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三百四十七章
作者:漫时      更新:2022-03-13 13:54      字数:10605
  春歌从前是富商之女,十六岁的时候,一家人去外地做生意,有一天在一家客店投宿,正好遇到了一帮沙匪。

  这帮沙匪可不是乌合之众,领头的几个首脑人物,从前都是血刀门的弟子,血刀老祖去世以后,血刀门人人争当教主,不是今天你砍我,就是明天我砍你。这几人就是实力稍弱,被同门师兄弟逐出门派,无处可去,索性做起沙匪,倚仗一身强悍功夫,在沙漠里过得倒也快活。

  这帮沙匪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根本不管你是过路的行人,还是客店的老板。

  领头的名叫善勇,一路杀到二楼,一脚踹开春歌父母的房间,一刀把春歌父亲的半个头颅削了下来,见春歌母亲长得貌美,就抓小鸡崽似的,抓住她的纤腰,把她拎了起来,扔到了楼下,楼下的兄弟伸手把她接住,放到了马上。

  善勇跟着闯进春歌的房间,见她比母亲还要貌美,而且只有十六岁,便淫|笑着在她脸上亲了几口,把她扛在了肩上,直到回到老巢,才把她放了下来。

  春歌在那里待了三年,后来这帮沙匪得罪了西方魔教的一个散人,那散人带着一帮朋友,把这帮沙匪杀得干干净净,还把春歌这些被沙匪们掳去老巢的女眷当作自己的战利品,挑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眷,送去了大光明境。

  春歌在家里的时候,读过很多书,女红也很好,大光明境上哪有她这等人才,很快就在众仆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玉罗刹的管家。

  玉无缺说贾珂想要知道玉罗刹的秘密,可以向春歌询问,她知道的也许不多,也一定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其实就算玉无缺不说这句话,贾珂和王怜花冷眼旁观,见这些仆人见到贾珂,脸上都露出惊叹之色,显然是为他的容貌所倾倒,春歌却是面带春风,容色漠然,似乎贾珂长得英俊也好,丑陋也好,她都丝毫不在乎,可是目光中却露出惊讶的神色。

  虽然这神色一瞬即逝,但还是被贾珂和王怜花瞧得清清楚楚,显然她从前见过和贾珂长得很像的人,而且没有想到,贾珂竟然长的是这副模样。

  玉无缺自小到大,脸上都戴着面具,连在他身边服侍他的侍女,都没有见过他的相貌。

  至于春歌有没有趁他熟睡的时候,偷溜进他的卧室,摘下他的面具,一睹他的真容,玉无缺是认为没有的。如果春歌见到的那个人不是玉无缺,那会是谁呢?

  王怜花微微一笑,向右前方的花厅瞥了一眼,说道:“春夫人,咱们先去那里说话吧。”

  春歌点了点头,跟着贾珂和王怜花来到花厅。

  花厅里本来放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装饰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南面墙壁上开了一个荷叶形的窗户,窗前本来挂着一对玻璃荷花苞彩穗灯,窗外是一片池塘,如今天气太冷,水面都已结冰。遥想盛夏时节,水面上到处都是荷花,坐在这里吃饭喝酒,阵阵清香随风进入花厅,那是何等快活。

  不过这些东西如今都已被日月神教的人收走了,桌椅软榻也都被日月神教的人搬到了空地上,给各门各派的首脑人物使用,偌大一个花厅,空荡荡的只剩下一间屋子,还有窗外这一片池塘。

  王怜花走进花厅,见到这副光景,也不禁无语,觉得他们搜刮的也太干净了。虽然是他让他们这么做的,但他们完全可以留下一点东西,临走的时候再带走嘛,现在这副光景,实在有点丢脸。

  不过王怜花也懒得再折腾了,扫了一眼,见厅中没有地方坐,便走到窗前,伸手一拽,将那扇荷叶形的窗户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放到墙边,然后坐到窗台上,还非常贴心地给贾珂留了个位置。贾珂坐了过去。

  春歌更加贴心,说道:“两位公子,二楼的桌椅还没有搬走。玉教主平时喜欢喝茶,每年都会派人去各地收集当地的名贵茶叶,如今这些茶叶也在二楼放着。两位有话要问我,何不去二楼,我给两位泡一壶茶,两位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岂不惬意?”

