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这种东西, 永远都是大家最爱消遣。

  大过年，大家坐在一起唠嗑，少不得要议论一下老马家是是非非。

  出人意料之外, 陶小丫竟然承认了那天晚上被追“贼”是她。当然, 她自然不承认自己是偷东西。她只是说, 每次回娘家, 两个嫂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所以趁着是晚上, 她想回去装鬼“吓唬”一下她们, 可是还没咋地呢！就被人当成贼了, 深更半夜, 她觉得自己有口说不清, 所以才逃窜。

  这好端端，还挨了打！

  至于王寡妇, 王寡妇威胁她，每个月要五块钱事情，陶小丫也全都说了出来。

  她开始一直不说，就是不想跟娘家嫂子闹得难看, 毕竟她还要回娘家。这才一直藏着掖着。但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就要被人冤枉不正经了。她没得法子, 只好如实交代了。

  陶小丫这一出儿, 委实给老陶家两个媳妇儿气个够呛, 想到平日里他们确实是很不待见这个小姑子回来打秋风, 倒是信了几分。

  不过, 他们都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啊, 小姑子家那么有钱还回来打秋风，这像话吗？

  因为老陶家两个儿媳时常在外面编排这个小姑子，所以陶小丫这个理由虽然十分匪夷所思，但是却还真是说得过去。而且，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奇葩理由，大家反而不太会怀疑。

  唐妙大年三十儿听说了最新进展，嗤笑一声，说：“这理由找倒是好。”

  姜城：“陶大丫教吧，她特别精明。”

  唐妙嫁过来时候，陶大丫已经嫁了，所以对她一点也不了解。

  “她厉害？”

  姜城点头：“老陶家能过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全是依仗有陶大丫这么一个有脑子。”

  “不过我倒是奇怪她最后没有攀扯你。”唐妙觉得陶小丫那人一看就蠢不行，可是竟然没有那么做。

  姜城笑：“她当然不会提我，她提了，就是实实在在想偷人，你觉老马家还能要她？现在这么说，她虽然也有责任，但是很低了。”

  要是以往，儿媳妇和大姑子闹起来消息也是会成为热议，但是现在可不是！

  毕竟，老马头和王寡妇消息可真是热闹不行呢！就算是这两个人都咬死了不承认，大家大多也看得出来老马头心虚。有一种人，有贼心没贼胆。

  这说就是老马头了，他高兴时候不想那么多；但是现在被人扒了出来，这可不就一下子怂了吗？

  事情不会攀扯到自己家，唐妙也只当做一个笑话看了。看够了，该干嘛就干嘛，不过她可不想这些破事儿污了自家一双小儿女耳朵，因此倒是不怎么放他们出去玩儿。

  便是回到老宅，也叮咛不要多提这些让孩子听见。

  新年他们是在老宅过，随着姜老憨点燃小挂鞭，噼里啪啦声音响起，也预示着新年到来。

  章荷花正在煮饺子，这可是纯表面肉。

  要说他们这个地方过年也不一定是要吃饺子，他们算是中部地区，几乎融合了北方和南方两种风格，饺子汤圆，都是有。自行选择，可是，不管吃啥，总归要看自家家底儿。

  说是过年吃饺子或者汤圆，可也有人家吃简简单单饼子。

  像是老姜家会吃饺子，完全是因为，过年不吃肉，叫什么过年！

  所以，各房都交了年礼，一同吃白面馅儿大肉饺子。

  饺子出锅儿，鞭炮噼里啪啦，好像昭示着，老姜家越来越好了。

  全家热热闹闹围成一桌，一人一碗饺子，姜城将收音机拿过来了，大年三十儿，收音机里正在讲述各地新年风俗，一家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不仅可以说是姜城家大件儿，也是整个老姜家大件儿。

