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结果, 没有玲珑珠。

  苏云倒没有太意外，在看到那个乱糟糟的宝库的时候，她就有不那啥的预感了, 因此也说不上失望。

  “那接下来怎么办呀？”

  事情弄好后，已入夜了, 别院阁楼外挂点灯火，整个云城热烈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三人坐下来，交流一下两边的信息，总体来说大同小异, 裴行敛通过小冰蛟的身份也查到了玲珑珠和龙族有关联。

  稍稍分析了一下，三人一致认为, 这等至宝, 肯定不会藏在普通龙族手里的，矛头直指妖王敖辛。

  现在宝库已经排除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要往哪个方向使劲呢？

  苏云给裴师兄上了一盏云雾茶, 给姬玄渡一瓶灵蜜, 自己捧着灵奶吸了口，托腮等两人意见。

  裴行敛那边茶香袅袅, 姬玄渡低头瞄了眼自己跟前那个大肚子胖瓷瓶，深觉这小丫头是故意的, 瞪了这小丫头片子一眼。

  苏云笑嘻嘻。

  你给我等着！

  姬玄渡也不喝, 手敲了敲桌面, 回答苏云的问题：“龙族无法搜魂, 事关一族之密，外泄可能性太低, 并非首选。”

  妖族排外, 尤其这些上古异兽们, 族群观念很强的，龙族又皮糙肉厚，还和敖辛有血脉感应，很难下手。

  苏云若有所思：“不能龙族，那意思就是，只能敖辛身边的人想办法啦？”

  她一点即透，先前不管是师尊还是姬玄渡这边，卜算结果都显示烛龙丹和玲珑珠先后出世的。

  既然是出世，那就不可能一直在。

  有可能是传说中有，现在出世了；也有可能原先是龙族传承秘宝，因什么原因不能得到，现在破土而出之类的。

  反正就是近年才有动静，这种猜测更合理。

  翻天印，陈山秘境出世；烛龙丹，烛龙内丹成功晋化境。这二者动静可不小，不论玄门还是冥界都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那玲珑珠呢？

  妖界六大上古族群，蛟、鸾鸟、大鹏、腾蛇、白虎，如今妖王的亲信南境五大权族，以及敖辛近身心腹或者枕边人。

  这些人多多少少能察觉一些异样吧？

  裴行敛取出一个玉简，这是他这段时间利用小冰蛟的记忆，整理出来的妖王亲信名单。

  三人细细分析，一个个剔除，最后留下四个人，一个是一年前重伤退下来的妖王近卫队长黑蒙，另一个则是近年颇被重用但性情比较粗莽的妖将藏擎。

  另一个白蛇夫人，一个红鸾夫人，这两位则是凤千音出现前，深得敖辛喜爱的宠妾。

  姬玄渡裴行敛本来更属意黑蒙的，但苏云眨眨眼睛，白蛇夫人？

  这不是原书中妖界副本的头号炮灰女配吗？

  “我看这个白蛇夫人更好些。”

  苏云举手：“她们不正好还在上莽原游猎比赛吗？我们过去正合适。”

  这个她有剧情参考啊！

  ……

  天目海一事之后，凤千音鸟枪换炮，被妖王敖辛封为凤夫人。

  以人修身份，一举和白蛇红鸾二夫人平起平坐，这还不止，她还独占了妖王的全部宠爱。

  白夫人妒恨蚀心，她是腾蛇一族，又被敖辛宠爱愈百年，素来自视极高，断没有把凤千音区区一个人族小元婴放在眼里的道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定要成功除去这个贱人。

  不过经过天目海一事之后，她计划谨慎了许多，不但自己人手全部压上，还回族中借了好些，最后还要联合红鸾夫人，一起动手，誓要一举置凤千音与死地不可。

  “我的人都借你。”

  红鸾夫人思忖良久，抬头冲她温柔一笑：“法宝也都给姐姐，只我境界未稳，就不去了。”

  这头胆小怕事的鸟儿！

  “行！就这么说定了。”

