忙出声化解对峙，问赵星白：“你决定好了吗？还是要留在那个组织？”

  之前他让赵星白考虑要不要离开组织，并请对方在考虑期间，不要找江辞麻烦。现在对方又来杀江辞，显然是考虑有结果了。

  果然，赵星白闻言僵了僵，艰难点头，语气低落道：“我想过了，我还是……跟教授他们在一起。”

  他实在不擅长说谎，林空鹿一眼便看出他口不对心，斟酌道：“我感觉你并不喜欢那个组织，这么说，是因为身份问题吗？如果是的话，其实不用担心，我打算把曙光基地建成怪物、人类可以共存的基地。

  “之前你救的那些怪物化人类都很感谢你，肯定会欢迎你，鸟翅人知道你跟秦钰不是一伙后，也很欢迎你，他尤其喜欢蘑菇。对了，还有赵叔和星墨，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见见他们。”

  星白一直在基地，相信赵叔和星墨找了他一晚上的事，他都知道，自己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相不相认，也得赵星白自己决定，林空鹿不好掺和过多，只能把话带到，帮两边都报个平安。

  赵星白闻言低头，一时没回答。

  林空鹿眨眼：“那你再考虑考虑？还是那句话，考虑期间……”

  “不找你男朋友麻烦。”赵星白了解地接道。

  林空鹿表情一僵，皱着眉纠正：“不是男朋友。”

  江辞倒是好心情地扬起唇角。

  赵星白疑惑：“可你们昨晚住一起。”

  这下轮到江辞表情僵住，昨晚那哪叫住一起？不够糟心的。

  正说着，城墙上巡防的袁萧然走过来，身旁还跟着几名同样怪物化的同伴。

  见到林空鹿三人，他立刻高兴挥手，先是感谢林空鹿和江辞之前帮助他父亲，接着看见赵星白，又惊喜道：“那个拿镰刀的小兄弟，真的是你啊，前晚你救了我们，真是太感谢了。”

  他旁边的同伴也是那晚被救的人，忙都跟着感谢，热情打招呼。

  “小兄弟，我记得你会变成蘑菇，那跟我们一样，也不是人类啊。”

  赵星白心一紧，手无意识攥紧巨镰手柄。

  但下一刻，那人又说：“嘿嘿，跟我们是同类。”

  “我们正要去吃饭，小兄弟，要上来一起吗？”

  赵星白微怔，无机质的眼睛闪过疑惑：同……类？

  记忆中的同类，都跟他一样，是被冷冰冰的教授们称作怪物的研究对象。

  他们有各自的房间，平时不会交流，互相之间也说不上友善。印象中，唯一对他还算不错的怪物是沉尧，可对方应该彻底堕化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热情打招呼，友善地称呼他是同类。他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忽然有些无措，但……又忍不住向往。

  林空鹿看出，鼓励道：“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尝试多交朋友，不过也要辨别好坏，袁萧然人不错。”

  赵星白抿了抿唇，看向城墙上，似乎也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他迟疑走上城墙。

  林空鹿笑了笑，之后和江辞一起也到城墙上，巡防的同时，帮忙加固。

  当然，主要是他指挥，江辞在帮忙。

  离开时，天已经傍晚，林空鹿朝袁萧然他们挥挥手，又对留在城墙上好奇研究城砖的赵星白说：“你可以先体验体验基地的生活再做决定，有空可以找我玩。”

  赵星白目送他离开，点了点头。

  袁萧然这时拍拍他的肩，热心道：“星白兄弟，走走，吃晚饭了。”

  赵星白被拍得踉跄一下，歉意摇头：“对不起，请先等等。”

  说完变成蘑菇，跳下城墙。

  他在远处找到一只游荡的丧尸，忽然划伤手臂，微皱眉，挖出一枚芯片一样东西，戳进丧尸的皮肉里。

  “好了。”他握紧巨镰，飞快奔回基地。

  丢掉追踪芯片，他就自由了，自由……

  想到这两个字，他尝试弯起唇角微笑，神情忽然从未有过地轻松。

  林空鹿和江辞离开城墙后，本该回隔离点的临时休息处，江辞却拐弯要往科研中心去。

  林空鹿奇怪问：“你找顾教授有事？”

  江辞：“听说全基地的医生大多都被调去科研中心帮忙了。”

  林空鹿点头，认真道：“是的，连傲天都去了。”

  当然，兔子不是去帮忙，是去学习。

  据它说，它最近特别悲天悯人、心怀苍生，立志要当医圣……不知是又看了什么小说，抽风了。

  “我去咨询一下有没有精神科医生。”江辞这时面无表情说。

  治疗精分，势在必行。

  林空鹿：“？”

  “对了，我厉害，还是他厉害？”江辞忽然又问。

  林空鹿：“？？”这是什么问题？

  江辞解释：“之前赵星白说，另一个我实力更强，这是真的？”

  林空鹿：“呃。”对不起，为刚才想歪了道歉一秒。

  江辞见他不回答，心中已然知道答案，脸色不由难看。

  晚上，他看完心理医生，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

  林空鹿想问情况怎么样，打着哈欠去敲门，结果门打开，却见江辞头发汗湿，衬衫也半湿贴着皮肤，呼吸短促，明显刚才是在运动。

  他不由探头往房间看，好奇问：“这么晚了，你还运动……”

  “动”字还没说完，他就见卧室内悬着七八把金属剑，江辞背在身后的手里也握着一把。

  林空鹿震惊又迷惑。

  江辞见他都看见了，也不隐瞒，面无表情道：“多训练，提升一下实力。”

  林空鹿恍然，懂了，他在跟另一个自己较劲。

  可这是无效内卷啊，大佬！练来练去，不都是你自己的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