  王怜花心想:“我俩若是因为这事,跟你去二楼,岂不更加显出我的手下刮地三尺,把好好一个富丽堂皇的花厅,弄成了一个寒酸之极的雪洞这件事么。到头来,丢的还是我的脸,这万万不行。”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不知春夫人有没有读过刘禹锡的《陋室铭》,里面有一句话说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间花厅简陋也好,奢华也好,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有我和贾珂在,哪怕这只是一根稻草,那也是一根富丽堂皇的令其他稻草自惭形秽的稻草。

  如今我和贾珂都在这里,这间花厅已是满厅生辉,比从前任何一天都更加富丽堂皇了,有没有桌椅,喝不喝茶,又有什么关系。在这里说话就很好。”

  春歌道:“公子说的是,倒是我浅薄了。”

  贾珂见春歌听了王怜花这一番不要脸的话,仍能神色自若,回答王怜花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停顿或者不自然的地方,心下有些佩服,暗道:“真不愧是何必问最信任的仆人,一看就知她身经百战,应付过无数大风大浪。

  嗯,莫不是何必问天天在她面前自吹自擂,而且说得肉麻无比,她听得多了,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此刻听到怜花的自吹自擂,只觉和何必问说的那些话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如此波澜不惊?”

  随即想起火炎殿顶上那座女子石像,又想:“我们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女子石像的装扮,都和江湖传闻中‘墨玉夫人’的装扮一模一样,而且石像很新,放上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年。雕刻这样的石像,把它们放在大光明境的各个地方,应该就是姬悲情的主意。

  把自己的石像放在西方魔教的主殿上,让教众日日夜夜仰望自己,真正自恋的人,是姬悲情才对。看来这位春夫人可能一直在为姬悲情做事,听惯的也是姬悲情的自吹自擂。”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你是玉罗刹的心腹,这么多个仆人,他尤其信任你。”

  春歌恭恭敬敬地道:“公子谬赞了。这些年来,玉教主确实对小女子多有照顾,将小女子从一个人尽可夫的丫鬟,提拔成了小女子从前那些丈夫,个个都得礼让三分的管事。小女子一生坎坷,没遇到过几个好人,玉教主是其中一个,小女子始终铭感于心,无以为报,只能事事尽心竭力。但小女子也不敢说,自己是最得玉教主信任的人,只敢说确实比较得玉教主信任。”

  王怜花见春歌没有狡辩,没有千方百计和玉罗刹划清界限,而是坦诚自己确实深得玉罗刹信任,心道:“这是一个聪明人。”微笑道:“玉罗刹这么信任你,他的秘密,你应该都清楚吧。”

  春歌道:“这要看公子指的是什么秘密了。玉教主亲自告诉小女子的秘密,小女子自然都铭记于心,玉教主不曾告诉小女子的秘密,小女子做事从来严守仆人的本分,决不打探主人家的秘密,玉教主这些秘密,小女子确实一条也不知道。”

  这一番话回答的滴水不漏,谁也挑不出错来,而春歌也用这一番话,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如果王怜花问的问题,她不愿回答,那她大可以说是玉罗刹没有告诉过她,而不是她明明知道却不肯老实交代,若是逼迫她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未免太不讲理了。

  对于讲理的人来说,春歌这一番话,确实能够堵住他们的质疑,但王怜花什么时候讲过理?