  刚拿过来时候，姜老憨反复摩挲了好久，稀罕得很。

  姜城也允诺，下次有机会，一定也要给爹娘买一个。不出所料，被章荷花瞪了。如果不是因为过年，他保准要挨骂。

  章荷花不需要儿女给什么东西，她现在手脚利索，哪里愿意服老？她就是这样利索人，自己能干时候，可不希望自己多拖儿女后腿呢。

  不过不管怎么舍不得，要说不喜欢吗？还是喜欢。

  章荷花看着收音机，也是忍不住摸啊，更是不准几个小崽崽动，生怕弄坏了。

  饭后大家凑在一起闲聊，章荷花突然就想起一茬儿，问：“你这个收音机，多少钱？”

  收音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

  姜城心里一顿，又一想，嗯，过年不会挨揍，他说：“一张收音机票和一百二十块钱。”

  “啥？？？”

  这下子别说是章荷花了，其他人也都要震惊疯掉了。

  一百二！

  章荷花牙磨呀磨呀，好半天，终于想着“过年”，强行忍了回去，她反复吸气呼气，这才没有直接臭骂死这个败家子儿。姜城是谁啊，一下子就看出他娘心疼了。

  他立刻说：“其实要不是抽到这个收音机票，我是不会狠心买。这个票，我们厂子一共才三张，我得了一张，你们不知道，有人出这些钱跟我换，我没换！”

  他比了个二。

  “两块啊？这么多你不换？”姜老憨痛心疾首看着儿子，觉得儿子傻了。

  姜城：“……是二十。”

  “我妈！”又是一阵抽气声。

  姜城眼看他爹就要对他动手了，他立刻：“我卖了不合适，你们别看我用了一百二和一张票才买到一个收音机。但是这东西不好买啊！我过去时候，这是最后一个了！我如果小心点用，转头儿兑给别人，即便是个二手，只要有八成新，要价一百四也是妥妥。而且，我这还能用很久呢。”

  这么一说，老姜家人又震惊了。

  章荷花这么一听，扫了一眼自己男人，说：“你刚才吹胡子瞪眼睛干什么？怎么一点数儿也没有？这么大年纪还做不到淡定如风！你看看我！我什么时候像你那么没有见识沉不住气了？”

  姜老憨默默看着他家老婆子，想说：你刚才气都翻白眼了。

  不过为了自己可以过个安稳祥和好年，他默默把自己吐槽咽了下去。

  还是好好活着吧。

  章荷花嘲讽完了姜老憨，自个儿也感慨：“所以啊，人还是得往高出走。你看老三和老四在镇里待过了，知道也比旁人多。而且，机会也比旁人多。”

  她这次看向大儿子和二儿子，说：“你们读书认字儿算术什么，也不能完全落下啊！”

  姜老大和姜老二：“……”

  愁，痛苦，悲伤。

  我们不爱学习！

  学习使我悲伤！

  不过章彩虹和王巧倒是亮了眼睛，齐刷刷：“娘，这你放心，我们都帮着盯着呢。”

  姜老憨同情看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庆幸自己媳妇儿熊归熊，但是不逼着自己念书啊！这就是最好媳妇儿了。所以啊，老大老二就没有他这个当爹运气。

  姜城咳嗽一声，握住了唐妙手，说：“媳妇儿啊，我就不学了吧？”

  唐妙不知道他这一出儿是干什么，含笑说：“自然都随你啊！你是一家之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姜城微微一笑。

  姜老大姜老二：“！！！”

  卧槽！这个老三！

  他这是炫耀！

  大大炫耀！

  坏家伙！

  果然，姜城引来大哥和二哥愤怒视线，他爽朗笑！

  “爸爸，你笑什么？”小棠棠哒哒跑过来，小甜姐儿俏灵灵问：“又有什么好事儿吗？”

  姜城笑：“一家人在一起当然处处都高兴！来，上爸爸这事儿。”

