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第一百二十章
作者:漫时      更新:2022-03-13 14:05      字数:9697
  那丫鬟领着锦衣公子三人来到贾琏先前住的那间厢房,客客气气地道:“如今收拾好的客房只有一间,还请两位公子先在这里休息,等到婢子收拾好另外两间客房,再过来告诉你们。”

  那锦衣公子在桌旁坐下,那蓝眼少年将贾琏扔到床上,说道:“姑娘不必收拾另外两间客房,只收拾一间就够了。我是少爷的小厮,从来都跟他睡在一间房里。他最是怕鬼,又很怕黑,晚上若是离了我,定会吓得睡不着觉。”

  那丫鬟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笑,没想到那锦衣公子个子很高,胆子却这么小,随即收敛笑容,免得那锦衣公子恼羞成怒了,说道:“这样吧,婢子先给两位公子收拾出两间客房来,两位公子若是只想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好了。”说罢,转身而去。

  那蓝眼少年送那丫鬟离开,然后将门一关,来到锦衣公子面前。

  那锦衣公子仰起头来,向那蓝眼少年一笑,同时张开双臂。

  那蓝眼少年老实不客气地坐到那锦衣公子的怀里,双手搂住那锦衣公子的脖颈,嘴唇贴到那锦衣公子的耳边,姬葬花和姬悲情在大厅里说一句话,他就在那锦衣公子的耳边重复一遍。

  这锦衣公子和蓝眼少年自然便是贾珂和王怜花乔装改扮的了。

  先前王怜花听到齐天峰说他现在已经没有痛觉了,随手便将齐天峰阉了,齐天峰醒来以后,重伤不起,只剩下一口气在,根本没力气回答他们的话。

  两人见齐天峰已经奄奄一息,又见禁军始终没有找到易容的人,灵机一动,想起皇宫里那些地道,于是派人在白云塔附近搜寻,没多久就在一株大松树下面,找到了一条地道,地道的石壁上,甚至还能看见两个模糊不清的手掌印。显然是先前有人双手按在石壁上,手心上出了太多的汗,就将手掌印留在了石壁上,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失。

  贾珂叫来两百禁军,还有十条军犬,沿着地道一路往前,来到了姬苦情藏身的那处朱漆大门的宅子,可惜晚到一步,不仅姬苦情和姬葬花已经离开了,那个帮姬葬花赶车的车夫,在姬苦情和姬葬花离开以后,似乎有要事做,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虽然宅子之中放着姬苦情许多衣物,他们又带了十条军犬,可惜姬苦情是乘车离开的,加上他离开之前,便已扮成了那车夫的模样,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那车夫的衣服,军犬的鼻子虽然十分灵敏,但只追出了几百步,就找不到人了。

  那车夫离开的时候,换上一个男仆的衣服,军犬循着气味,追到一家酒楼,禁军在这家酒楼的包厢里,找到了车夫换下来的衣服,车夫却已不知所踪。

  这些仆人都不知姬悲情住在何处,只是向众人交代,姬葬花在好几天前就偷偷联系上他们了。

  这些人听命于姬苦情,乃是因为极乐丸,姬葬花抓住姬灵风以后,从她口中问出姬苦情放极乐丸的地方,将那几处地方的极乐丸一枚不漏地全部拿走了。姬葬花有极乐丸在手,又没让他们明着和姬苦情作对,只让他们偷偷给自己传递消息,他们做一份差事,能得两份极乐丸,自然都十分乐意。

  那条通往白云塔的地道,就是姬葬花要他们告诉姬苦情的,他们也不知道那条地道到底是谁修建的,不过从新旧上来看,那里从前大概就有一条地道,通往白云塔附近,最近姬葬花又找人将那条地道挖到了那株松树下面。

  贾珂和王怜花见这些仆人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些话,知道他们所知确实有限,想到自己早到一步,便能将姬苦情和姬葬花当场逮住,如今让他们跑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他们,都不免大为遗憾,但是他们已经错过姬苦情和姬葬花了,后悔也没用,便离开姬苦情那座大宅,到处闲转,走到一半,有些口渴,就去附近茶馆点了一壶茶喝。

