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第五十一章
作者:漫时      更新:2022-03-13 13:59      字数:9785
  那手下皱了皱眉,不太满意,说道:“做错了事被主人家赶了出来,无论大小事,总是不好。”

  那人牙子笑道:“官爷若是想要买个现成的丫鬟,规矩都教好了的,这种丫鬟又不是地里能长出来的,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主人家发卖了,外面的人才买得到的,当然也可能主人家犯了事,全家都锒铛入狱了,仆人也都被官府发卖了,不过那样的事还是少见。

  要我老婆子说,这种因为长得俊俏,惹了家里太太的眼,最后编了个小错卖出来的丫鬟,其实是最好的。她从前若是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那家太太要把她卖了,也不会说是因为她熬粥的时候糖放多了,才把她卖了的。您若是想要买个从前没做过丫鬟,是被父母卖了换钱的,我这里也有几个,只是她们都是贫苦人家出生,没什么见识,只怕经不住事。”

  那个昏倒的丫鬟是那手下把她买回去的,任得敏骂了那丫鬟一通还不解气,那手下也受她连累,被任得敏好一通数落。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再挑一个一听说要进宫就吓得晕倒的丫鬟,再被任得敏数落一通,听了那人牙子的话,深以为然,索性把顾虑丢到一边,说道:“你把这丫头带过来让我看看。”

  那人牙子笑着答应,一会儿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过来。只见这姑娘一张雪白的瓜子脸,杏眼桃腮,美目流波,身形纤细高挑,果然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

  那手下也不懂买丫鬟有什么讲究,见那姑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倒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问了她几个问题,知道她从前在主人家的名字叫作鸿章,是老太太房里的,做惯了伺候人的事,便把钱给了那人牙子,拿着鸿章的卖身契,带着她回了衙门。

  到了何沅君的房间,那两个丫鬟正在服侍何沅君梳头,刚刚晕倒的那个丫鬟,正自神思不属,几次用梳子戳到自己的手指。

  她是在想官府买下自己是为了陪何沅君进宫,如今用不到自己了,又因为自己晕倒一事,嫌恶了自己,不知会怎么安排自己,忍不住担忧起自己的前程来。

  任得敏知道皇帝对陆小凤那三个旧情人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安排好何沅君这边的事,便调动人手,去抓这三个姑娘。幸而如今城门封着,不许任何人进出,她们一定还在城里。为了稳妥起见,任得敏又派人去牢里问陆小凤这三个姑娘的情况,陆小凤毕竟是这三个姑娘的旧情人,知道的当然比他们多,此刻自然不在何沅君的房间里。

  那手下走到何沅君面前,将卖身契交给何沅君,说道:“何姑娘,这是新买来的丫鬟,从前叫作鸿章,这是她的卖身契,姑娘自己收好了。”

  何沅君道:“多谢你了。”

  那手下看向鸿章,说道:“这是何沅君姑娘,你往后就跟着何姑娘了,过来给何姑娘梳头吧,一会儿你和冬华陪着姑娘进宫,姑娘要在宫里小住几日。”

  鸿章听了这话,睁圆了眼睛,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但到底没有晕倒,一愣之下,便道:“是。”然后走到何沅君身后,和那两个丫鬟一起给何沅君梳头。

  三个人一起做事,做的当然很快,尤其鸿章手脚极为利落,手法也极为娴熟,不一会就给何沅君梳好头发,换好衣服。

  任得敏派人去宫里报讯的时候,就派人去吉祥客栈把何沅君的行李拿了过来,这会儿正好用上。鸿章和冬华要跟着去宫里,当然不能穿本来的破衣服,任得敏又派人去成衣店买了四套现成的衣服给她们。

  那手下得了任得敏的吩咐,一直在屋外候着,这时见屋门打开,冬华走了出来,说道:“官爷,姑娘洗漱好了。”

  那手下正等的不耐烦,听了这话,喜道:“何姑娘既然收拾好了,就带上鸿章和冬华这两个丫头,拿上行李,跟着我去前面吧。尹侍卫一直在前面待着,就等姑娘收拾好了,带姑娘进宫呢。”

  何沅君自从察觉武三通的心思以后,便一直想方设法地跟他保持距离,这次实是不愿他继续辱骂甚至殴打养母,只好答应跟他一起出来,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武三通一时冲动,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只带了两三样最简单的首饰,衣服也只挑难看的带。

