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作者:漫时      更新:2022-03-13 14:05      字数:9606
  姬苦情这句话一说完,不等姬葬花回答,又道:“你母亲一向有洁癖,不爱用别人碰过的东西,这小白脸除了一副皮囊之外,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既已被你要去了,你母亲一定不会再碰他了。”

  姬葬花仍然垂着头,显得十分软弱窝囊,说道:“儿子自然知道母亲有洁癖,若不是事先想好了应对之策,也不敢向母亲把他要过来。这小子虽然一无是处,但也有一点特别之处,就是他是玉罗刹送给母亲的礼物。

  倘若儿子跟母亲说,儿子带这小子回去的路上,被玉罗刹拦了下来,玉罗刹跟儿子说,这小子是他给母亲的礼物,不是给儿子的礼物,要儿子尽快把这小子还给母亲,所以儿子就把这小子带了回来,母亲定会重新收下这小子,而且今天晚上,就会和这小子亲热一番。”

  姬苦情听到最后,脸上微微变色,似乎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很快想起了姬葬花说的那个计划,他若能把玉罗刹做成一座蜡人,那得是何等快活。念及此处,他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伸手摸了摸姬葬花的头顶,笑道:“好孩子,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这般能干。”

  姬葬花道:“儿子只恨自己没用,左思右想,也只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如此一来,父亲虽能除掉玉罗刹,但定会得罪母亲,儿子就怕母亲一怒之下,就再也不要咱们爷俩了。”

  姬苦情听了,忍不住缩起脖子,脸上也满是忧虑之色,随即伸长脖子,大声笑道:“明明是她先对不起我,我杀了玉罗刹,也不过是给她点颜色看看,难道她还能为了个外人,真的跟我翻脸不成?”他虽然在笑,但笑声却比哭声还要难听。

  姬葬花道:“父亲自然不怕母亲跟你翻脸,儿子却怕得要命,毕竟儿子从小就没见过母亲,这几年母亲才对儿子上了点心,儿子可真不想再被母亲抛弃一次了。”

  姬苦情本来想到此举定会得罪妹妹,心中就怕得要命,听到姬葬花这句丧气话,心中害怕更甚,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把玉罗刹做成蜡人这个念头,对他实在太有吸引力,尤其他刚刚亲眼见到姬灵风和凌芳姑都被姬悲情做成了蜡人,心中又惊惧,又愤怒,又伤心,自然很想让姬悲情也尝尝看着重要的人变成蜡人的滋味。

  想到此处,心中豪气顿生,抬手便去拍姬葬花的头顶,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母亲生咱们的气,咱们多向她赔不是,多在她面前做低伏小,多想办法讨她欢心,时间一长,她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一直不理咱们。”

  他先前心情激动,就去拍姬葬花的头顶,直接将姬葬花的脸拍进了地砖之中,这时虽然没有使那么大的力气,加上姬葬花刚刚是跪在地上,现在是站在地上,并不会再次被他拍进地砖之中,但姬葬花仍是吓了一跳,伶伶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何况和父亲的性命相比,儿子情愿让母亲生气,也不愿让玉罗刹杀死父亲。

  不过咱们若能想个法子,让母亲在被父亲制住的那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事后再把玉罗刹的死推到别人身上就好了。如此一来,咱们既解决了玉罗刹,也不用担心母亲会跟咱们离心了。”

  姬苦情却有些舍不得让姬悲情亲眼见到玉罗刹掉进铁锅里,活生生被他做成蜡人这个设想,但随即转念,又觉得还是不让妹妹生自己的气重要,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睛里,也闪动着古怪的笑意,说道:“你母亲总是认为,论起炼丹制药,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她,却不知我早就背着她,偷偷弄到了一些连她也不曾拿到手的好东西。”然后转身走进屋里。

  姬葬花跟着进屋,就见姬苦情直奔里屋,打开一个柜子,从暗格中取出一只木盒,揭开盒盖,翻了翻盒中物事,很快取出了两支白蜡烛,和一只珊瑚红的瓷瓶,约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长。

  姬苦情将这三样东西放在桌上,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姬葬花将这三样东西拿了起来,上下打量两支蜡烛,既没闻到什么特殊的香味,也没看出蜡烛中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看着和普通的蜡烛没什么区别,便将这两支蜡烛放回桌上。

