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章
作者:居鸟      更新:2022-03-13 06:08      字数:6913
  夜色朦胧, 宿三月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自家的房门。

  钥匙、背包、刀袋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 被她随意丢放在鞋柜、或地板上,就连换下的鞋也没摆放好,东一只西一只摆着。

  疲惫使她头重脚轻,好似飘着来到客厅的沙发处,一头倒下,刚好脸埋进五条悟今早出门前, 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外套里。她想也没想,抬手将它揉成一团,做起临时的抱枕。

  好累,脸埋在衣服里的宿三月轻叹了口气,她松懈下紧绷了一天的身体,含糊着嘀咕连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众所周知, 咒术师这行业, 人才稀缺到压根不把咒术师当人看, 通常抓到一个,不管男女,都当两个使, 夏季更是如此, 诅咒的事件频频发生,就好像春季的笋儿,一茬接一茬地往外长着, 而他们这些可怜的咒术师只能背着‘箩筐’, 马不停蹄奔波着,这里拔完一个,那里再拔一个。

  这堪比007的高风险事业, 真的应验了七海先生的那句话:劳动就是狗屎!

  学业、事业都要兼顾,哪一样都丢不了的宿三月更是累成狗了。

  “想休假——”这次她说得很清晰,手里的临时抱枕也成了她撒气的工具,又挠又锤的。

  最后好好的外套,被她整得一团乱,估计不烫一烫,都没法穿了。

  ‘叮咚——’

  门铃声响起。

  躺在沙发上不想动的宿三月挣扎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这个时间点上门的会是谁?她不是很想搭理按门铃的人,但对方似乎很想让她搭理一下。

  ‘叮咚——’‘叮咚——’‘叮咚——’

  一口气不带喘,连按三声。

  想挺尸的宿三月:……

  最好是什么要紧事,或者要紧人,不然她非扒了对方的皮……

  好脾气的宿三月在高强度的工作压榨下,变得有些阴郁,她黑着脸从沙发上爬起,赤着脚朝门口走去,脑海里已经罗列出一条又一条‘搞死’敲门人的方案。

  ‘咔嚓’门把手向下转去,门被打开。

  高大、熟悉的男人站在家门口,手指悬空着,好似准备按第五下门铃。

  “你是……”忘带钥匙了吗?就算按门铃的人是自家男人,宿三月的面色也没好多少,不过在看到他身后的几个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一脸‘不想来,但还是来了’的表情的伏黑,一脸‘吃惊、居然是你’的虎杖和顺平,还有表情在里头算是比较正常的钉崎。

  宿三月的视线兜兜转转回到狗男人身上,她面无表情盯着‘领头羊’。

  “呦~方便借宿吗……”

  ‘嘭!’

  门被人大力关上。

  站在外头的虎杖与顺平抖了抖肩,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所以——就算打不到回高专的车,也能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吧?”钉崎双手环抱在胸口,没好气说道。

  在这次的外出实习中,五条悟再一次刷新他在学生心目里的形象。

  糟糕透顶,简直就是人中垃圾里的战斗机。

  哪有老师带着学生,在外上课这么久,最后连学校都不回,直接去别人家借宿的?!

  他是头一个!

  “五条老师,我觉得钉崎说的没错,要不我们在外找家酒店住一晚吧。”虎杖出于不想给人添麻烦的想法,提议道。再说,对方那表情看着……

  他回想了一下,只觉得就差拔刀捅人了。

  “说得也对,但是~老师最近穷到只剩吃甜食的钱了,所以没多余的钱花在这上面呐。”他一脸头疼地说道。

  四人默契一脸‘信你个鬼’的表情看着做作的五条悟。

  就算刚开始不知道,但半个月的时间,也多少让他们有所了解——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也就是五条老师的家,超有钱,而且五条老师还是当家家主,没钱?三岁小孩都不会信这话。

  “我们可以自己付。”顺平说道。

  “没事啦~就借宿一宿,不会很麻烦的啦。”三人的劝说仍然没动摇想借宿‘别人’家的五条悟。

  而唯一没加入劝说行列,且知道真相的伏黑默默看向一边。

  他猜测对方之所以关门,是因为家里有很多男主人的东西,不得不关门收拾一下。

  没错,正如伏黑所猜测的,宿三月关上门后,便如台风过境般,扫荡着家里的东西,不一会儿,怀里便抱了不少东西,比如男主人的衣服、摆在特明显的地方的相框、情侣纪念品等等,就连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也没逃过被取下的命运,一并被她丢进主卧里。

