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绣原本对女儿的话还不完全信，自从她忐忑不安地走了第一家，被人匆匆请出门之后，她就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了。

  接着第二家第三家

  两天下来，走遍了连队上的大多数门户，当然还有些新搬来的，根本没什么交情的她也用不着去。

  这两天下来，她手里只借到了两百块钱，还是连队上原本就不富裕的小苟，苟建华借给她的。

  白绣原本没想跟他借，只不过是路过他家门前的时候，一向不善言语的苟建华将她拦住了，二话不说，让他媳妇儿从屋里取出了二百块钱，塞到了她手里。

  “白姨，钱不多别嫌弃，不用还。”说完之后，拉着他那新媳妇钻回了院子里，像是生怕她不要。

  白绣只觉得手里的这两百块钱，格外的滚烫。

  “哎，所以说这连队上也不是没有好人，建华小时候可没少挨人欺负，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今天才宽裕点儿，这搞得我不好意思的。”

  苟建华十四岁上下，父亲就病死了，母亲说是回趟老家就再没了音信。

  还是农场联系到了他母亲家，李忠一连发出去两封信，后来只得了一个信儿，说是他母亲改嫁了，他也大了，用不着人养活了。

  李忠给农场打过报告，但他年纪太小，入不了职，但因为特殊情况，还按照原先职工家属的待遇给口粮。

  那个年代，苟建华又是半大小子的年纪，那点儿口粮怎么可能够吃，李家也时常接济他，后来伯青病了，李家也自顾不暇，就接济的少了。

  年纪不大的时候，就给别人家里干活儿，能对付吃口饭，有些人家白白让人干了活儿，恨不能连口水都不给喝。

  也没少挨连丢上这帮臭小子的欺负，白绣偶尔会看他可怜，叫他来家里吃顿饭，有的时候会送他点儿鸡蛋鸭蛋什么的。

  前两年才转成了农场职工，也是去年，年过二十五的苟建华才经人介绍娶了媳妇儿，只是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这孩子倒是个知恩报恩的，可这两百块钱怎么办？”白绣看着桌子上的两百块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没事儿，过上一两个月咱们再给人家还回去，再给上些自家的东西就是了。”

  “人情就是你来我往，往后人家遇到什么事儿咱能帮就顺手帮上一把。”

  冯泰周觉得这种事情，都是大家相互的，小苟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但也惦记着能帮他们一些。

  有这份人情，往后他们能看顾到的时候，自然也要伸手帮一把。

  冯艳红点了点头，赞同父亲的话。

  “爸，咱们下半年要开荒，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干零工的活儿，到时候看他愿不愿意干。”

  虽说是零工，但工资可一点儿都不比农场开的工资低，而且离家又不远，小半年下来，挣一年的生活费不成问题。

  “成，开工前我就去叫他。”冯泰周点头露出笑意。

  苟建华这小伙子不是个不上进的，肯定会干这活儿。

  从那两天之后，再没有人到她家来借钱，甚至见到冯家人都躲着走，真就像是避瘟神一般。

  农闲的时候，总有人对着冯家的大院子指指点点，说些有的没的。

  冯家人倒是乐在其中，并不理会。

  李伯山开荒试验田，原本想悄悄开工的，没想到农场却比他还积极，大张旗鼓地拉了标语，放了鞭炮，机械队的设备浩浩荡荡地开到荒地。

  李伯山和冯艳红前几天就已经搬回了结婚的房子里住，主要是为了方便。

  住在城里他们清早赶过来，至少开车都要半个多小时，住在这里到地里走路也就不过十来分钟。

  李伯山开工第一天就十分忙碌，不但要盯着人干活儿，自己也会上手换班开链轨车。

  李伯山开工的第一天，回到自家，儿子第一眼居然都没认出来他。

  李乐航在院子里盯了他半天，飞奔回屋里“妈妈，咱们家来了一只土猴！”

  李伯山在院子里被这崽子气笑了，再看看玻璃上映射出来的自己，头发上，脸上，浑身上下都满是黄土，就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儿，看起来可不就像是只大土猴么？

  冯艳红被李乐航生拉硬拽的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探出脑袋看了李伯山一眼，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就剩下一双眼珠子没被黄土给盖上了，可不就是土猴儿么？

  “是爸爸回来了，航航快给爸爸拿毛巾。”一边说着一边从屋里拿出了水盆和暖壶。

  冯艳红和白绣也难得地忙碌起来，要给工人们做中午、晚上的两顿饭。

  工人全部到岗之后，冯艳红和白绣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白绣又提议让苟建华的媳妇也来帮忙，一样的算工钱。

  白绣当天晚上就找到了他家里，苟建华刚刚回到家，上身只穿着一条背心，裤子上满是黄土，在水龙头跟前儿擦洗。听清了来意，却犹豫了。

  白绣这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苟建华这小媳妇儿，个头不高，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条大麻花辫，垂在后面，一张小圆脸，还带着几分稚气，看起来年纪还小得很，站在灯光底下，一双眼眸格外明亮。

  听了白绣的来意，眼里更是闪出了几分期待。

  苟建华回头看了看自家媳妇儿，打算开口拒绝。

  “白姨，要不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呃呃呃”苟建华的媳妇儿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神情有些着急地跟他比比划划。

  白绣脸面一阵酥麻，她不知道苟建华的媳妇儿是个哑巴。

  也难怪她回来几个月了，都没怎么见这小媳妇儿出过门。

  小夫妻两人一个说话，一个用两只手比划，终于苟建华还是没拗得过媳妇。

  “白姨，芳芳她同意去帮你们做饭，她说不用给工钱，管她饭就成。”

  苟建华还是满脸的担忧，芳芳的情况特殊，去冯家他倒是不担心她会受欺负，但他怕再给冯叔白姨添麻烦。

  “那可不成，饭我会管，工钱也要照样拿，活儿可不轻松。”

  白绣见两口子谈妥了，忐忑的心也就放下了，笑眯眯地看着芳芳说道。

  白绣出了院子，苟建华又追了出来。

  “白姨，我家芳芳的情况特殊，她要是有什么您别说她，回头您说我成不？”

  看着苟建华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样子，轻轻扬起了嘴角儿，轻快地答应了。

  “好！”

  没想到这小子对他那小媳妇儿还很体贴，不过走出去几步，她又有些犯愁了。

  芳芳是能听懂人说话，却说不出来的，那她们怎么能看得懂芳芳说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