  然后拔出瓶塞,见瓶中放着大半瓶白色粉末,质地细腻,好似面粉,将瓶口凑近鼻端,也没闻出什么味来,但见姬苦情满脸得意,便知这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说道:“儿子愚钝,只看出它们是蜡烛和面粉来了。”

  姬苦情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这是我用罂粟炼制出的‘离魂烛’和‘离魂散’,只要在屋里点燃这离魂烛,不用一盏茶时分,屋里的人便会昏昏沉沉,人事不知,最妙的是,这离魂烛点燃以后,不仅一点气味都没有,而且从脉象上看,根本看不出中毒了。

  而这离魂散呢,虽然也可以用来吃,不过放进火里点着效果最佳,只用指甲盖大小的分量,便可以放倒一个武功高手。”

  又从怀中取出一只淡黄色瓷盒,约有拇指盖大小,说道:“你点燃离魂烛或是离魂散之前,千万记得把这个盒子里的软膏抹在鼻尖上,免得和你母亲一起中招了。”

  姬葬花点了点头,眼睛里光芒闪动,笑道:“有这两样东西在,咱们一定能制住母亲了。”

  姬苦情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行。你母亲在医毒两道上造诣极深,这世上叫得出名字的厉害迷药,她都曾见过,对它们的效果和症状更是了如指掌。

  给她用她从前见过的迷药,她会立刻猜到自己中的是什么迷药,然后给自己解毒,给她用她从前没见过的迷药,她虽然不知自己中的是什么迷药,但她在药性刚刚发作,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中了迷药,然后设法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还得给她加上这个。”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瓷瓶,放在桌上。

  姬葬花拿起黑色瓷瓶,拔开瓶塞,但见瓶中装着一种稀稀的油状液体,颜色金黄,闻着像是花生油。

  姬苦情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姬葬花沉吟道:“儿子看着像是炒菜的油。”

  姬苦情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样说倒也不算错。这确实是花生油,不过除了花生油之外,还有我从十四种毒性极强的植物中榨出来的汁液。我将它们混合在一起,花生油的香味盖过了这十四种植物的淡淡草木清香,最妙的是,用这种油来炒菜,菜熟了以后,油中的毒性也不会改变,所以我给这种油起了名字,叫作‘十四香’。

  你母亲精通毒药,吃过几口用十四香炒的菜以后,可能就会察觉不对,这十四香发作时的症状,其中有一条就是会让人头昏眼花,意识不清,只要你在你母亲吃下用十四香炒的菜之前,在她旁边点燃离魂烛和离魂散,你母亲一定会认为,她渐渐意识模糊,是因为她吃了用十四香炒的菜,而不会想到,她还中了别的毒。

  而她用来压制十四香的东西,都对我这离魂烛和离魂散没用,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失去意识,人事不知了。”

  姬葬花沉吟道:“那个小白脸是母亲的小情人,他去母亲的厨房,只会令母亲起疑,看来这十四香只能由儿子放进母亲的菜里。”

  姬苦情道:“不错,这件事只能你去做。”

  姬葬花忽然一笑,说道:“但是把桌上的蜡烛换成离魂烛,把离魂散放进火盆里,由他来做这件事,母亲一定不会起疑。”

  姬苦情却道:“不行,这件事还是得你来做。他毕竟是玉罗刹送给你母亲的礼物,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怎知他不会临阵倒戈,把离魂散和离魂烛交给你母亲?”

  他说完这话,转过身去,从木箱中取出一只青色瓷瓶,还有一只葫芦形的木瓶,放在桌上,又道:“这只青色瓷瓶,里面装的是用彩雪蛛身上的毒液,配以十余种毒物炼制成的‘彩雪散’,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不过有个缺点,因为那彩雪蛛生得红绿斑斓,而这彩雪散主要是以彩雪蛛的毒液炼制的,所以彩雪散平时是白色的,但是放进水里,拿到灯下一看,就能看见水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彩色。

  而这只木瓶中,放着几粒我随手做的药丸,服下以后,过个盏茶时分,腹中便会隐隐作痛,其实并没什么危害。你从木瓶中取出一粒药丸,给那小白脸吃了,跟他说,这是断肠裂心的毒药,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小命,就跟你回你母亲那里,然后找机会把那彩雪散放进晚饭前的甜汤里,看着你母亲喝下。