  武三通虽然痛恨别的男人向何沅君搭讪,不过他最喜欢何沅君打扮得花枝招展,路上没少给何沅君买首饰,到了兴州城,还给何沅君买了几身衣服,只是武三通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买的首饰和衣服都透着一股俗气。

  何沅君从前完全不肯碰武三通买的这些东西,现在心里存着嫁给皇帝,借皇帝之势摆脱武三通的念头,自然对打扮上起心来。她在家的时候,也是个喜欢打扮的姑娘,在首饰盒里勉强挑了几样能看的首饰,让那两个丫鬟给自己戴在头上。

  她知道自己十分美貌,虽然首饰和衣服都很一般,但也自信能得皇帝青睐,直到任得敏那个手下领着鸿章进来,何沅君见鸿章俏生生地站在灯下,宛如山茶花一般娇艳明媚,不禁自惭形秽。这会儿跟着那手下来到大堂,何沅君见坐在桌旁跟任得敏喝茶聊天的尹侍卫,见他们来了,第一眼看的也是走在她身后的鸿章,心中自然更加沮丧。

  尹侍卫给何沅君准备了一顶轿子,何沅君坐着轿子到了宫门前,下了轿子,进了皇宫。

  其时天色已晚,好在宫里到处都是灯盏,何沅君倒不愁看不清楚道路。

  一行人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一座宫殿前面,宫殿前面围着好些侍卫,像是在看守什么重要人物。

  尹侍卫说道:“何姑娘,令尊和他那三位师兄弟就住在这里,你可以进去了。皇上说为了姑娘的清誉,姑娘进去以后,如果不是皇上召见姑娘,就不要擅自出来。这里什么都有,姑娘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让这两个丫鬟出来传话。”

  何沅君听了这话,脸上全无血色,身子轻轻发抖,心想:“清誉?清誉?现在兴州城里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义父对我怀着什么心思,我和他住在一起,才是真的没有清誉了呢。”说道:“侍卫大哥,小女子不用去拜谢皇上吗?”

  尹侍卫一笑,说道:“姑娘一切只听皇上吩咐就是。”

  何沅君见自己计划成空,心灰意冷地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淡淡的黄光,想到武三通就在里面,越想越害怕,双腿不住打颤,冷汗一滴滴地顺着后背流了下来。

  尹侍卫见何沅君站着不动,说道:“姑娘快进去吧,等姑娘安置好了,我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呢。”

  何沅君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动,还是鸿章向冬华使了个眼色,当先过来扶住何沅君,说道:“姑娘,咱们进去吧。”

  冬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何沅君的另一只手臂,一碰到何沅君的手掌,便觉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冬华第一次来皇宫,本就害怕得什么似的,这时见何沅君竟然比她还要害怕,心中更加恐惧,怯生生地看向前面的宫殿,只觉住在里面的一定都是些妖魔鬼怪,害怕得脸都白了。

  她本来应该和鸿章一起搀扶何沅君,但这时她害怕得六神无主,哪还有力气去搀扶何沅君。

  这三人没走两步,就成了鸿章走在前面,拽着何沅君的手臂往前走,何沅君犹如行尸走肉,浑身瘫软,拽她走,她就继续往前走,不拽她走,她就立马停下来。冬华则抓着何沅君的手臂,被何沅君拖着往前走,明明是主仆三人进宫殿小住,看上去却像是鸿章这个恶霸在强抢民女。

  众侍卫在旁边看得直乐,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在心里偷乐,脸上仍是一本正经。

  好在这条路并不算长,三女走了三四十步,就来到朱红的大门前面,一个侍卫将大门拉开,何沅君浑身一颤,想要逃跑,却还是硬生生地被鸿章拽了进去。

  三女一进大殿,就见一个书生坐在大厅里,正在灯下看书,听到动静,向三女瞧了一眼,随即将书放在小几上,站起身来,说道:“沅君侄女,你怎么过来了?”