  王怜花淡淡地道:“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便是有天大的苦衷,我也懒得理会。你听仔细了,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自有奖赏,你若是不回答我,或者说的是假话,那我便用这柄匕首,在你身上削下一片肉来。”说到最后,白光一闪,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匕首。

  这柄匕首已水晶制成,长不逾尺,锋利之极,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反射的淡淡黄光照在王怜花的手上,隐约可见光斑在王怜花的手上跳跃。这是九幽侯的收藏之一,王怜花看着喜欢,就拿来用了。

  王怜花转动刀刃,匕首反射阳光,照在春歌的脸上。

  本来一般人听到王怜花的威胁,就算极力保持镇定,眼中也总会流露出惊惧的神色,适才春歌见到贾珂,也是虽然极力保持漠然,眼中却还是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春歌却是神色如常,眼中没有半点恐惧之意,似乎王怜花适才说的不是要在她身上削下几片肉来,而是要在别人身上削下几片肉来,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说道:“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好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怜花见自己已经亮出了匕首,春歌却仍然镇定如恒,心想她这份心理素质,只怕江湖上那些成名几十年的相看大人物,也比不过她。她从一个奴隶,变成一个深得何必问信任的管事,绝不是只凭运气和外貌,而是真有值得何必问另眼想看的本事。心念一转,问道:“玉罗刹的日常起居,可都是你来照顾?”

  春歌道:“小女子刚到玉教主身边的时候,这些粗活,都是小女子来干,后来小女子得了玉教主另眼相看,玉教主就不让小女子做这些粗活。玉教主只有去翡翠池沐浴的时候,才会留小女子在身边伺候,也只留小女子在身边伺候。”

  王怜花听到“翡翠池”三字,登时想起高昌迷宫的那个翡翠池,据说美丽的人进去洗澡,就会变得更加美丽,丑陋的人进去洗澡,就会变得更加丑陋。

  其实这只是高昌迷宫的主人桑巴拉放出来的谣言,以此掩盖翡翠池真正的秘密,不过玉罗刹把自己的浴池起名为“翡翠池”,未尝不是因为这个传言。

  而且王怜花适才在大光明境上转了几圈,确实在大光明境的东南角上见到了一个翡翠池。

  那是以数块碧绿剔透的翡翠砌成的温泉池,建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峰上,翡翠池四周山花烂漫,云雾缭绕,美得犹如仙境一般。

  在那里沐浴,仰头就能看见天空,低头就能看见峡谷,极目远望,群山连绵不绝,山顶尽是皑皑白雪。

  温泉热气蒸腾,白茫茫的热气和白茫茫的云雾融为一体,随手掬起一把白雾,根本分不出来,这到底是温泉的热气,还是山间的云雾。

  王怜花见到这座翡翠池,就在心里赞叹,何必问和姬悲情还真是会享受,传说中王母在昆仑山上建的瑶池,也就这样了吧,待得他们回到中原,只怕再也见不到如此美景了,适才他跟贾珂说,他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指的就是这里了。

  王怜花本来想给贾珂一个惊喜,他知道贾珂喜欢泡温泉,喜欢爬山,喜欢山顶的景色,一定会很喜欢那里,想不到春歌就这么把翡翠池的存在说出来了。

  王怜花有点遗憾,好在春歌只说了翡翠池,没有细细描绘翡翠池的景致,贾珂只听说山上有一座翡翠池,等到亲眼见到这座翡翠池,一定还是会感到惊喜,说道:“那么他身上的秘密,你应该很清楚了?”

  春歌道:“不知公子指的是什么?如果是玉教主早已不能做男人这个秘密,那么是的,我确实很清楚。他去翡翠池沐浴的时候,只带着我,从不带别人,就是不愿给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王怜花见春歌如此轻易就将何必问这个最难以启齿、羞于见人的秘密说了出来。虽然他和何必问是敌非友,春歌不帮何必问隐瞒,于他而言,那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他毕竟与何必问同为男人,在这种事上,难免会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

  一边在心里感慨:“还好这女人不是我的丫鬟,不然我和贾珂在床上的时候,都是贾珂抱我,不是我抱贾珂这个秘密,岂不就要传扬开去,给很多人知道了?”