  倘若他乖乖地听话,把那彩雪散放进了甜汤里,还没跟你母亲说,你见你母亲要喝那碗甜汤,便立刻出言阻止,向你母亲揭发那小白脸的所作所为,说那小白脸要给你母亲下毒。那小白脸听到你的话,十有八|九会向你母亲告状,说是你给他喂了毒药,以性命相逼,要他在那碗甜汤里下毒。到时你就假装慌张,说那小白脸是在撒谎,但你母亲向你瞥了一眼,你便立马垂头丧气,向她乖乖认错。

  你母亲最讨厌别人明明做错了,却硬撑着不肯认错,见你这么快就认错了,心里已经原谅了你三分,然后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跟你母亲说,其实你白天向你母亲要走那小白脸,是为了杀死他,但是不等你动手,就遇到了玉罗刹,你只好把那小白脸送了回来。有玉罗刹在,你不敢亲手杀死那小白脸,只好逼迫那小白脸给你母亲下毒,好让你母亲杀死那小白脸。

  你母亲听了这话,定会问你,你为什么非杀死那小白脸不可。你就跟你母亲说,你从小到大,都没和母亲住在一起过,如今你们母子俩好容易聚到了一起,你想和你母亲多亲近亲近,但你母亲身边有这个小白脸陪着,本来可能分给你半分注意力,现在连半分都不会有了。所以你就想杀死这个小白脸,没有这个小白脸占用你母亲的时间,你母亲说不定就会看见你这个儿子了呢。

  总之你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定要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但是别用生姜之类的东西催泪,那些东西可瞒不过你母亲的鼻子。你母亲虽然一直不喜欢你,但你毕竟是她的儿子,是姬家的骨血,加上你虽然指使那小白脸给她下毒,但你毕竟不是真要害她,不等她喝下那碗甜汤,你就已经叫住了她,告诉她那碗汤里有毒了。我想你母亲听了你这一番哭诉,她心肠再硬,再不喜欢你,也会跟你一起吃晚饭的。

  到时你就自告奋勇,说你在家的时候,学了几道菜,想要做给你母亲吃,你母亲一定会同意。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做菜,反正你把那几道菜都做的难吃一点。而且你不要在你做的那几道菜里放十四香,你要把十四香用在你母亲的厨子做的那几道菜里。

  你母亲是一个很讲究,很挑剔的人,她见你做的那几道菜都那么难吃,最多吃上一口,就不会再吃了,而那厨子做的菜好吃,她肯定会多吃几口。那十四香是放在她的厨子做的菜里的,她吃得越多,毒性发作越快,你可要把握好了时间,免得她中的十四香的毒性已经发作了,离魂散的毒性还要好一会儿才会发作。”

  这番话只把姬葬花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同时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想:“我从前一直记恨父亲总是用我那个秘密逼迫我不得伤害姬灵风和姬灵燕,觉得父亲对他的亲生儿子,实在太也心狠手辣。如今才知,原来父亲用来对付我的手段,只是闹着玩的,他从前若是用心对付我,我只怕早就把姬灵风和姬灵燕当成救命恩人,天天对她们三叩九拜了。”

  其实姬葬花向来记仇不记恩,即使姬灵风和姬灵燕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只要想到姬灵风和姬灵燕姐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私通,生下来的孽种,只要她们活着一日,绿帽子就要戴在自己头上一日,他就不可能放弃杀死她们姐妹。姬苦情也是清楚姬葬花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说服姬葬花放下仇恨,把姬灵风和姬灵燕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

  姬葬花当然也清楚自己的性格,这时不过是见姬苦情眨几下眼睛,就想出了这样一条又周全、又稳妥的毒计,心下太过震惊,有感而发罢了。

  姬苦情道:“你拿上桌子上这些毒药,现在就去找你母亲吧。”

  姬葬花将桌上这几个小瓶和两支蜡烛收入怀中,略一沉吟,又道:“父亲,儿子用你教的这个法子制服母亲倒是不难,就怕儿子还没把母亲带来找你,玉罗刹就已经找上儿子,甚至找上你了,到时儿子手上有昏迷的母亲,玉罗刹手上有你,然后要用你跟儿子交换母亲,那可如何是好?”

  姬苦情嘿嘿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想到了。你过来找我,不还带了一个车夫吗?这个车夫是你的人吧。”

  姬葬花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是要假扮车夫,跟儿子去见母亲?”