  这书生正是一灯大师最小的弟子朱子柳,他们三人被侍卫带进皇宫以后,就在这里住下,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

  朱子柳仔细盘问过武三通和皇帝说过什么话以后,得知皇帝决定帮他们找到“十二月二十七”,心中喜忧参半,猜不出皇帝如此热心地帮他们的真实意图,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皇帝肯定不只是为了帮他们找到镇南王。

  朱子柳几次求见皇帝,他想如果他能和皇帝见上一面,不敢说一定能够猜到皇帝的真实意图,但总有几分把握,但是侍卫只说如今刺客还未抓到,皇上需要忧心的事情太多,今天没空接见他们,还请他们稍安勿躁,安心在这里等着便是。

  朱子柳也没办法,西泥国的皇帝,当然不是他一个草民说见就见的,只好向侍卫要了几本书来,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为了让自己守在大厅不那么明显。

  虽然皇帝大概下过命令,宫里的人都不会往这里走,只有侍卫巡逻的时候会经过这里,但这些侍卫也是人,看守的又不是皇帝这样的贵人,没那么上心,当然会跟别人闲聊来打发时间。

  朱子柳的武功还算不错,站的远的侍卫的说话声他听不清楚,站在门口的那些侍卫的说话声,他待在大厅里,可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侍卫没敢谈论宫闱之中的事情,说的都是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听来的闲话,朱子柳凭借这些闲聊,很快就摸清楚了这些侍卫的底细,现在也许用不上,但日后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适才何沅君和尹侍卫在外面说话,朱子柳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听出有女子的声音,疑心皇帝身边有人进言,劝皇帝给他们派几个宫女过来服侍,皇帝觉得这样能彰显自己对大理国的友善态度,于是采纳了这个建议。

  他连忙离开大门后面,回到案桌之旁坐下,在心里琢磨如何拒绝皇帝的美意——宫里的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派宫女来服侍他们四个男人,纵使他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外面也会有人说他们做了,这种事很容易说不清楚,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让宫女进来,绝了这个后患。哪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何沅君和两个陌生的年轻姑娘。

  朱子柳和武三通做了这么多年师兄弟,当然认识何沅君,何沅君小的时候,经常来山上找武三通,这一两年就来得少了。

  朱子柳是书香门第出身,自己又饱读圣贤书,只道武三通夫妻在意礼教大防,所以不让何沅君在外面抛头露面,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听了街上的人的聊天,才知道武三通竟然对自己的女儿怀了那等龌龊的心思,而且还恬不知耻地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朱子柳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可怜他读了一辈子书,都没见过这么耸人听闻、大逆不道的事情,结果这等畜生才做得出来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了他的身边。

  好在有好心人将朱子柳扶了起来,狠狠地掐了两下他的人中,他便立时醒转过来,想起师父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做皇帝的时候爱民如子,宽厚仁慈,做和尚的时候一心事佛,虔诚无比,从未做过一件错事,如今却要受武师兄连累,被世人耻笑不会管教弟子了,不禁心中涩然。

  虽然朱子柳对武三通十分不满,但武三通毕竟是他的师兄,长幼有序,他也不好直接痛斥武三通畜生一般的行径,偏另外两位师兄一个字也不提,似乎浑不在意这件事,朱子柳只好自己委婉地提了两句,哪想到武三通听了他的话,直接发起疯来,把朱子柳吓得不敢提了,万一武三通在宫里闹了起来,丢的可是大理国的脸。

  朱子柳只能安慰自己,好在何沅君已经跟陆小凤私奔了,私奔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总比父女俩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得好。而且现在武三通的心思已经人尽皆知,即使父女俩没有做什么事,何沅君继续待在武三通,也会让大家觉得父女俩已经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了。

  朱子柳打心底里希望何沅君从此消失不见,哪想到何沅君竟然来了皇宫,还是侍卫送她过来的。

  朱子柳瞧见何沅君的芙蓉面,一愣之下,心底泛起一股寒意:“西泥国这是什么意思?特意把何沅君送过来,莫不是要引着武师兄跟何沅君做下丑事来,以此为把柄,威胁我们师兄弟帮西泥国做事?”