  一时间,显眼的地方便少了男主人留下的踪迹。

  几分钟后,关上的门再次打开。

  宿三月黑着脸,侧着身,迎他们进屋,“请进。”

  几个小年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拿定主意该不该进去,但先斩后奏的男主人显然没这份犹豫,开心当起学生们的领头羊,率先进屋换鞋,口里还欠揍地说道:“打扰了~我们是来借宿的~”

  “呵。”她没忍住,冷笑了一声,眼神凶狠到恨不得跳起来,一拳锤在他的脑袋上。

  今晚滚去睡书房吧!

  但当她视线一转,那份狠劲又消散开,她对门外显然还有些迟疑的学生们说道:“进来吧,我不是吃人的怪兽。”

  “那打扰了,前辈/三月。”

  异样的称呼立马引来像针一样尖锐的视线。

  伏黑暗地里叫了声不好,然后在宿三月去厨房端茶点的空闲,几人围坐一团,用审讯般的小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他不得不吐露些实情,“五条老师曾经带过她,我们有在一起训练过。”

  几人又唰的一下看向坐在一旁的五条悟。

  他证实伏黑的话是真的,“没错,当时三月酱刚考上大学吧,然后不幸被诅咒缠上了,刚好我路过,顺势捡回家了~”

  “然后呢?”作为女生的钉崎对这事很感兴趣,她追问道。

  “然后啊~”五条悟重复了遍她的话,他倒是很想说啦,但是……

  厨房门口处幽幽探出个头,并朝客厅处喊了声,“五条先生,您能过来帮个忙吗?”

  瞧,他老婆时刻盯着他呐~五条悟耸了下肩,站起身来,口里说着,“嗨嗨嗨~五条先生的帮忙可是很贵的哦,记得付款~”

  “呵,你信不信我让你滚到大街那打地铺。”

  “哇呜~好可怕哦,小心肝都在颤抖了。”

  所以……

  “他俩啥关系?”钉崎看了眼相当配合走进厨房的五条悟,问道,而能解答这问题的,显然只有跟她相处过的伏黑了。

  “……上下级。”

  “就这?”

  “嗯。”

  在钉崎惊讶的神色下,伏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有答应过宿三月,对他俩的真实关系进行保密。

  “那个……”倒是一旁的顺平举手发言道,“当时,就是这位前辈救下我的。”

  “咦?”钉崎与虎杖异口同声发出惊疑的声音,就连伏黑也小小吃惊了一下,这圈子似乎有点小。

  厨房内,五条悟自觉从碗柜厨中取出水果盘,顺便捡起菜板上切好的苹果块,放入口中,咀嚼着的同时问道:“生气了?”

  咔嚓一声,宿三月将火龙果一刀切开,分开两半的它左右轻晃了一下,红色的汁水沾在银白的刀面上,她皮笑肉不笑瞅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猜。”

  “好难哦~女人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这么说,你还猜过除我之外的心思?”

  “哇呜,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他一边将切好的水果摆放在盘里,一边虚假惊恐地说道。

  宿三月没理他,手腕一动,半个红龙果被均匀切开好几块,像花一样摊放在菜板上。

  “好啦~人家错了,下次带学生回家提前跟你说。”他凑近,趁宿三月没留意,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

  ‘啾咪~’

  吸吮的声音不大,但足够点炸一包火药。

  ‘哐啷’厨房传出的异样声响,引得坐在客厅的学生纷纷看去,只见一把带有诡异红颜料的刀从厨房里飞出,狠狠地钉进墙内,刀柄还左右晃动了一下。

  四名学生:……

  “哎呀,吓到你们了吗?没事啦~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从厨房里走出的五条悟头一转,便看到学生们满是‘见鬼’、‘里头没事吧’的表情,于是他安抚着说了句,然后拔出整个刀体都镶嵌进去的水果刀。

  见他重回厨房后,钉崎一脸复杂看向伏黑,问道:“他们真只是上下级关系吗?”

  “……嗯。”伏黑绷着脸,再次点头回应道。

  这时虎杖不由说出心声,“看起来,关系好像有点……不太好?”

