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送饭的时候，李伯松主动多带了一大份饭菜，冯艳红怕钱大叔自尊心强，给李伯山又拿了二百块钱，让她塞给钱大叔的妻子。

  兄弟俩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一向都是话痨的李伯松都沉默了。

  下午李伯山去了趟学校，没开车，就怕医院那边有什么情况通知的是家里，到时候赶不及。

  二爷爷今天没出门，喂鸟的时候，都没说话，家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第二天的傍晚，饭菜上了桌，李伯山还没回来，正在三个人端起饭碗时，院里进来个人。

  天已经擦黑，冯艳红第一眼都没看出是谁，人到了门前，冯艳红才看出来风风火火赶来的是她公公李忠。

  此时李忠还是显得有些狼狈，换了上衣，却没换裤子，还穿着制服的裤子，皮鞋上满是尘土。

  前天晚上才得到的消息，坐火车最快不是也要明天早晨才到吗

  “二叔，我回来了。”

  短短的几个字，包含了很多情绪在里面，暖色的灯光下，映射出了李忠脸上坚毅的轮廓。

  “回来就好，去洗洗坐下来吃饭吧。”二爷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气。

  “爸，我给您盛饭。”冯艳红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不用，你坐着吃，我自己去。”李忠挥挥手让她坐下，自己随身的包放了边上，自己端着水盆拿出去了。

  院子里有水声传来，李伯松主动提了个暖瓶出去，又端了一碗稀饭和一盘包子回来。

  “没坐火车”老爷子在李忠进门之后，率先开了口。

  “没有，我是跟着同事公干的车到了呼市，然后呼市从赶车过来的。”

  这是一刻都没有停啊

  “二叔您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我活到这岁数儿，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有什么好不好的。”

  二爷似乎对李忠还有些许的怨气，说话可没有对他们几个小辈那么温柔。

  李忠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向李伯松。

  “你弟弟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算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沈教授正跟几个医生商量要不要给他换药用呢。”

  李伯松戳着碗里的稀饭，低着头答道。

  李忠扫了他一眼，目光缩在他手里的筷子上，拧了拧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李伯松连忙把自己的筷子抽出来，抿了抿嘴，继续装作低头吃饭。

  李忠沉下一口气，没再理会李伯松，转头看向冯艳红。

  “艳红最近怎么样很辛苦吧”

  冯艳红有些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很好了，不辛苦。”

  李忠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会儿还要麻烦你送我去趟医院。”

  “好，不麻烦，爸您先吃饭，我去把要带的饭菜装上。”公公跟她这样客气，她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冯艳红带着李忠到了胡同口，才遇到了匆匆往回家赶的李伯山。

  “爸！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去医院吗”

  “嗯，打了顺风车。才回来，赶紧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李伯山沉默着看向冯艳红“你能行吗要不还是我去吧。”

  “我没事儿，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就回来。”开趟车而已，能累到哪里去。

  冯艳红哭笑不得，他好像总觉得她怀孕之后就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不能干似的。

  连端盆洗脚水他都要抢过去，好像她不是个孕妇，而是个残疾。

  李伯山目送两人开车离开，李忠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不由感叹。

  “京城的变化很大，以前哪里有这么多的车。”

  “以后变化会更大的。”冯艳红专心看着路回答道。

  “那也是，京城是国家的政治中心，这里要是都发展不起来，那还能有哪里发展起来。”

  “京城的机遇要比银城多得多，原本还以为你来了会不适应，看样子又是爸低看你了。很不错！”

  很不错的那三个字，让冯艳红感知到了很大的认可，心里也是一暖。

  两人到医院楼道就已经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喊声，像是从伯青那个病房传来的，李忠的脸色一变，大步冲了过去。

  到了门前点着脚尖看到李伯青好好地站在屋里，才站在门口舒了口气，给医务人员让出了一条路。

  冯艳红贴着墙抚着肚子，看着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车子，后面还跟着钱大叔的妻子，哭得都没了人形，跌跌撞撞扑了出来。

  冯艳红瞬间悲从心来，钱大叔对他的妻子很好，家里还有三个好孩子，是大老远从外地赶来求医的，可是没想到

  病房里的人，多数都站在了楼道里，李伯青站在病床前，看着那张还带着血渍的病床，肩膀下沉，目光呆滞

  李忠拦着冯艳红没让她进屋，自己提着饭菜进去了。

  没多一会儿，纪淑英就一脸愁容地走了出来，看到冯艳红牵强地提了提嘴角儿。

  “晚上你爸留在这里，咱们回去吧。”

  纪淑英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睛也是红肿的，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往病房里看一眼，强抿着嘴快走了几步离开。

  刚刚坐在副驾驶上的纪淑英就彻底绷不住了，捂着嘴巴大哭起来，冯艳红坐在车里也红了眼眶。

  没有去安慰，没有去打扰，让她把情绪尽情地释放出来。

  见她抽噎着停止了哭泣，冯艳红才递上了手绢。

  “没事，没事的，沈教授说伯青还年轻，底子在，还有希望的，还有希望”

  “呜还有希望！”纪淑英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自己。

  “对，还有希望的，咱们肯定能等到。”冯艳红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十分肯定。

  夜深人静，病房里的人却没有几个有睡意。

  李伯青和李忠站在楼道的角落，谁也没有说话，李忠却是满脸的担忧。

  儿子今天目睹了一切，从那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爸爸。”

  “嗯”

  李伯青看向李忠，神情很认真，眼里却带着一丝悲伤和倔强。

  “其实我不怕死的，我只怕你和妈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