  一边微微一笑,说道:“春夫人,我刚刚听你左一个‘玉教主’,右一个‘铭感于心’,还以为你对玉罗刹的提拔之恩十分感激,绝不会轻易把他的秘密说给我们知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痛快,就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真是一个聪明人。”

  春歌淡淡一笑,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本来是富商之女,十六岁以前,过的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先是被一伙沙匪掳走,我父亲惨死在这一伙沙匪手上,大半年以后,我母亲怀了这伙沙匪的孩子,却被他们拖到了床上,最后受尽凌|辱而死,我侥幸活了下来,被西方魔教的洛先生抢走,做了他几个月的女奴,才被他送到了玉教主身边。

  玉教主对我有提拔之恩不假,但在我心里,还把自己当成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不是玉教主的奴仆,所以他的提拔之恩,并不是我想要的,就像一条狗吃馒头也许能活下去,可是它只想吃肉一样,玉教主不肯给我,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对他没有半点感激,更做不到为他去死了。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做到的,也就是玉教主是我的主人的时候,我尽心竭力地服侍他。如今西方魔教尽归公子所有,玉教主不再是我的主人,公子才是我的主人,我自当尽心竭力地服侍公子。”

  王怜花微笑点头,心想:“尽心竭力地服侍我?哼,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服侍我呢。”

  贾珂忽然道:“春夫人,我听说玉罗刹的夫人很早以前就过世了。”

  春歌进到花厅以后,就一直瞧着王怜花,一眼也不去看贾珂,这时贾珂跟她说话,她不得不去看贾珂,于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就算极力掩饰,脸上也不禁泛起淡淡红晕,看上去有点魂不守舍。

  说道:“是的。教主夫人已经去世三十余年了。我听说火炎殿上那座石像,就是教主为了纪念教主夫人,找人照着教主夫人的遗体雕刻的,门外那两座石像,还有山下那两座石像,我听说是照着教主夫人生前的侍女雕刻的。”

  王怜花见春歌满脸娇羞,目光一冷,决不能将春歌收为丫鬟的理由,就这样又多了一条。

  贾珂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说道:“三十余年,这时间可真是不短。这些年来,玉罗刹有没有找过情人,还是他一直都在为亡妻守身如玉。”

  春歌不去看贾珂的脸,只听贾珂说话,脸上的红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说道:“自然是有的。我是十六年前来的大光明境,最初两年,玉教主是不让我近身的,不过玉教主是用刀把那两个东西割了,他武功再怎么高强,那里毕竟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受此重创,总得卧床养伤一段时间,但在最初的两年里,玉教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我想在我来大光明境以前,他就做不成男人了。玉教主自己做不成男人了,要找情人,当然只能找男人。他喜欢找那种眉清目秀,身形纤细的男人,最好个子比他矮,三不五时,就要他们扮成女人。

  玉教主在教众面前,是不承认,这些男人是他的情人,等他对这些男人厌烦了,就会把这些男人杀了,再去找新的情人,久而久之,教中就有传闻,说道玉教主生平最恨那些长得眉清目秀,扮成女人很好看的男人了。

  不过除了这些小白脸之外,玉教主还有一个秘密情人,十几年都没对他厌烦,一直把他关在自己的卧室里。本来一直是冬寐照顾他,冬寐病死以后,就是秋舞照顾了。

  我和他来往不多,只知道他模样平平,小孩儿心性,十分天真烂漫,玉教主跟他说,只要他打赢自己,就放他离开。他始终不是玉教主的对手,就一直留在了玉教主身边。”

  贾珂越听越不对劲,说道:“春夫人,玉罗刹的秘密情人,不会是全真教的周伯通吧?”