  姬苦情连忙摆手,说道:“我可不敢见你母亲。我假扮你的车夫跟你回去,在别人面前,我有自信不会露馅,但是在你母亲面前,我可就没有这个自信了。都不用她认出我来,只要她向我瞧上一眼,甚至都不用她正眼瞧我,只是目光扫过我,我就浑身发软,额头冒汗,小腿肚子不住打颤,以你母亲的眼力,看到我那副模样,不对我起疑,那才怪了呢!

  何况你母亲离开家以后,在外面另有奇遇,武功早就胜过我了。我扮成车夫,从你面前走过,你分辨不出我的脚步声,和那个车夫的脚步声,有什么差别,那是因为我的武功远胜于你,而且你也不清楚我走路时的习惯,所以你什么也听不出来。但你母亲就不一样了,只要我在她面前出现,哪怕我什么破绽都没露出来,但我走上几步,她就会认出我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慌张之极,额头上甚至急出了几滴冷汗,仿佛下一刻姬悲情就会破门而入一般。

  姬葬花道:“儿子只是随口一说,不是真要父亲跟儿子一起去见母亲。不过等儿子制服了母亲以后,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姬苦情略一沉吟,见姬葬花腰上悬着一个双蝶戏花玉佩,灵机一动,说道:“到时你就将你腰间这块玉佩,放在灯烛前面,然后将灯烛对着窗户,好在窗户上投下你这块玉佩的影子来。

  你母亲清醒的时候,我不敢离你们房间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免得你母亲发现我。我看到你在窗户上投下的影子,知道你已经得手了,就会去找你了。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话锋一转,便不继续往下说了,眉毛却蹙了起来。

  姬葬花本以为这计划已是万无一失,见姬苦情这副模样,问道:“不过什么?”

  姬苦情道:“你母亲是不是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已经被西泥国皇帝关进天牢里了?”

  姬葬花一怔,脸上竟没什么喜色,问道:“母亲的宝贝儿子不是跟着卫国的王爷来迎亲的吗?怎的刚来兴州城,就被关进天牢了?”

  姬苦情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关进了天牢。卫国那一伙人中午到了兴州城,皇帝就在宫里摆下宴席,为廉王接风洗尘,西门吹雪这些迎亲使臣,也在受邀之列。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卫国廉王已经死了,卫国那些使臣以刺杀皇帝和公主的罪名,被皇帝关进了天牢,卫国其他人也都被软禁在他们住的流杯园中。你母亲若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未必有心情跟你一起吃晚饭。”

  姬葬花沉吟道:“儿子出来的时候,看母亲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父亲和上官丹凤的事,母亲倒是已经知道了。”

  姬苦情摇摇头,苦笑道:“除了你母亲之外,我确实有过几个女人,但说什么上官丹凤怀了我的孩子,我听说她被西泥国皇帝打入冷宫,就潜入皇宫把她救走了,这可真是无稽之谈。那上官丹凤甚至都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同伙的手下,我都没和她面对面打过交道。

  她想必是另外找了一个靠山,还怀了那个靠山的孩子,被那个靠山救走的时候,故意把这件事推给了我。你母亲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跟皇帝抢女人!”

  姬葬花道:“换做平时,母亲未必会相信这件事,但是母亲知道凌芳姑是父亲的女儿以后,便一直疑神疑鬼,怀疑父亲早在外面生下无数私生子了。”

  姬苦情忍不住缩起脖子,苦笑道:“唉!唉!唉!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这时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忘了问姬葬花,姬悲情是怎么发现凌芳姑和姬灵风的身世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你母亲……你母亲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姬葬花道:“父亲,你知道凌芳姑的奸夫是谁吗?”