  王怜花见有小贩在外面叫卖糖葫芦,于是离开茶馆,来到那小贩面前,买了三种口味的糖葫芦,也是凑巧,竟在路上遇到了给妹妹寻找情人的姬苦情。

  王怜花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向那人看去,见他身穿一件不太合身的紫红色茧绸长袍,显得十分富丽,头上却戴着一顶朴素之极的草编斗笠,脸上蒙着一块白布,遮住了面容,从头到脚,都写着“居心叵测”这四个大字,又听他问自己,这锭金子是不是自己掉的,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是哪来的骗子!现在还用这么老套的骗术,以为自己能骗到别人吗?”索性假装上当,伸手去拿那人手里的金子。

  王怜花练的是北冥神功,全身没一处穴道不能吸人内力,见那人扣住自己的脉门,也丝毫不以为意,假装自己不会半点武功,跟这老头聊起天来。

  王怜花只道这老头不过是个小贼,在这里装模作样,一来是想要看看,这老头在街上强抢民男,到底有何目的,二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哪知这老头的口气如此之大,竟说他便是要金山银山,自己也能给他。

  加上这老头是要王怜花伺候什么人,王怜花心念一转,想起了律香川,忍不住怀疑这老头是姬苦情的手下,他们一直找不到律香川,只好另外找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去讨好李清露,倘若李清露能看上这个男人,忘掉律香川,那么西泥国未来的驸马,还是他们的人,于是故意问那老头,他要自己伺候公主娘娘么。

  待得听到那老头说,他要自己去伺候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那些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她面前也要自惭形秽,登时想起玉罗刹的遗书上写过,姬家人认为他们是天底下最高贵的人,即使是一国之君,也没他们高贵,姬悲情也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所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由她享用。

  要知道寻常人很少会用“高贵”这样的词来形容别人,就算是皇帝皇后,皇子皇女身边的人,也很少用“高贵”来形容他们,而且听这老头的意思,他说的这个女人,只怕并没有很高的地位,只是在他们眼里,她比公主还要高贵。

  这样的神经病,王怜花只在姬家见过,而且似乎只有姓姬的人才会得这种精神病,他们并没能把这种精神病传给他们的手下。这老头说那女人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她面前,也要自惭形秽的时候,说得出自肺腑,充满了赞叹和骄傲之意,绝不像是演戏。

  王怜花不由大喜,寻思:“好一个神经病!难不成老天爷都见不得我们晚到一步,没能抓住姬苦情和姬葬花,所以特意把姬苦情送到我面前来了?”

  据他所知,姬家现在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姬苦情,一个是姬葬花,姬葬花是个身材矮小,犹如孩童的侏儒,面前这人的身材虽然也很矮小,但是是在正常的范围,绝不是姬葬花能伪装出来的,自然只能是姬苦情了。

  贾珂坐在茶馆里喝茶,见王怜花和一个模样古怪的老头说起话来,这老头扣住王怜花的脉门,王怜花也一直没有甩开这老头的手,心知这老头一定有些来头,于是将银子放在桌上,走了出去,满脸怒容,喝问那老头干吗抓着自己小厮的手。

  待得听到王怜花说那老头说他命中注定会娶一个高贵无比的老婆,贾珂知道王怜花不可能信口开河,心想怜花说的是娶老婆,难道这人是来找人代替律香川的?倒和王怜花想到了一起。

  但随即转念,又想:“这人若是姬苦情派来寻找年轻俊俏的男人代替律香川的,怜花何必在这里跟他虚与委蛇?直接给他种下一道‘生死符’,逼他带我们去见姬苦情不就好了?”

  贾珂知道姬苦情的手下基本都是瘾君子,绝不可能宁死不降,何况“生死符”发作时的痛苦,即使那些宁死不降的硬骨头,也未必能够忍受,那些瘾君子又如何肯为姬苦情忍受这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剧痛?心想:“难道这人是姬苦情的心腹,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他,亦或根本就是姬苦情本人?”