  朱子柳心中认定西泥国安排何沅君过来不怀好意,但是皇宫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何沅君能出现在这里,当然是皇帝安排的,朱子柳当然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也不好对何沅君失礼,所以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何沅君打了一声招呼。

  何沅君见到朱子柳,却着实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不是义父!”她心里太过紧张,想到最后,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何沅君忘了回答朱子柳的问题,送她来的侍卫可没有。

  尹侍卫走了进来,说道:“朱先生,刚刚衙门的人找到了何姑娘,她遭了别人的毒手,被人带出了客栈,扔到了一处民宅的院子里。皇上知道以后,怜惜何姑娘一个弱女子,在外面无依无靠,很容易再遭别人毒手,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下次就不一定了,于是恩准何姑娘进宫与诸位团聚。

  这几天,何姑娘就和诸位一起住在这里。这是衙门的任大人刚给何姑娘买的两个丫鬟,她毕竟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若是住在宫里,还用了宫里的宫女,传出去只怕有碍她的清誉,不如用自己的丫鬟方便。”

  朱子柳脸色大变,心想:“武师兄为了何沅君在客栈里大闹一通,又在街上四处嚷嚷,可是今天下午才发生的事情,到了傍晚何沅君就和武师兄住在一个屋里,皇帝可以推说自己不清楚这件事,想着何沅君是武师兄的女儿,自然要跟父亲住在一起,才这么安排的,而且民间那些流言也不敢编排皇帝,但是他们不敢编排皇帝,可敢编排武师兄和何沅君。如果让何沅君在这里住下了,武师兄和何沅君也别去找镇南王了,直接自杀吧。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何沅君留下!”

  忙道:“这位长官,自来男女七岁不同席,武师兄虽然是沅君侄女的养父,可是沅君侄女都这么大了,两个人住在一起只怕很不方便,何况不止武师兄住在这里,敝人和另外两位师兄也都住在这里,我们三人和沅君侄女没有亲缘关系,沅君侄女若是在这里留宿,那才是有损她的清誉呢。”

  尹侍卫笑道:“朱先生说的是平时的规矩,如今你们是在宫里,规矩自然有所不同。倒不是说宫里就不讲究礼教大防了,皇上自然是最在意礼教的人了,只是皇宫是皇上、太后娘娘、各宫娘娘、皇子公主居住的地方,再尊贵不过了,主人家就留客人在家里住几晚,这件事外面能做,宫里可做不得。皇上留几位在宫里小住,已经是破例,岂能再为何姑娘开一处宫殿?”

  朱子柳当然明白尹侍卫的意思,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别说皇帝只是要何沅君和他们住在一起,就算皇帝要他们立刻自尽,他们也没有资格不做。

  朱子柳见尹侍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向尹侍卫拱了拱手,说道:“敝人虽然不才,‘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个道理,敝人还是明白的。只是……”

  他向来以圣人之言为自己的做事准则,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他实在说不出来,却也不能不说,一咬牙,继续道:“皇上怕是有所不知。沅君侄女虽然不是武师兄的亲生女儿,但毕竟自小被武师兄收养,以父女相称,也不知武师兄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沅君侄女生出男女之情,不甘心只做沅君侄女的父亲,今天听说沅君侄女和别人私定终生,就受了刺激,脑袋不太正常了,行事不能以常理揣度。如今武师兄就住在这里,敝人只怕……”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大吼道:“乖女儿,你回来了!”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转眼间声音的主人就来到众人面前,一把抓住了何沅君的肩膀,但见这人四五十岁年纪,须发皆黑,皮肤黝黑,却不是武三通是谁?

  何沅君本来听到朱子柳极力请求尹侍卫带自己离开这里,不惜说出武三通对自己的龌龊心思,虽然窘迫难当,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但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心里还是感激朱子柳的,只是涨红了脸,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这时被武三通抓住了肩膀,何沅君本来红得快要滴血的俏脸登时变得惨白,想要挣脱武三通的束缚,偏偏武三通的大掌犹如铁爪一般,紧紧抓着她不放,她挣脱不开,只能哀求道:“你快放开我,别人都在看着呢。”

  朱子柳也劝道:“武师兄,快放开沅君侄女吧。”

  换做平时,武三通也就放开何沅君了,但他今天下午才经历了突然得知何沅君偷偷怀了小白脸的孩子,突然发现何沅君跟着别人私奔了,这时看到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何沅君,只觉她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何况她是那样的柔弱,仿佛一枝已经枯萎的荷花,在风中不住颤抖,随时都会栽进下面的淤泥之中,他更不肯放开她了。