  姬苦情脸上有些不自在,说道:“他叫俞独鹤,是那江湖名宿‘乐山老人’俞放鹤的亲生弟弟。当年我假死离开杀人庄,在我挖的地道中见到了他,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我的对头派来的,就把他抓走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芳姑的情人,那些天他一直躲在地道里跟芳姑约会。”

  姬葬花见姬苦情早就知道凌芳姑的奸夫是谁,抓住这个奸夫以后,也没想过杀死奸夫,来让他的儿子好过一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不过他个子太过矮小,说话的时候,又没有仰头去看姬苦情,姬苦情只能看到他的头顶,自然没有看见这一丝狠厉之色。

  姬葬花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母亲之所以会知道凌芳姑的身世,根源就出自这俞独鹤。当时姬灵风假扮姬灵燕回到家里,把俞独鹤的死讯告诉了凌芳姑,还跟凌芳姑说,当年俞独鹤离开杀人庄以后,就对母亲一见倾心,死心塌地,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母亲东奔西走,做了不少事情,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凌芳姑知道以后,就对母亲心生嫉妒,要姬灵风带她去找母亲。儿子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的姬灵风,反正她们在儿子的饭菜里下了迷药,儿子吃了以后,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醒来以后,就见自己躺在马车里,手脚被绳子紧紧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就这样连着赶了不知多少天的路,今天中午,她们两个带着儿子来到兴州城,找到母亲。她们跟母亲说了什么,儿子不在场,所以并不清楚。后来母亲的手下找到了儿子,解开儿子身上的绳子,带儿子去找母亲,母亲见到了儿子,跟儿子说了凌芳姑和姬灵风的身世,儿子才知道,原来凌芳姑是儿子同父异母的妹妹。”

  其实姬苦情对姬葬花并不十分信任,不会姬葬花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不过姬葬花这一番话,姬苦情还是相信的,毕竟这一番话牵扯到了姬悲情,倘若姬葬花是在撒谎,等此间事了,他跟姬悲情说起这事,姬葬花的谎言岂不就不攻自破了。

  姬苦情当真没有想到,姬悲情之所以会知道凌芳姑的身世,竟是因为凌芳姑因为俞独鹤吃姬悲情的醋,不由心中暗悔:“早知芳姑如此冲动,灵风平时看着很有主意,她母亲发起疯来,她不仅劝不住她母亲,还跟着她母亲一起胡闹,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灵风假扮灵燕回家的。”想到此处,神色极是惨痛,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也老了一些。

  姬葬花瞧见姬苦情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下冷笑,说道:“父亲,母亲先前一直在生你的气,顾不上她的宝贝儿子了,等她的气消了,可能就想起她的宝贝儿子了。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故越多,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姬苦情振作精神,说道:“不急。我先做一张车夫的面具,做好以后,咱们再出发。”说罢,走到一个矮柜前面,拉开抽屉,打开抽屉中的暗格。

  只见里面放着八个水晶盒子,每个盒子里面,都放着一层薄薄的人皮,裁剪成了人脸的形状,泡在一种淡黄色的油状液体之中。

  姬苦情想着那车夫的肤色,见右边第二个水晶盒子里的人皮,和那车夫的肤色最为接近,于是将盒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姬苦情拿来一个方形的木板,放在桌上,又拿出毛笔、颜料、粽膏、面粉等物,放在木板旁边,然后吩咐手下将那车夫叫进来,让那车夫站在他的面前。

  他揭开水晶盒盖,取出里面的人皮,放在木板上,从怀中取出一块鹿皮,将人皮上的淡黄色油状液体,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对着车夫的脸,在人皮上涂涂画画,过了一炷香时分,总算放下了笔,拿起那张人皮,对着那车夫的脸比划一二,裁掉多余的部分,然后对着镜子,贴在自己的脸上。

  姬葬花见姬苦情将那块人皮贴在脸上,顷刻间就变成了这车夫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

  他虽然早就听说过易容之术,但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见这易容之术真如传说中一般神妙,惊叹之余,寻思:“父亲既然有这种手段,又嫌弃我长得难看,为何不给我做一张漂亮的面具,让我天天贴在脸上,这样他们看到我开心,我见他们不嫌弃我了,我心里也开心。”便道:“父亲,你给我也做一张面具吧。”

  姬苦情嗤的一笑,神情甚是嘲讽,说道:“你个子这么矮,只能易容成小孩,要不就是和你一样的残废,才能不露馅,你要我给你做谁的脸?”

