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起守岁。
作者:
与月争光 更新:2022-09-20 19:45 字数:2767
沈嘉宁眼见阿父那萧条背影离去,再转头看看三殿下那坦然神情,喟然长叹:“殿下,你这说话的技艺,师从何处啊?”
子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将早早准备好的鼓鼓荷包放到嘉宁的碗边,“你身边不能没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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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最后一天,天色格外黯淡,甫一开门,大朵大朵的雪花便朝着屋里飘来。
满地积雪,庭院上下白茫茫地一片。
嘉宁回屋,多裹了一件绒绒的披风,因为三殿下给了银子,所以手头很是宽裕,便去街上铺子里买了两大袋糖果。
这几日,难民营的百姓们,都陆续收到了额外加的被褥和厚衣,这些都是三殿下鼓励太宁的富商们募捐来的,还有些是其他州郡大老远捐赠运送来的物资。
嘉宁与守卫们一同将所有物资按照一个个营帐,分发完毕后,将各个帐内的小朋友们召集起来。
天气寒冷,小朋友们冻得小脸扑红,嘉宁见了大声道:“我们玩个热身的小游戏,等会儿给你们发糖果好不好?”
“好!”小朋友们异口同声,他们好久没有吃过糖了。
大家在雪地里奔来奔去,玩得不亦乐乎。
孩子们收到糖果的那一刻,欢喜洋溢在稚气的小脸上,拍手欢呼起来。
“好甜!”一个幼童兴高采烈地舔着碰过糖果的嘴唇。
嘉宁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虎头,刚想说话,一个雪球径直砸了过来。
她连忙后退两步,情急之下,后脚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重心不稳便要向后倒去——
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肢,腰部被男人的双手扶住。
直到她站稳,子端才轻轻松开,看向丢雪球的小女孩,面露厉色,“大冷天,玩雪做什么?”
小女孩本来是想砸另一个小朋友的,没想到误伤到了大姐姐,立马跑到她面前,不安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别跑太快了,小心摔倒。”见小女孩道歉的样子,嘉宁心软的一塌糊涂。
此时,也只有文子端一本正经的模样,俯视着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女孩,“要玩雪,去别处玩,别把其他小朋友砸感冒了。”
小女孩点点头,将刚才分到的糖果拿了一颗出来。
红彤彤的小掌心上赫然放了一颗小糖果,递给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哥,“吃糖吗?”
明明被凶了,却还懂事地将自己的糖分给别人,文子端也被小女孩的赤诚所触动,温着声道——
“孤不喜甜食,你自己留着。”
女孩眨了眨眼睛,十分天真的模样,“这是姐姐的糖,也不要吗?”
察觉殿下目光转向自己,嘉宁浅笑着补充,“这是殿下的银子买的哦。”
子端唇角微起,默默伸手将女孩掌心的糖果拿起,动作轻缓地拨开糖衣后,将糖果送进嘴里。
他下颚不动,不动声色地含着糖,也不咀嚼。
“甜吗?”嘉宁见他面上纹丝不动,不知他是否喜欢。
子端轻颔首,“嗯。”
小女孩看着眼前两个含蓄的大人,睿智的小眼神在两人中瞟来瞟去,忽然噗呲一笑,“可甜啦!”
……
小朋友能有什么小心思,说的一定是糖果甜。
嘉宁不禁想着,心中暖意蔓延至全身,又想伸手将身上披风解了。
子端见状,抬手将她手腕捉住,“天寒,不许解开。”
两人目光对上,这回是嘉宁率先撇开了视线,“我去跟孩子们打雪仗,殿下去吗?”
“今夜,一起守岁,”他松开手,提醒道,“玩的时候,注意保暖。”
嘉宁牵起女孩的手,点点头,往另一边大雪地去了。
今夜的城北民营与前两月都不同,不再有怨声载道和难过感伤,而是洋溢着所有人的欢声笑语,他们不约而同地暂时忘却了烦恼。
一排排、一列列的火把,燃着烈烈明火,将方圆一里地都照得透亮。
大伙儿将一个个炭盆烧好,围成了数十个大圈,所有人围着圈子坐在高高厚厚的蒲团上,摆在他们面前长案上的,是牛羊猪肉和香醇烈酒,佳肴珍馐和颗颗饱满的米饭。
子端在太宁郡一众地方官员的簇拥下,坐于最显眼的位置,他抬眼扫了一圈也未发现沈嘉宁的身影,不免蹙眉。
嘉宁悄声上前,“殿下可是找我?”
“你坐这里。”终于看见她了,子端眉头展开,想让她坐于身侧。
还未等嘉宁坐下,沈随就从另一位子上起身奔来,迅速坐在原本属于嘉宁的位子上,然后还假装不明所以地看向女儿,“怎么了?阿宁坐这吧。”
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
这般,沈随就搁在了子端与嘉宁的中间。
嘉宁扶额,也觉得这场面还是顾及些比较好,遂坐在了阿父身旁。
文子端的脸色在看到沈随坐下的那一刹那,变得极为难看,此时板着脸,言语中失去了平日里对沈随的敬重,“老师,您这是做甚?”
“啊呀!殿下在太宁日日操劳,难得今晚能放松一下,大家是不是得给殿下敬几杯?”
沈随也放开了,怂恿官员们敬酒。
果不其然,本来顾及到三皇子冷漠的性子,还在犹豫是否要敬酒的众人,有了沈随开头,纷纷开始客套地敬酒。
酒过三巡,众人还在继续劝酒。
“小酌怡情,诸位不必再敬了,孤今日不想喝多。”子端面容严肃,推开不知哪位官员递过来的酒盏。
沈随却不想轻易放过他,殿下清醒着就只会找自家女儿,心思一转,道:“寒冬多喝些烈酒,还能防寒,今日高兴,殿下多喝些有何不可?”
“是啊是啊!”一官员附和道。
文子端已经十分不快,嘉宁见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教训人了,赶紧拉拉自家父亲,清脆地说:“殿下不胜酒力,阿父要喝自己喝好了,也不是非得让殿下喝吧。”
听听,听听!
沈随心中愤懑,这女儿未出嫁,已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谁说孤不胜酒力?”子端沉声反问。
这话正如了沈随之意,不容嘉宁插嘴,即道:“那好!我们多喝些?”
“嗯。”
子端目光灼灼看向嘉宁,仿佛是要极力证明什么。
……
一帮人你来我往地喝起酒来,没个尽头。
夜深后,大多人都回了营帐内休息,还有些人直接赖在了雪地里。
沈随早已醉的找不到北,恍惚间听到三皇子的某个下属提议让嘉宁扶三皇子回马车上,两眼一瞪吼道——
“扶什么?扶什么?我来!我来罢!”
……
嘉宁默默退后,随他们两个醉鬼自己折腾,反正都有人扶。
不能喝还要喝那么多,一晚上他们菜也没吃几口,光是喝酒了!
沈随被送回院子,元则也将三殿下送回屋里躺下。
夜深人静。
嘉宁看着南苑中一片干净厚实的雪,突发奇想,跑到院中堆雪人。
她生长的地方和都城都属南方,一年到头也难遇着一场大雪,对雪,她稀罕的很。
“这是什么?”
子端两颊透着不正常的一抹红,神色迷离地看着那堆白色的东西。
“你怎么起来了?”嘉宁呼吸一滞,他忽然在她身后出声,将她吓得不轻。
文子端一脚重一脚轻地朝着嘉宁靠近,目光似定在她的脸上。
“我说过,今晚与你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