  武三通一时疯劲上来,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疼得何沅君差点哭出来,说道:“不放!我若是放开你了,你是不是又要跟那个小白脸畜生私奔了?阿沅,你从前说过,你要一辈子留在爹爹身边,这话是你说的,你还能反悔吗?往后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了,哪个小白脸畜生再来勾引你,我定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朱子柳想让这些侍卫亲眼见见武三通的疯劲,毕竟听别人说的事情,远不如亲眼见到的冲击大,也方便自己劝说这些侍卫帮自己向皇帝求情。这时见这些侍卫看也看过了,武三通再闹下去就很难收场了,朱子柳连忙抓住武三通的手,好不容易把他的手从何沅君的肩上拽了下来。

  朱子柳留个心眼,把武三通的手拽下来以后,也没有放开,就这样抓着武三通的手,说道:“武师兄,沅君侄女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不会离开了。咱们现在毕竟是在皇宫,你好歹考虑考虑师父。”

  武三通素来对师父又敬又畏,听到朱子柳提到师父,心中一凛,脑袋也清醒起来。其实只要何沅君在他面前,他心中欢喜,疯病自然好得很快,说道:“是我孟浪了,我只是见到阿沅回来了,心里太高兴了,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然后看向何沅君,说道:“阿沅,爹爹带你去收拾房间,你看看你喜欢哪一间房间,你选好以后,爹爹就搬去你旁边住。”说话时挣脱了朱子柳的手,抓住了何沅君的手。

  何沅君脸色煞白,却也不敢反抗,只能跟着他向里面走。跟着何沅君过来的冬华也是惨白的一张脸,下意识地看向鸿章,见鸿章脸上十分平静,和平时一模一样,这才有了几分底气,又见鸿章跟在何沅君后面向里面走去,只好惨白着脸跟了过去。

  直到武三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朱子柳才向尹侍卫拱了拱手,长叹一声,说道:“长官,武师兄的疯病,您刚刚也看见了。唉,他的心病,都是因为沅君侄女而起,您一定知道,疯子的行为,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疯子发疯的时候,也是完全不知道礼义廉耻的,若是让沅君侄女留在这里,万一武师兄疯病发作,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而且武师兄每次疯病发作,总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皇上让沅君侄女在这里,本是一片好心,但若此事传将出去,怕是会有损宫中的清誉。”

  他几次强调武三通有疯病,发疯的时候,不知礼义廉耻,没法控制自己,既是给武三通脱罪,意思是说,即使武三通做下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情,也是因为他犯了疯病,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也是说这里发生的事情瞒不住,即使皇帝让这些侍卫闭嘴,武三通发疯的时候,自己也会把事情说出来,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何沅君住在这里。

  尹侍卫也叹了口气,说道:“朱先生说的有理。不过,你看令师兄那副模样,如果现在让何姑娘搬走了,令师兄能善罢甘休吗?朱先生大概只知道令师兄在客栈里大打出手,打伤了数十名官兵,还绑架了一个长官,在街上大叫大嚷自己对何姑娘的心思,还不知道令师兄到了宫里,也因为何姑娘大闹了一场吧。

  当然了,令师兄在宫里大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我们没敢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免得污了圣耳,但是令师兄大闹禁宫,被侍卫卸掉了胳膊还在大叫大嚷这件事,皇上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派我们这么多兄弟在外面站岗了。如果我现在带何姑娘离开,令师兄又发起疯病,要冲出去找何姑娘,皇上追究下来,我们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朱子柳听了这话,脸都白了。他想武三通从前也是御林军总管,再怎么疯,在宫里也该知道分寸,哪想到他竟然胆子大到在宫里发疯,如果武三通不是为了“十二月二十七”来的,只凭这一件事,他现在一定已经身首异处了。

  朱子柳这时也明白皇帝为何要他们住在宫里,却不接见他们,不许他们出去,还让这么多侍卫看守他们了,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皇帝让何沅君住在这里,只怕也是为了惩罚他们。

  尹侍卫见朱子柳不说话了,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再多说,退了出去。

  武三通拉着何沅君走进里面,让何沅君自己选房间,何沅君神色木然,宛若行尸走肉,武三通问她十句话,她才回答一句,要她选择房间,她也完全不说话,反正无论她选择那间房间,武三通都要住她隔壁,选不选房间,还有什么意思。

  经过一间窗户的房间的时候,何沅君终于停下了脚步,说道:“我要这间房。”