  然后听到王怜花说自己这几天走了霉运,总是倒霉,现在该转好运了,因为王怜花先前就对他们晚到一步,放走了姬苦情和姬葬花一事耿耿于怀,跟贾珂抱怨过这件事,说他们真是倒霉,此刻贾珂听到王怜花这句“否极泰来”,哪还不明白王怜花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贾珂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有如此好运,脸上却不动声色,就这样跟着姬苦情、姬葬花父子,来到了姬悲情的住处,在车里见到昏迷不醒的贾琏,自然又是一惊。

  贾珂不知贾琏是作为李淳的御者来兴州城的,见本该在京城的贾琏,竟然出现在兴州城,而且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的贾珠,只道贾琏也是被人绑来兴州城,用来威胁自己的,后来听到姬悲情说贾琏是玉罗刹的人,只道贾琏是被玉罗刹的手下抓来了兴州城,交给了姬悲情,用来威胁自己,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慨,自己今天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王怜花将姬葬花和姬悲情的言语向贾珂一一转述,说到最后,不禁一笑,神色十分得意,说道:“我就知道姬葬花这次是铁了心要报复姬苦情,姬悲情都把孔雀翎给姬葬花了,这下姬葬花可要得意了。他用孔雀翎指着姬苦情,便是要姬苦情跪在地上,给他磕一百个头,姬苦情也不敢拒绝的。”

  先前姬苦情假扮玉罗刹离开马车,换了衣服以后又回来赶车,虽然极力掩饰,但以王怜花的耳力,又如何听不出来,那位玉世伯和车夫,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王怜花虽然不清楚姬苦情和姬葬花的计划,但知姬苦情现在就在车棚附近,姬葬花却跟姬悲情说,姬苦情现在不在这里,显然他的说辞半真半假,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从姬悲情手上骗得厉害暗器,然后用它来向姬苦情报仇。

  贾珂向房门瞧了一眼,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冒上来,说道:“我倒觉得,姬葬花不止要报复姬苦情,还要报复姬悲情,而且不是跪下磕头,就能解决的了。

  我虽然不清楚姬葬花的具体计划,但看姬苦情和姬葬花其乐融融地在咱们面前演戏,我想姬苦情一定不知道,姬灵风和凌芳姑的身世,是姬葬花告诉姬悲情的,更不知道,姬灵风和凌芳姑被做成蜡人,放在白云塔上展览,也是姬葬花的主意。

  但是只要姬悲情还活着,姬苦情总会知道姬葬花对姬灵风和凌芳姑做了些什么,而只要姬苦情活着,姬悲情也总会知道,姬葬花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姬苦情,受姬苦情胁迫,回来暗算她,而是主动去姬苦情的住处找姬苦情。

  只要姬苦情和姬悲情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了,姬葬花做的这些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们,甚至可以说,姬葬花做下这些事情,压根没给自己留下后路,他完全不担心东窗事发以后,姬苦情和姬悲情会来找他算账。

  你说他是仗着他是姬苦情和姬悲情的儿子,他们不可能对他下手很重,只会更加讨厌他,反正他从小就不得他们喜欢,他们讨不讨厌他,都无关痛痒,所以有恃无恐,还是因为他认为,即使日后东窗事发,姬苦情和姬悲情也没法找他算账了,所以有恃无恐?”

  王怜花虽然从前总是嚷嚷他要亲手杀死柴玉关,但是等到他亲眼见到柴玉关了,他想到柴玉关是他的亲生父亲,总是下不去手,便决定饶过柴玉关三次,想着三次以后,他总能狠下心来杀死柴玉关了。

  姬葬花和他一样,生下来就没得到过一点父母的疼爱,王怜花难免生出一点同病相怜,觉得姬葬花想要报复姬苦情的心思,他再清楚也不过了,但他不忍心杀死父母,甚至还会因为父母的死伤心,便以为姬葬花也是这样的,这时听了贾珂的分析,再去想姬葬花的所作所为,心想果然如此,是自己天真了,展颜一笑,说道:“姬葬花要把姬苦情和姬悲情全都杀了?”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他不一定非要杀死他们,说不定只是割断他们的脚筋手筋,废掉他们的武功,把他们变成没法报复自己的废人。”

  王怜花笑道:“那还不如把姬苦情和姬悲情做成两个蜡人的。”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说完以后,想起姬灵风和凌芳姑来,又觉得这确实是姬葬花做得出来的事情。低头去看贾珂,就见贾珂鼓起了腮,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来。

  王怜花伸出手指,去戳贾珂的脸颊,只听得“噗”的一声响,贾珂口中的空气都被他用手指挤了出来。

  王怜花笑道:“你干吗做出这副表情?姬悲情和姬苦情害过咱们不止一次,一个用毒蛇咬你,一个用乱刀砍你,姬葬花把他们做成蜡像,我还觉得太便宜他们了呢。”