  王怜花知道小鱼儿认了瑛姑做干妈,瑛姑和周伯通做过情人,有过孩子,十几年前,她也是为了寻找周伯通,才掉进的崖底。如果玉罗刹的秘密情人真是周伯通,玉罗刹岂不就是小鱼儿的干爹?言念及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想起贾珂和小鱼儿的关系,登时笑不出来了,斜睨贾珂一眼,心想:“贾珂,咱们回去以后,你就和江小鱼断绝关系吧。”

  贾珂将手指伸到王怜花的肋下,轻轻挠了他一下,王怜花急忙抓住贾珂的手,强忍笑出来的冲动,瞪了贾珂一眼。

  贾珂理直气壮地回瞪,目光中露出得意的神色,心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总是喜欢对别人幸灾乐祸,今天又幸灾乐祸到自己头上了吧。”

  王怜花气的牙痒痒,心想:“等我见到瑛姑,就给她下点阴阳和合散,给她找个男人嫁了!玉罗刹这个干爹,谁爱要谁要,老子才不要呢!”

  春歌听到贾珂的话,心下诧异,下意识地向贾珂瞧了一眼,与他目光相对,登时满脸晕红,移开目光,说道:“是……是啊,他确实是叫这个名,也确实是个道士,不过是不是全真教的,我就不清楚了。你……两位公子认识这位周道长?”

  王怜花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别人对贾珂一见钟情的画面了,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但此刻瞧着春歌脸上的红晕,还是觉得很不痛快,可是为了这样一件事就杀人,又未免显得他太小肚鸡肠。

  于是头一歪,靠在贾珂的肩上,想了一想,觉得震慑力不够,于是搂住贾珂的脑袋,把贾珂的脑袋在他肩上靠了一下。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贾珂的头靠在他肩上的一瞬之间,春歌眼睛发直,盯着墙壁,用余光看着他们,呼吸都乱了,显然贾珂靠在王怜花肩上这一幕,最能令春歌心情激动。

  王怜花放开贾珂的脑袋,心想:“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贾珂听了春歌的话,寻思:“全真教那帮牛鼻子还在外面坐着呢,你说我认不认识?不过周伯通被玉罗刹关在卧室里十几年,江湖上若是知道此事,无论周伯通和玉罗刹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他被关在了卧室里,他的名声都洗不清了。

  全真教刚出了赵志敬和甄志丙这两个孽徒,又出了周伯通这事,可真要颜面扫地了。从今而后,在武林群豪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到时他们病急乱恨人,少不得要迁怒于我。我还是先把周伯通救出来,让他自己去见全真教的徒子徒孙为妙。”

  正待说话,就觉肩膀一重,王怜花把脑袋靠了过来,不等他反应,又被王怜花搂住了脑袋,下一瞬他就靠在了王怜花的肩上。

  贾珂知道王怜花这是看春歌的模样很不顺眼,所以搂住自己,宣誓主权,于是非常配合地靠在王怜花肩上,然后就被王怜花推了一下。

  于是贾珂直起头来,向春歌微微一笑,说道:“周道长现在还在玉罗刹的卧室里吗?”

  春歌脸上一红,“嗯”了一声,低声道:“他在啊。”

  便在此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响,窗外的一株大树拦腰折断,倒在地上。

  春歌听到响声,吓了一跳,向窗外望去,这一眼望去,正好瞧见王怜花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春歌脸上的红晕登时消失不见,说道:“周道长现在还在玉教主的卧室里呢。玉教主的卧室有两道暗门,一道暗门,通往周道长所在的小花园,另一道暗门,通往玉教主的密室,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温柔缠绵,说到最后,脸上又是一红。

  王怜花眼睛一亮,问道:“你说的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是不是包括一座玉像?那座玉像和生人一般大小,是一个年轻姑娘,明艳的不可方物——”

  春歌忍不住望了贾珂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痴迷的神色,接着道:“——就和这位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贾珂微微一笑,脸上神色从容,似乎玉像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实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其实欲哭无泪,心想:“不……不是吧!那座玉像有和我长得这么像吗?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来的像?”

  王怜花干咳一声,心下十分尴尬,问道:“那座玉像现在在哪?还在玉罗刹的密室里吗?”