  武三通向里面望了一眼,说道:“不行!这房间连窗户都没有,晚上我怎么来看你睡得好不好。”

  两个人都忘了眼下武三通没法出去,根本不可能到窗户外面去看何沅君,只当还和从前一样。

  何沅君听了这话,垂下了头,说道:“那您帮我选吧。”

  武三通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带着何沅君来到了他的卧室隔壁,说道:“你就住这间吧。这里和你那三个叔伯离得也远,晚上你就不用关门了。”

  何沅君身子轻轻一颤,没有说话。

  冬华见武三通说话如此不堪,忍不住同情起何沅君来,偷偷看了鸿章一眼,见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暗自叹服。

  武三通拽着何沅君进了房间,问她喜不喜欢,何沅君神色木然地看向窗外,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武三通说着说着,见何沅君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像极了和小白脸私奔未果,被家里人强行带回家来,如今身子在家里,心却还在小白脸的身上,突然间目露凶光,抓住何沅君的肩膀,恶狠狠地道:“那小白脸呢?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何沅君神色木然地道:“哪有小白脸。”

  武三通咬牙切齿地道:“他挺黑的,是不是?你既然喜欢脸黑的,何必去找别人?那小黑脸畜生,现在哪呢?”

  何沅君没有理睬武三通,武三通认定她这是心虚,恨得脸上肌肉扭动,拼命去摇何沅君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道:“说啊!说啊!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维护他!”

  何沅君被他摇的快要晕倒了,只能服软,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和他私奔,我是被人打晕带走了。”

  武三通转怒为喜,说道:“你和那小黑脸没什么?真的?真的?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何沅君道:“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武三通道:“你也没有他的孩子,都是别人骗我的,是不是?”

  何沅君点了点头。

  武三通心中又欢喜,又激动,说道:“我就知道这都是假的,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的乖女儿——”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老爷,姑娘被人扔在院子里好久,一直没有洗过澡,身上一定脏得很。还是先让姑娘洗个澡吧。”是鸿章的声音。

  武三通虽然不满这丫头打断自己说话,但想到她说的有理,也就没有发火,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向那些侍卫要热水吧。”

  鸿章道:“是。”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推开大门,向几个守在门外的侍卫说道:“侍卫大哥,我们姑娘要热水洗漱,请问热水从哪里取?”

  按说应该是太监送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皇帝看他们不顺眼吧,竟然没有安排太监把热水送过来,还得他们自己去热水房取热水。

  一个侍卫说道:“我带你去吧。”

  鸿章欢喜说道:“多谢侍卫大哥。”

  她跟着那侍卫来到热水房,热水房里烧好的热水刚刚送去了几个妃嫔那里,炉子上的水还没烧好,鸿章只能在热水房里等着,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想起一道声音:“常公公,我要两桶热水。”

  那个姓常的太监奇道:“明蕊姑娘,公主房里的热水应该已经送过去了吧。”

  明蕊道:“已经送过去了,这是又要的。皇上刚刚从宫外请了个大夫过来,好像在卫国挺有名的,他倒真有几分本事,公主本来一直昏迷不醒,被他扎了几针以后,听到我们说话,竟然有反应了。”

  常太监面露喜色,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公主果然有福气!”

  明蕊笑道:“那大夫也很有福气,皇上见公主有反应了,直接赏了那大夫一百两黄金。”

  常太监忍不住羡慕道:“那大夫只怕一辈子也没看过那么多金子吧。”

  明蕊笑道:“这谁知道,我看那大夫倒是挺沉得住气,没有因为皇上的赏赐,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这不,他叫我过来要两桶热水,还得是刚烧开的热水,泡上一些药材,明天用泡好的药水,帮公主把体内残余的毒素排出来。”

  常太监道:“这刚烧开的热水好办,不过炉子上的水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烧好。要不姑娘先回青凤阁吧,等水烧开了,我再让人给姑娘送过去,本来这两桶水,姑娘自己也是抬不动的。”

  明蕊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好。我把木桶都带来了,一会儿水烧开了,先倒我这两个桶里,我把药材放进去了,再劳烦公公给我找两个人,帮我把这两桶药水抬回去。”说话之间,已经走了进来,见房中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美貌丫鬟,不仅模样陌生,还是民间打扮,不由奇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