  贾珂道:“我倒不是觉得姬悲情和姬苦情被姬葬花活生生做成蜡人,有什么值得我同情的,我只是在想,论起智谋武功,姬葬花完全不及姬悲情和姬苦情,如今他却把姬悲情和姬苦情玩弄于股掌之中,眼看就要把他们玩死了,归根结底,是因为姬悲情和姬苦情再不喜欢他,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不会对他有什么提防。这件事想想就很可怕。”

  王怜花摸了摸贾珂的头发,笑道:“贾珂,你可真是喜欢杞人忧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干吗要因为这种事忧心忡忡,仿佛你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似的。”

  贾珂一笑,伸手摸了摸王怜花的肚子,笑道:“真的没有吗?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打我的手似的?”

  王怜花脸上一热,然后扬起手,在贾珂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说道:“那当然了,因为老子在打你!”

  贾珂哈哈一笑,握住王怜花的手,说道:“我看咱们若是想要留在这里看戏,须得先准备好三个替身。无论姬葬花想要怎么对付姬苦情和姬悲情,我想他都不会让这座宅子里的人活下来的。”

  姬悲情从柜中取出一只玉瓶,颜色漆黑,瓶身上雕刻着梅花图案,放到桌上,说道:“你把这瓶迷药放在怀里,小心点,不要把它打破了。”

  姬葬花知道母亲素有洁癖,如非万不得已,不然绝不会摘下手套来,但即使戴着手套,也不愿和别人接触,这时他们站得那么近,只因为旁边有张桌子,母亲就把这只玉瓶放到桌上,而不是直接递到他的手中,虽然毫不意外,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姬葬花默不作声地走到桌子前面,踮起脚尖,将那只玉瓶拿了下来。

  姬悲情见这张桌子明明这么矮,姬葬花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桌上的玉瓶,心中更加厌烦,实在不想再看见姬葬花了,问道:“我要你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姬葬花看着手中这只玉瓶,说道:“母亲刚刚只跟儿子说这只瓶子里装的是迷药,这瓶迷药用这么精致的瓶子来装,一定不是普通的迷药。儿子有些好奇,瓶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迷药,父亲喝下瓶子里的迷药,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姬悲情道:“难道你以为我会杀死你父亲?”

  姬葬花摇了摇头,低垂着头,说道:“儿子知道母亲不会这么做的,儿子只是……只是有些好奇。”

  姬葬花本就身材矮小,犹如孩童,这时垂着头,弓着背,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大虾,显得更加矮小。

  姬悲情每次看到姬葬花,就像被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了身上,提醒她,像她这样完美无缺,高贵无比的女人,也是有这样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的。

  这时瞧见姬葬花这副猥琐懦弱的模样,姬悲情更觉难以忍受,移开目光,看向前方,说道:“这叫‘十日醉’,喝下去以后,就会让人无知无觉地睡上十天。没中此毒的人,感到口渴肚饿,就会在梦中醒来,但是中了此毒的人,即使感到口渴肚饿,也不会在梦中醒来,只会睡上十天十夜,到了第十一天才能醒过来。

  一个人武功再高,也许可以十天不吃饭,但没法十天不喝水,所以这‘十日醉’虽然是迷药,却也是杀人的毒药,自从在江湖上出现,就有无数人死在了上面。不过它毕竟只是迷药,只能让人无知无觉地睡上十天,并不会让人连着十天都不能吃饭喝水,只要在这十天里,有人给中毒的人喂饭喂水,中毒的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姬葬花恍然大悟,说道:“母亲要父亲喝下这瓶‘十日醉’,是希望父亲在这十天里能够安生一些,不要擅自在兴州城生事,跟你捣乱,是吗?”

  姬悲情冷冷地道:“不错,你父亲现在来兴州城,不就是要对付西门吹雪么,不然他何必偷偷摸摸,不敢现身。我从前一直以为他明白姬家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现在看来,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姬葬花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他正低垂着头,姬悲情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姬悲情又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姬葬花摇了摇头,说道:“儿子明白晚上应该怎么做。”

  姬悲情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今天晚上,我想喝点燕窝粥,现在就可以熬了。”

  姬葬花道:“是。”将玉瓶放进怀里,走出房间,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丫鬟,便道:“母亲今天晚上要喝燕窝粥,现在就熬上吧。”

  那两个丫鬟答应一声,便要离开,姬葬花又叫住她们,说道:“给我也熬一盏。”

  一个丫鬟笑道:“少爷,夫人平时喝燕窝粥,要放五钱冰糖,少爷要放多少冰糖?”