  春歌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来晚了一步,早在一个月前,玉教主就把它送去了别的地方。”

  王怜花初时见她神色凄婉哀绝,心下恍然,寻思:“原来她早就爱上了我的贾姑娘,所以一看到贾珂和贾姑娘极为相似的容貌,就想起了贾姑娘,忍不住脸红心跳,不看到贾珂的脸,就什么事也没有。所以她见到我靠在贾珂肩上,没什么感觉,见到贾珂靠在我肩上,贾珂这副大鸟依人的模样,也会令她想起贾姑娘,心里也就格外兴奋。”

  王怜花想到此处,就和先前听到魏无牙说,所有见过贾姑娘的玉像的人,都为贾姑娘神魂颠倒,再也看不上活生生的女人了那样,心下又得意,又气恼。

  而且春歌是一个女人,他的贾姑娘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不仅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女人也一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此时心里的得意,倒比先前还有多了三分。

  不过他很快想到,贾珂扮成贾姑娘,现身杭州夜市的那天晚上,就有一个女人被贾珂迷得神魂颠倒,跟在贾珂身边,姊姊长,姊姊短,还说他是淫贼。想到阿紫,他的好心情登时少了三分。

  待得春歌把话说完,王怜花的心情登时从天宫掉到了十八层地狱,咬牙道:“这贱人把玉像送到哪里去了?”

  春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话一说完,王怜花已经站到春歌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匕首在她的手臂上方比来比去,微微一笑,说道:“我刚刚说过,你若是不回答我,或者说的是假话,那我便用这柄匕首,在你身上削下一片肉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玉罗刹把那座玉像送去哪里了?”

  春歌脸色发白,神色却很镇定,说道:“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我又何尝不想与那座玉像再见上一面,我向你隐瞒那座玉像的下落,能有什么好处?如果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一定会告诉的。”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说,是吗?”说罢,用匕首在春歌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春歌倒吸一口冷气,紧紧咬住嘴唇。

  王怜花转动匕首,匕首反射阳光,光斑在他的脸上、发上、身上来回跳动,微笑道:“我再问你一遍,玉罗刹把那座玉像送去哪里了?”

  春歌摇了摇头,仍是十分镇定,说道:“便是公子将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我也没法告诉公子,玉教主把那座石像送去哪里了。一个人如何能够回答上来,她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王怜花这才相信春歌说的是实话,放开她的手腕,坐回贾珂身边。

  贾珂拍了拍王怜花的手背,看向春歌,问道:“春夫人,你先把胳膊上的伤包扎一下吧,等你包扎好了,咱们再继续说话。”

  春歌躬身道:“多谢公子。”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好在伤口并不算深,又非常的细,药粉洒了上去,鲜血顷刻间便止住了。

  贾珂见她将伤药收了起来,问道:“你不知道玉罗刹把那座玉像送去了哪里,那他当时是找什么人护送那座玉像离开的大光明境,你应该清楚吧?”

  春歌摇了摇头,说道:“是外面的人,不是本教弟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顿了一顿,又道:“那座玉像虽然美得不可思议,但是玉教主对那座玉像的兴趣其实不大。我曾经听他跟朋友说——”

  王怜花打断她的话,问道:“朋友?”

  春歌道:“是的,朋友。他姓吴——”

  贾珂默默地在心里接道:“——名大嘴巴。”

  只听春歌说道:“名明,似乎是中原的大名人。”

  王怜花虽然早就知道吴明见过贾姑娘的玉像,逍遥侯之所以知道那座玉像是照着贾珂雕刻而成的,就是吴明告诉他的,但是此刻听到吴明的名字,仍不禁心虚,偷偷瞧了贾珂一眼,见贾珂也向他瞧了过来,连忙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说道:“玉罗刹跟吴明都说了什么?”