  就在钉崎与顺平点头赞同的时候,伏黑默不作声暗想道:看来五条老师又在三月的理智边缘蹦迪。

  “晚上滚去睡客房吧。”

  “别!没你,我会失眠的。”

  “关我何事。”

  “你变了~你不爱我了嘤”

  ‘叮铃’,刚拔出来的水果刀,没过几分钟,又被人钉进墙内,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神色复杂看着被赶出来的五条悟,他端着水果盘,抓着头发,一脸愁容,朝他们走来,“哎呀,我好像说错话了。”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五条老师,我们是客人,您对主人稍微尊重点。”顺平见搭救过自己的前辈有可能受到不称职的老师的欺负,忍不住委婉劝说(指责)道。

  五条悟将水果盘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说道:“我相当尊重她哦。”

  是吗?三人一副信你个邪的样子,而伏黑不闻不问,朝水果盘伸出手。

  没过几分钟,宿三月便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她没泡茶或咖啡这类提神的东西,而是很适合虎杖他们这年龄阶段发育的牛奶。

  她坐下,一杯接一杯递给对方,“抱歉,没问你们的喜好,直接泡牛奶了。我已经听五条先生说了,今晚你们留宿在我这,被子、牙刷这类东西我都有多余的,但衣服……除了钉崎,我想你们男生只能穿自己的里衣睡觉了。”

  “不碍事,倒是我们不请自来,给您添麻烦了。”顺平代表他的同学发声道。

  宿三月朝顺平看去,说道,“顺平,你看着精神了许多。”

  听到这话的他腼腆一笑,他确实精神了不少。

  “那么虎杖同学,”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宿三月话锋一转,点名道,“你看着,也精神了不少,是想好今后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端着牛奶的虎杖一时卡壳了。

  “看起来没有,那不妨多想想?虽说你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但在五条先生的庇护下,未来还是存在的。”她托着下巴,看似慵懒靠着柔软的椅背,漫不经心说道。

  说实话,虎杖还不太了解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女士,但是凭借短暂的接触,对方大概……并不难相处?他放下牛奶,但仍然握着它,说道:“我想好了……”

  “哦,撒谎鼻子可是会长长的。”

  “我没撒谎,再说,那是格林童话故事吧?”

  虽然话还没说完,便被宿三月打断了,但虎杖没生气或又被冒犯到的感觉,甚至在听完她的话后,忍不住吐槽了句。

  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还坚信童话是真的,每个主角、每个善良的人都能获得幸福,每个邪恶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样啊,可能有点失礼,我直白说吧,你真认定目前摆在明面上的结局吗?”

  “……”

  这直白吗?坐在一旁,旁观的五条悟觉得它还属于委婉的范围内。

  做坏人还不够彻底呢。

  他翘着二郎腿,同她一样,托着下巴,看向有些僵化的虎杖,顺便瞟了眼钉崎他们,原本有些拘束的神色,在宿三月的搭话下,变得有些凝重。

  他应该没向学生提及过虎杖‘死刑’这件事吧?

  五条悟手指摩挲着下巴,不太确信暗想道。

  “这牛奶不太好喝啊。”钉崎捧着不温不热的杯子说道,其实她还没喝。

  “哎~我的想法刚好和你相反,牛奶超好喝~”五条悟说道,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实性,他端起牛奶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比常规泡出来的牛奶要甜一个度,看来他老婆有偷偷给他开小炉呐~

  真是的,口是心非倒是很在行嘛~

  本意不是这个的钉崎朝他瞪了眼。

  眼罩还没取下的五条悟直接装瞎。

  不过倒有个意外的家伙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是想让这小子死的,没想到……你跟那家伙一样,想让他活下来吗?”

  虎杖的脸颊处‘长’出一张嘴来,同时上方跟着睁开一只猩红色的眼睛,它灵活转动着,嗤笑不已。

  “我是接受过教育、有正常道德观的人,在没有绝对的命令下,我自然是希望从问题的根本出发,把你排除,虎杖同学也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男孩,所以归根结底,你是害虫呐。”如果刚刚神色平平看不出喜恶的话,那现在说这话的宿三月已经将‘厌恶’摆在脸上了,她会委婉劝说虎杖乐观些,但在面对两面宿傩时,委婉可不存在。

  “在我眼里,你是个需要寄生在他人身体里,才能活动的可怜虫,如果没有虎杖同学,你现在还是根动不了的手指吧?真可怜——两面宿傩也不过如此嘛。”她姿势都没换一下,张嘴,便是冷嘲热讽。