  姬葬花道:“照着母亲的习惯来就好。”

  那两个丫鬟答应一声,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将燕窝粥熬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姬葬花将两盏燕窝粥端了上来,放在桌上。

  姬悲情见贾珂和王怜花不在,扫了姬葬花一眼,问道:“人呢?”

  姬葬花道:“儿子不擅长演戏,既然母亲已经知道父亲的打算了,咱们何不直接略过这件事。儿子刚刚去厨房给母亲做了几道菜,厨子也给母亲做了几道菜,儿子现在就将那离魂烛点着,然后去厨房把那几道菜端过来,母亲吃上几口菜,就可以安心入睡,等父亲过来了。”

  姬悲情略一沉吟,心想姬苦情不在这里,那两人有没有在燕窝粥里下毒,他绝不可能知道,姬葬花觉得演下毒的戏很尴尬,她何尝不这样觉得,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见姬葬花听了她的话,便向厨房走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姬葬花将饭菜放在桌上,一共六道菜,其中三道菜,不是炒得太过,就是炒得太生,看上去都惨不忍睹,另外三道菜都颜色鲜艳,香气扑鼻,看着便觉食指大动。

  姬悲情拿起筷子,想要尝尝姬葬花做的菜,但实在没有胃口,而厨子做的这三道菜,虽然色香味俱全,但有剧毒,自更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把筷子放下,说道:“你替我吃几口吧,或是夹几筷子菜扔掉,免得你父亲过来了,见桌上的菜一口没动,心生疑虑,不敢进来了。”

  姬葬花便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盘子里,然后端着盘子,走出饭厅。

  姬悲情看着姬葬花的背影,心头那种古怪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但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古怪了。

  姬悲情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蜡烛,蜡烛的火苗轻轻摇曳,看着看着,神智越来越迷糊,很快闭上眼睛,人事不知了。

  姬葬花站在饭厅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姬悲情始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这才走了进去。

  他从怀中取出离魂散来,倒进了熏炉里,然后吹灭桌上的离魂烛,点燃两支普通的蜡烛,又从腰间取下那块双蝶戏花玉佩,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玉佩,站在窗子前面,不断摆弄蜡烛,好让玉佩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投在窗子上面。

  过了片刻,就见一道人影来到窗前。

  那人从外面推开窗子,跃了进来,低声道:“离魂烛和离魂散你熄灭了吗?”正是姬苦情。

  姬葬花道:“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将离魂烛熄灭了,桌上点的都是普通的蜡烛了,火盆里的离魂散也已经清理干净了。”

  姬苦情道:“好。”说着关上窗子。

  他走到桌旁,见姬悲情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忍不住松了口气,坐到姬悲情面前,说道:“你母亲今天用来做蜡人的铁锅和剩下的蜡块,我都已经收起来了。那口铁锅足够大,用来把玉罗刹做成蜡人,可说绰绰有余。

  我看咱们也不用去别的地方挖陷阱了,直接在这所宅子里挖个陷阱,等玉罗刹过来就是。你母亲那些手下呢?你把他们都叫过来,人也不用多了,十个人挖上一夜,就能把陷阱挖好了。”

  姬葬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母亲那些手下,向来只认母亲,不认儿子,儿子要他们给儿子也做碗燕窝粥,跟他们说了一通好话,他们才肯答应,现在又如何能指使得动他们帮咱们挖陷阱。”

  姬苦情道:“你母亲都已经落到咱们手里了,他们还敢不听你的话?谁不听你的话,你就杀了谁,多杀几个人,就没人敢不听你的话了。你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杀死那么多人,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了,怎的今天杀死几个人,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你给你母亲下毒,害怕了是不是?”