  妖王的猎场延绵数千里，从上离莽原一直延伸至高原下的莫河谷，崇山起伏连绵，灵兽妖兽数之不尽，矿产灵植天材地宝无穷无数。

  凤千音到了此等地方，即如虎狼入羊群游鱼重归大海，她隐秘又多，不多时就让白夫人再次找到了下手机会。

  莫河谷，如一道巨大的裂口将整个南境一分为二，莫河在左侧奔腾而过，谷内山涧悬崖缝隙遍布地形极其复杂，也非常适合伏击包围。

  白夫人率了足足数百人，正疾奔在茫茫河谷内，身后姬玄渡裴行敛带着苏云，正不疾不徐缀着。

  三人也没有全部收敛气息，而是时不时露出一丝。

  白夫人疑惑回头，抽抽鼻子，但方才那若有似无的恍惚是狼又似兔的气息好像是错觉，细嗅又没有。

  这样让她略有些惊疑，但区区狼妖和兔妖，也没被她放在眼内，时机难得，她遂按下，只一意下令疾速绕行。

  终于，她成功将凤千音并那数十人护卫包围住了。

  风徐徐，长草刷刷，凤千音眉心一跳，而她身后的妖卫小队长风鸿皱了皱眉，左右环视，拔出九环大骨刀。

  “谁？！”

  白夫人胜券在握，既被察觉，她随即现身，密密麻麻多达数百高手的包围圈，她眉目含戾，冷冷道：“别白费力气的！”

  她已切断了与包围圈外的联络感应。

  风鸿皱眉，拱手：“请白夫人三思后行！”

  “哼！”

  风鸿是妖王身边近卫，那二三十也是，个个都是高手。既是保护凤千音，也是看管。白夫人心里有数，但她的人手碾压对方，她今日非取凤千音性命不可！

  “姓凤的贱婢，去死吧！！”

  凤千音丝毫不惧，手一动，取出火剑，冲天跃起，一剑重重往白夫人劈下！

  白夫人直接现出原形，一条长愈千丈巨大腾蛇驾起云雾，直接狠狠扫过去。

  “打起来了。”

  崇峰顶上，山风猎猎，苏云趴在，托腮围观底下战局。方才她往底下瞄一眼，好家伙。

  凤千音一身艳丽而奢华的红衣翻飞，鲛珠覆额，眉心一点火焰红钿，美丽张扬，冷傲凌然。

  甚至还有妖王贴身近卫随侍在侧，足足数十人，个个厉害，原形一现居然撑住了数百人的围攻。

  鸟枪换炮啊，苏云啧啧，哪里还有数月前当众趴在妖王脚边宠物狗一样的可怜姿态？

  苏云托着下巴围观了小半个时辰，眼见这凤千音逢凶化吉运气爆棚，一柄火剑赤焰纵横，渐渐有翻身占据上风的趋势。

  “咱们是不是得准备一下了？”

  姬玄渡裴行敛一左一右，冷眼旁观底下战局，考虑到凤千音的气运，两人略略斟酌也同意了这白蛇夫人。原本姬玄渡还遣人去详查那黑蒙待备用的，如今看着却是不用了。

  底下战不了多久，那凤千音果然又开始绝地翻身了。

  姬玄渡不禁冷哼一声。

  他和裴行敛略略观察地形，姬玄渡俯身挟起苏云，三人疾速掠下，开始布置。

  山涧，悬崖，黑木林子，姬玄渡裴行敛判断精准出手极快，一片薄薄灵雾悄然而生，一大片地形无声无声发生改变。

  苏云盯着头顶，眼前凤千音和腾蛇激斗正酣，已渐渐往这边移过来了。

  她赶紧叫姬玄渡：“池子池子，那边还有个池子！”

  姬玄渡瞄了她一眼，见这小丫头俏生生站在阳光下，左看右看手指点点干净悠闲，而他忙得不可开交则更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他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哟！”

  姬玄渡想了想，又抬目瞥了头顶一眼，直接抛出一枚巴掌大的圆镜。

  圆镜飞起，瞬变透明，刹那变大将整个池子都覆盖住，微光一闪，而后隐匿无踪。

  微风吹拂，水草刷刷，湖面粼粼，没留下半点痕迹。

  “走！”

  姬玄渡裴行敛一左一右，迅速布置妥当，而后三人迅速离去。

  凤千音和白夫人的打斗白热化，凤千音越挫越勇，反败为胜，剑气纵横九阳真火焚尽一切，她抓紧机会，重重一剑刺在白夫人的七寸之上。

  “啊啊——”

  白夫人惨呼一声，巨蛇鲜血淋漓维持不住原形，咕噜噜自悬崖坠下，“嘭”一声，重重落在池潭上。

  凤千音赶尽杀绝，急追而下，但谁知，清澈的潭水中，淡淡晕开的血水犹在，白夫人却已不见了影踪。

  “咦？”

  ……

  姬玄渡那面圆镜，其实是一枚空间折叠法宝。

  镜有两面，非常珍贵，人摔进去，姬玄渡心念一动，白夫人瞬间转移到数十里外，从另一块镜面摔了出来。

  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她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得开眼睛。

  天清气朗，林风徐徐，只见一个年轻清秀的兔子半妖正蹲在她身边。

  白夫人皱了皱眉，“……是你们救了我？”