  姬葬花心下难堪,勉强一笑,说道:“做一张小孩的面具也好。”顿了一顿,又道:“母亲最羡慕江枫和江菱明明是亲生姐弟,却生下了两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孩子,父亲就给儿子做一张贾珂的面具吧。”

  姬苦情摇了摇头,说道:“贾珂小时候的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除非你回到八|九年前,把贾珂抓来给我,否则我怎么给你做贾珂的面具?”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刚刚也说了,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故越多,如今我已经做好车夫的面具了,再换上他的衣服,咱们就可以去找你母亲了。”

  姬葬花本来只是听姬苦情说他只能做小孩的面具,或是像他这样的侏儒的面具,面子上过不去,才说想要贾珂的面具。

  但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好像着了魔似的,觉得自己若能有一张贾珂的面具,天天戴在脸上,那可多好啊。母亲不是一直羡慕江枫和江菱能有这样两个漂亮儿子么,自己若能变得和他们一样漂亮,母亲一定会喜欢自己,而父亲见母亲喜欢自己,一定也会喜欢自己了。

  但见父亲已经换好衣服,走向门外,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姬葬花只好咬了咬牙,然后跟着姬苦情走了出去。

  姬葬花离开姬悲情住的地方以后,就点了贾琏的昏睡穴,免得他忽然惊醒,这时姬葬花跟在姬苦情后面,跳上马车,走进车厢,坐在贾琏旁边,也不急着给贾琏解开穴道,直到马车行了四五里路,才不紧不慢地在贾琏的穴道上点了一下。

  姬葬花本来以为穴道解开,贾琏立时便会醒过来,哪想到他等了一会儿,见贾琏兀自双目紧闭,似乎完全不愿在梦里醒过来,一怔之下,又去点贾琏的穴道,连着点了好几次,见贾琏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忙伸手去探贾琏额头,着手有些发烫。

  方知他这位世家公子,一生养尊处优,几乎从没见过什么血肉模糊的惨状,今日被姬悲情强迫站在旁边,看姬悲情将滚烫的融蜡浇在凌芳姑和姬灵风身上,就好似一盆在花房中精心培养的兰花,从来没有吹过风,淋过雨,刚拿出花房,放在院子里,便下了冰雹一般。

  姬悲情将活人制成蜡人这一幕,远远超出了贾琏的接受范围,他受惊过度,竟然发起了低烧。

  这一变故大出姬葬花意料之外,他一怔之下,掀开车帷,对在前面赶车的姬苦情道:“小白脸发烧了。”

  姬苦情也是一愣,说道:“发烧了?”

  姬葬花低声道:“母亲将凌芳姑和姬灵风制成蜡人的时候,特意把这小白脸叫了过来,说道玉罗刹没法亲眼看见,她是如何把凌芳姑和姬灵风活生生制成蜡人,来给他报仇,既然小白脸是玉罗刹送来的人,就由小白脸代替玉罗刹在这里看好了。谁想这小白脸的胆子竟然这么小,先是吓得昏了过去,现在又发起烧来了。”

  姬苦情沉吟道:“他既然发烧了,那也没法,咱们只能另外找个小白脸了。”顿了一顿,又道:“就说玉罗刹在路上拦住了你,发现这小白脸已经烧糊涂了,于是又抓了一个小白脸交给你,让你带去给你母亲。”

  姬葬花略一迟疑,说道:“年轻俊俏的小白脸好找,只是咱们不是玉罗刹,如何能让那个小白脸相信,抓他的人是玉罗刹?接下来我要指使他给母亲下毒,然后在母亲面前揭穿他,倘若他说不是玉罗刹抓的他,那我岂不是没有理由用这件事除掉他了?”

  姬苦情笑了笑,说道:“这小白脸是怎么知道抓他的人是玉罗刹的?”

  姬葬花一怔,说道:“儿子不知道。”

  姬苦情摇摇头,笑道:“玉罗刹又不是兴州城的名人,谁都认识他,一会儿我拿一条白布,将脸蒙上,谁知道我是玉罗刹还是石罗刹?”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有家饭店,于是将马车赶到饭店前面,说道:“你进去喝杯茶吧,我挑好了小白脸,就回来找你。”

  姬葬花自然毫无异议,只是伸手指向旁边的贾琏,问道:“那这个小白脸呢?咱们现在就把他杀了?”

  姬苦情道:“把他带回去吧。你母亲向来多疑,她若是没能亲眼看见这小白脸发烧,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她也只会将信将疑。”说罢,跃下马车,迈开大步,向前急行,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姬苦情先去成衣店,买了一件白衣,穿在身上,又去对面的杂货铺,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然后跃上屋顶,四下张望,看看哪里有年轻俊俏的后生,可以做妹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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