  春歌道:“玉教主说,这座玉像虽然很美,但是他的夫人比这座玉像要美上百倍。”

  王怜花听到何必问竟然敢说姬悲情比贾姑娘美上百倍,如何能忍,微微一笑,说道:“日后我若是见到玉罗刹,定要把他的一双招子挖出来,反正他是个瞎子,压根儿不需要眼睛。”

  贾珂好笑道:“他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夸赞自己的老婆长得好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王怜花振振有词,说道:“那也不行。玉罗刹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你——玉像比西施还要美上百倍,就算他在称赞他老婆,也应该说,他的夫人比玉像丑上百倍才是。”

  他实在太过气恼,差点说出“但你比西施还要美上百倍”,幸好及时改了过来,那个“你”字又轻又急促,听上去很不明显,但还是很不放心,向贾珂眨了眨眼睛:“你放心,如果她发现玉像是照着你雕刻的了,我就把她宰了。”

  贾珂干笑一声,心道:“才不要!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啊!”

  春歌笑道:“公子,真是巧了。当时吴先生也说玉教主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然后点评了那座玉像一番,从模样到雕工,他说的太过深奥,我听不明白,所以也记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最后玉教主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了那座玉像很久,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任凭你说一千,道一万,她在我心里,都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她只是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手艺精湛的匠师,用玉像将她的美丽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罢了。”

  王怜花嗤之以鼻,说道:“吴明那个糟老头子懂什么雕刻,不过是胡说八道一通,显得自己很有学问罢了,所以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看他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他本来就看吴明很不顺眼,听说吴明竟然和贾珂说了同样的话,看吴明就更加不顺眼了。其实以他对吴明的了解,吴明即使自己不会雕刻,鉴赏雕像的工艺,说得头头是道,还是没问题的。但是谁叫他看吴明不顺眼呢,他看吴明不顺眼,当然要添油加醋地在贾珂面前诋毁吴明了。

  贾珂心中则想:“我记得老僵尸说过,当年姬悲情去客店找吴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谁也不知道。说不定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就做了夫妻。如果真是这样,这是什么场景?我跟我老婆的一夜情对象夸赞我老婆长得很美,我老婆的一夜情对象却说我想多了?”

  贾珂心下感慨,站起身来,说道:“春夫人,麻烦你现在带我们去见周道长。”

  春歌点了点头,说道:“是!”带着两人来到二楼,沿着走廊走,第三个房间,就是玉罗刹的卧室了。

  卧室里的摆设也都已经搬空,不过靠着墙角的那张床,床上的被褥枕头,对面的桌子,斜对面的一张美人榻,贴墙放着的架子,固定在架子上的花瓶,五本书,固定在墙上的水晶绣球灯,倒是都还留着。

  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有人在捣鼓架子上的花瓶,试探怎样转动,花瓣才能跟着转动,见到贾珂和王怜花走了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春歌一笑,说道:“现在屋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机关倒显得更加明显了。”走到架子前面,双手握住花瓶,自东向西地转了五圈,墙后面传来一声“哒”的轻响。

  然后来到架子的另一顿,伸手去拿那五本固定在架子上的书,两本书仍然固定在架子上,另外三本书被她取了下来,放在一旁。

  这三本书下面,是一个小小的转盘,她自西向东转动转盘两圈,地板下面,缓缓出现一个大洞,似是通向地下。

  洞口附近挂着一个绳梯,绳子的一端固定在石壁上,另一端垂了下来,伸向洞底。

  贾珂和王怜花艺高人大胆,命那个日月神教的人在外面看守,便跟着春歌走进洞里。大洞很快就到底了,一条地道曲曲折折,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两边石壁上每隔一两丈,就会有一盏铜灯,灯光甚是微弱,走了盏茶时分,来到一扇铁门之前。

  春歌取出钥匙,打开铁门,门一推开,但觉一阵花香扑鼻,似是十几种花卉同时开放。

  两人走出地道,四处张望,这里果然是一处小花园,这是一个山谷,四面环山,气候温暖异常,到处都是树木,偶尔还有假山,看上去杂乱无章,其实是用五行八卦的原理布置的,这处小花园,就是这样一个迷阵。

  突然之间,树林中响起一阵阵掌力相互激荡的呼呼之声,树木不住颤抖,一株株倒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中,一个长须人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说道:“玉罗刹呢?怎的还不过来?我现在武功天下第一了,再也不怕他了,你们快把他叫过来,看我把他打个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