  这声音犹带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也确实是，妖界等级森严，不管身份还是种族，白夫人都不可能将一只兔子精放在眼中。

  且由于悬殊的等级实力，让她心里对被救的事实犹有几分存疑，但看看身后的镜子，还有兔子精身后两个看不出原形气味恍惚似狼似狐的两个男妖，她才算接受了这个事实。

  饶是如此，白夫人依然倨傲，凭她身份，随手就能给予报答了。

  谁知那兔子精好奇戳了戳她伤口，骤然疼得白夫人几近晕厥，兔子精耳朵摇呀摇，笑眯眯否认：“不算救，我们是来和你做个交易的。”

  “……交易？”

  “对啊！”

  眼见这白夫人出气多进气少的，怕她狗带，苏云取出一兜高品阶妖兽内丹，可助对方疗伤，她晃了晃：“这个就算添头吧。”

  把东西塞进白夫人怀里，苏云就说：“我们想和你打探一个消息。”

  “是那个人修的？”

  “你们也是姓凤的仇家？！”

  仇家啊，苏云摸下巴，“这么说吧，也行。”

  她一笑，眉眼弯弯，娇憨又甜美，“不过啊，我们要问的不是她的消息。”

  白夫人只听那兔子精说：“我们想问的消息是有关妖王的。”

  妖王，而不是妖王陛下，笑吟吟娇憨话语，却少了几分应有的敬意。

  白夫人眉目一厉，冷笑扬眉：“不可能！”

  白夫人虽被敖辛冷落，甚至数度因凤千音被冷斥责罚，但她却是妖界臣民，妖王的姬妾，敖辛是妖界的王！

  而她，上古腾蛇一族，有着上古异兽的骄傲，即便死，也不可能外泄她的王她的心爱之人的隐秘！！

  白夫人眉目一冷，竖瞳出现，冷冷盯着苏云，苏云却没有不高兴，她甚至冲白夫人笑了笑。

  “这样啊？”

  她耸耸肩：“这就是没谈拢咯。”

  真让人失望啊。

  苏云笑吟吟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回事，她劈手把一兜子妖丹夺回来，然后反手一推，直接把白夫人推回镜面，“行吧，那你就回去吧。”

  她顺手往白夫人襟口里塞了一枚玉符，拍拍手站起，镜面一动，白夫人剧痛消失之前，却见那兔子精笑眯眯冲她挥手，语调又轻又快：“要是你后悔了，想答应了，就喊我们一声得了，记住了喔……”

  ……

  这是做梦！

  其时，白夫人大怒想道。

  微光一闪，她重新回到池潭之中。

  凤千音急下杀手，“噌”一声锐鸣，被疾速赶至的风鸿一柄九环骨大刀及时挡住。

  风鸿拱手：“凤夫人见谅。”

  他不能让任意一个杀死另一个，两位都是夫人，此事得由妖王陛下钧断。

  在风鸿坚决之下，凤千音不得不停下手，这一桩官司很快就闹到妖王跟前去了。

  但让白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王座前，凤千音红衣胜血，她眉目冷冷，抿唇道：“白蛇三番四次欲置我于死地，今日我非杀她不可！！”

  掷地有声，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敖辛哈哈大笑。

  玄黑红纹王袍威仪赫赫，俊美眉目皆是睥睨，妖王敖辛高居王座之上，繁复暗纹映着日光，愈发衬得他高高在上恍若天人。

  他瞥一眼白夫人，目光扫过这位侍奉愈百年曾经宠爱万分现在却一身血迹斑斑重伤不起的姬妾时，眉目间却无任何怜悯惋戚之色，重新将眸光投向似火的凤千音之时，却是那样的充满兴趣和愉悦。

  敖辛站起，自高台缓步而下，抬起凤千音的下颌，俯身而上，索取了一个深吻。

  他觉甚甜，不禁闭目回味一番。

  片刻后睁开眼，愉悦地道：“如此，白蛇就交予你处置罢。”

  帐内安静一瞬。

  凤千音挑眉道：“我要挖她的妖丹，剥皮抽筋，戳骨扬灰！！”

  敖辛哈哈大笑，俯身一扣她的腰，一抓：“随你的便！”

  他又索一吻：“只要你把她那份一并侍候好了！”哈哈大笑。

  凤千音被深喉，微微皱眉忍住了。

  白夫人悲愤交加，不可置信，“王，王！！您……呜呜！”

  但她很快被王卫堵住了嘴，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动，凤千音冷冷侧头看她，露出一抹凌戾的冷笑。