  那只睁开的眼因为这些话而布满血丝,它满是恶意与残虐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宿三月,牢牢记住她的模样,“记住你说的话,到时别哭着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等等,”五条悟收起翘起的腿,朝虎杖那挪了挪位子,隔着惠,伸长手握住正要拍脸、让它闭嘴的虎杖的手腕,嘴角向上勾着,笑嘻嘻说道,“好歹按排队顺序来吧?不是说第一个杀我的吗?越级我可是会生气的哦,说不定真找出提前搞死你的办法,那就皆大欢……不,事与愿违了。”

  收敛着的咒力好似苏醒的凶兽,其中的恶意丝毫不弱于两面宿傩。

  “虽说三月酱现在站高层那边,但她的话也不完全是错的,没有身体的你,也就只是根没法动弹的手指而已,所以两面宿傩也不过如此。”

  五条悟眉开眼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如果咒力没那么充沛的话,他看着还算正常。

  夹在两人中间的伏黑:……

  夜里,洗漱好,并躺进被窝里的四人显然还多余的精力,他们闲聊着。

  “看来前辈也不算太古板嘛。”想用牛奶扭转话题的钉崎说道。

  “前辈是挺好的,当时还劝说我……”顺平帮衬道,只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五条老师自己都承认了,前辈站高层那,谁知道回头会发生什么,喂,虎杖,听到没有,”钉崎探出头,朝打地铺的虎杖喊道,“我明星梦想里还差个保镖呐,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勉强给你留个位子哦。”

  “那你工资要开高点,毕竟是老同学。”顺平说道。

  “怎么你也打算来当我的保镖?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工资是日结,还是月结?买保险吗?”

  一睡在床上,一睡在地上,两人叽里呱啦,东扯一下,西聊一下,最后有默契说道:“虎杖、伏黑,你俩倒是说句话啊!”

  “……这都快两点了吧?你们不困吗?”伏黑语气无力地说道。

  “啊抱歉,我在想保镖是不是都像电影里的那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之类的。”还没睡的虎杖这时开口说道。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允许你穿便装,”钉崎说道,“倒是伏黑,对夜猫子而言,这才是刚开始呐,不过说回来,你今天好闷,是打算走闷葫芦的道吗?挺适合你的。”

  “……揍你哦。”

  “打女生,你好逊哦~话说,为什么身为男性的五条老师可以霸占整个客房?而我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要跟你们挤一间?”

  为了更好摸回主卧吧,伏黑没劲地想道。

  “不要瞎说了,你跟手无缚鸡之力不搭边。”

  “伏黑,你还是重新做回你的闷葫芦吧。”

  伏黑闭上嘴。

  “但细想,五条老师和前辈挺帅的。”顺平说道。

  “也超可怕——伏黑,能采访一下你当时的感受吗?”钉崎问道。

  他叹了口气,配合着说道:“就夹心饼干的感觉吧。”

  “就这?不过五条老师总把‘我是最强’这句话挂在嘴边,他倒也没谦虚,有这样的老师,还是挺自豪的。”

  “如果平时正经点的话,会更可靠的吧。”

  “……是哦。”

  “……”

  一时间无言,最后不知谁轻叹了口气。

  钉崎率先说道:“睡了,晚安。”

  其他人的声音陆续响起,“晚安,好梦。”

  主卧的小夜灯还亮着。

  作为女主人的宿三月还没睡,她正盘腿挺着腰杆,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好几样非咒术界的东西。

  “你想把这个交给惠吗?”

  “对。”

  五条悟的手指指在其中一件物品上,并说出她的想法。

  “倒也不错,说起来,后面会变得很糟糕?唔~我知道了,不准说出来哦,要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我就真要‘诅咒’你了。”侧躺着,手肘压在枕头上,手掌撑着脸颊的五条悟温柔说道,眼中的神色却可怕到让人胆寒。

  “要真发生类似的情况,”灯光下,宿三月的眼眸通透到好似没有杂质,她坦然与他对视,看似冷静、理智地说道,“如果是你,也不是不可以。”

  “说好了?”

  “嗯。”

  “那我们来场豪赌吧。”

  【记录——2018年7月

  西东京市英集少年远 运动场上空

  特级假象咒灵,情况紧急,特派遣高专四名一年级学生赶赴现场

  不幸卷入一名二级咒术师,现濒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