  姬葬花低垂着头,说道:“这是儿子从小到大,头一回欺骗母亲,虽然咱们已经想好事后要找人替罪,只要咱们不说,母亲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是咱们做的,可是儿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

  姬葬花这一番话当真说到了姬苦情的心坎上。虽然姬苦情没少撒谎欺骗妹妹,跟妹妹对着干,但他从前都是对别人下手,直接对妹妹下手,却还是头一回。

  适才他站在外面,远远望着饭厅的窗子透出的淡淡黄光,寒风一阵阵吹在他的身上,他的额头却在不住冒出冷汗,时不时就要用袖子擦擦头发,刚刚来到饭厅的窗子前面,伸手推开窗子的时候,明知姬葬花给自己发信号了,妹妹一定已经中了离魂烛的毒了,手心还是捏了一把冷汗,直到亲眼看见妹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一颗心这才落回腔子。

  姬苦情说道:“其实……其实这也怪不得咱们。如果你母亲当年没有生下了你,就抛夫弃子,离家出走,而是留在家里,安安生生地跟我过日子,就像我爹爹妈妈一样,哪还会有今天这些事。”说完这话,明知姬悲情已经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仍不免心中一紧,偷偷向姬悲情瞄了一眼,见姬悲情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放心。

  姬葬花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姬苦情一眼,然后垂下了头,说道:“父亲,如果母亲当年把我生下来以后,没有抛夫弃子,离家出走,那你还会和外姓人生孩子吗?”

  姬苦情听到这话,登时想起了惨死的凌芳姑和姬灵风,脸色一沉,说道:“哪有如果。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假设这些有什么意思?快去把你母亲的手下叫过来。”

  玉罗刹向来神出鬼没,姬苦情不知道玉罗刹会不会也在这座大宅里,因此一刻也不敢离开姬悲情,要把姬悲情的手下找来挖陷阱,也只能让姬葬花去找人。

  姬葬花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头,说道:“儿子这就去找人。”说罢,离开了饭厅。

  先前姬葬花在的时候,饭厅里有他的说话声,倒还显得有几分人气。这时饭厅里只剩下姬苦情和姬悲情两人,姬苦情听着姬悲情悠长的呼吸声,一时之间,只觉饭厅实在太安静了。

  姬苦情微微皱眉,忽然反应过来:“这座宅子里的下人呢?下午的时候,宅子里不是有很多丫鬟吗?这么多个丫鬟,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随即转念,又想:“难道是姬葬花知道我要过来,所以提前把这些丫鬟调走了?”

  言念及此,心下登时安定,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寻思:“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疑神疑鬼了,几个丫鬟不在,都能让我紧张得什么似的,仿佛她们都被人杀死了似的。谁会杀死她们?总不能是玉罗刹吧。”

  他坐在椅上,胡思乱想,回过神时,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隐约觉得应该过去将近一盏茶时分了,心想姬葬花去的时间也太久了,自己不过是让他找几个人来挖陷阱,这座宅子一共就这么大,他到底是去了哪里,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突然间脸色大变,暗道:“难道真的是玉罗刹?玉罗刹把这座宅子的下人杀了,把姬葬花杀了,就等着我觉得不对劲,出去看看,好把我一起杀了?”

  姬苦情连忙伸手将姬悲情抱在怀里,想要去外面看看,他知道有姬悲情在,玉罗刹决不敢冒然对自己出手。但是不等他站起身来,头脑中便觉一阵晕眩,双手无力,咕咚一声,姬悲情从他怀里滚落,摔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跟着咚的一声,额头撞在了桌脚上。

  姬苦情心中大急,一是自己竟然把一向最爱干净的妹妹摔到了地上,还害得妹妹撞到了额头,实是罪大恶极,二是妹妹如今就是自己的护身符,倘若玉罗刹见妹妹不在自己怀里,便来刺杀自己,自己如何招架得住?

  他想要俯下身去,将姬悲情抱起来,这时脑海中又是一晕,眼前阵阵发黑,甚至无力坐在椅上。但听得咕咚一声,他从椅子上滑落,摔在姬悲情的身上,姬悲情被他向前一顶,咕咚一声,额头又一次撞在了桌脚上。

  姬苦情吃了一惊,暗叫:“不好!我这是中了离魂散的毒了!定是那小子将离魂散放进熏炉里以后,没将火盆里的离魂散清理干净,早知他这么靠不住,我就不关窗子了。”

  急忙将手伸到怀中,想要从怀中取出药膏,抹在鼻尖上,虽然此时已经吸入太多离魂散的毒气,即使抹上药膏,一时半会儿,身上也没有力气,但总比就此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来得好。哪想到他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几次伸入怀中,便即落到地上,几次下来,就折腾得满头大汗,没有半点力气,渐渐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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