  白夫人被拖走了。

  凤千音也不用人动手，她睚眦必报，亲自前来，慢慢抽出长剑，一步一步直至白夫人的内丹所在的七寸。

  “啊啊——”

  内丹被生剜而出的剧痛，白夫人拼命挣扎，凤千音抛出一个禁灵环，她瘫软在地。

  两行血泪，万念俱灰，她从来没有想到，她侍奉了百年爱了百年的王，竟会让一个卑微人修生剖她的内丹！！

  她不想死！

  长剑插尽，一挖，内丹撬动将被生生剜出，垂死最后一刻，白夫人忽想起那只兔子精。

  虽不相信，但剧痛战栗中，她仰首嘶喊：“我答应你——”

  ……

  这再次见面，还挺快的哈。

  把那白夫人踹回去之后，姬玄渡和裴师兄就带着她离开的莫河谷，寻了一处灵气充沛又僻静优美之地，随手放出随身营帐并布下隐匿阵法。

  苏云百无聊赖在等着，待到夕阳西下，姬玄渡眉峰微微一动，“来了。”

  这白夫人更狼狈了，逆鳞被掀，深深的剑痕，血流如注，濒临绝境被激出原形，巨大腾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半晌，又维持不住，变回了更容易维持生命力的人形。

  苏云围着她啧啧转了半圈，真是郎心是铁啊，这种男人都能收进后宫，女主流弊！

  腾蛇到底是生命力顽强的，内丹保住了，她好歹也就缓过一些了，慢慢坐了起身。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前后不过大半天，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孔，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之前虽重伤但热血不驯，如今面无表情，却如同枯草槁木。

  那只粉粉白白的兔子精蹲在她面前，两只长耳朵一动一摇，轻动又惬意仿佛不知世事，可白夫人如今却没再将对方等闲视之。

  她喊出答应一瞬，那玉符强烈爆发，宛如她本体妖丹自爆一样将凤千音整个震飞出去，同时禁灵环失效，而她本人却毫发无损，瞬移来到了此地。

  非通天灵宝不可。

  操纵此宝者也绝非等闲之辈。

  但白夫人也不想问了，鲜血汩汩，她怔怔抱膝坐在草地上。

  苏云也没什么兴趣当心理咨询师去抚平人家的饱受情伤的心灵，闻言十分满意，她翘唇笑了笑，声音又轻又快，“那近年来，妖界有什么特殊又隐秘的事情没有？”

  “比如特殊震动，又或者敖辛一些异常的反应动作啊，都可以。尤其是后者，明显的隐晦的都可以，你想想？”

  苏云很细心引导白夫人，还举了几个例子。

  白夫人怔怔半晌，慢慢回忆：“没有吧？妖界一直都差不多，风平浪静，最多几个秘境开启，不过也是旧年就有序的……诶？”

  白夫人沙哑的声音骤一顿，她终于说出了苏云想听的了，“……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件！”

  “三年前，扶木境开启的期间，有一夜王突然惊醒下榻，匆匆出去了。”

  正确的说法是，在榻上行那宠幸之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抽身疾速离去。

  “同时还出动了王卫，连夜搜捕一个人，这人……好像是盗取了些什么东西？”

  白夫人蹙眉回忆：“数日后，王归来，面沉如水连日甚怒。他还带回了一个空匣子，就置于寝宫内殿的长案处。”

  “空匣子？”

  苏云挑了挑眉，和姬玄渡裴行敛对视一眼，“怎么样的空匣子？你仔细看过吗？”

  白夫人摇头：“王的东西，谁敢乱碰，我也只当日望了一眼。”

  “那这么说，是匣内的东西被盗走了？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白夫人还是摇头，她不知道的东西，她谨慎没有回答。

  裴行敛忽开口问：“那个人呢？”

  那个被搜捕的人？

  裴行敛清冷素来寡言少语，一般这些苏云能代言的场合，他基本不发话，这回却是很少见地开口问话。

  苏云回头望了眼裴师兄，又看白夫人。

  白夫人怔了一下：“可能死了吧？”她想了想：“也有可能逃了。”

  但这个可能性挺小的，毕竟妖王亲自出手，她回忆了一下，“除非，除非他逃进扶木境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扶木境有境界限制，淬体期以上的妖修都进不去的。

  当初搜捕的重点，就是扶木境入口一带，但具体怎么样，白夫人也不知道。

  这是绝密，动静不大事后也没有谁再提起，如果不是苏云一再提示，她也想不起来了。

  “但这可能性甚微。”

  如果连淬体期都不到，谁又能在妖王手下侥幸脱身活命呢？白夫人摇了摇头。

  裴行敛闻言，有些怔怔。

  他虚虚望着远处，竟出神了好半晌都未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