  小棠棠爬上炕，她盘着小短腿儿，坐在姜城和唐妙中间，笑脸盈盈，煤油灯下，只觉得小姑娘眼睛格外明亮，好像，她白皙小脸蛋儿上还有小婴儿没有褪去小绒毛，一团孩子气。

  这样可爱小孩子，他们村真是头一号儿，再也没有了。

  章彩虹羡慕说：“三弟妹，你怎么养孩子啊！你家小棠棠咋就越来越好看了呢？”

  看人家白净像是刚出锅白面儿馒头一样，再回头看自家闺女，长也是不错，但是却没有人家这样白皙细腻。章彩虹觉得，如果有什么小仙童，那么小棠棠就是那个样儿了。

  唐妙是个晒女狂魔，她一听章彩虹说这些，立刻就将女儿拉到怀里，说：“是吧？你看我们家小棠棠好看吧？这都是天生！我们小棠棠天生就这么好！”

  章彩虹：“……”

  你这个没有逼数儿，春天时候，你们家小棠棠还是个不起眼小豆芽菜黄毛丫头呢。

  现在就成了粉嫩可爱小团子，谁相信！！！

  “再说我们家这个小不点也爱美，上午出门还擦了我雪花膏呢。”

  小棠棠立刻扬起小脸儿，小手指头戳自己小脸蛋儿，小脸蛋儿微微前移：“我可香了，大伯母闻！”

  章彩虹：“！！！”

  她立刻一秒变换表情：“哦，那么我看小鱼那样也挺好，不用更好看了！”

  那是什么！

  是雪花膏啊！

  金贵雪花膏，她自己都不舍得用，还能给孩子用吗？不要想了，不可能！

  这个时候王巧默默庆幸自己没有生闺女，要不然，这雪花膏还有人抢了！

  真是恐怖啊！

  她原来用可只是蛤蜊油！这雪花膏可金贵。

  “新一年，你们都有啥打算？”章荷花看向了几个孩子，问了起来。往年她倒是不咋问，毕竟那个时候吃饱都费劲，哪里还想其他？但是现在家里条件好一点了，她都是想问问了，看看他们都是咋想。

  姜老大姜老二又一秒缩了。

  有时候，姜城觉得自己这个老三其实才是大哥一样。

  他说：“那我先来说吧。”

  “你说你说！”巴不得你先说。

  “二加二倒台了，我琢磨着，很多事儿都得变。既然是错误，不是就得纠正过来吗？很多事情肯定是要有新气象。咱们肯定还是跟着政策走。新一年，我们这一房两个小家伙儿不到上学年纪，我又有工作，肯定还是轻松。要说改变，暂时倒是没打算有什么改变。还是我在厂子里上班，来回走；我媳妇儿在家照顾家里。暂时这么定，还是看政策吧。要是政策变化了，我们可能也跟着调整。”

  他连续提了好几次看政策，章荷花多精啊，问：“你觉得能有啥政策上改变？”

  姜城：“这个我也说不好，看不准。咱们老百姓哪能揣度上面意思？所以还是等着。不过就拿糖厂来说吧。干活人有是，但是真正有能耐文化人可不多。懂得知识人还是少啊！也许，能开放高考？都不好说。”

  说到这里，也补充：“都是猜测可不好出去瞎说。”

  章荷花呵呵冷然一笑，几个儿子妯娌立刻开始表忠心，不敢多哔哔。

  不过就算是他们想出去说，也没人说啊！家里哪有什么人是念书料啊！

  “还有一件事。”

  姜城主动提了出来：“我跟几个兄弟都商量过了，给您和我爹交养老钱。”

  “胡说什么！我哪能要你们钱。”

  姜城：“怎么就不能要？”

  姜林点头：“我们该给，您就算是用不完，也可以攒着。”

  几个人说起这些事儿，小棠棠有点困乏靠在唐妙身上，她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样事儿，儿媳妇儿是不好插嘴，唐妙也不多说啥，任由他们讨论。

  她捏着闺女小肉手，说：“小棠棠要是累了就……”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棠棠一下子清醒了。

  姜林：“卧槽，这个时候谁啊！”

  他起身来到门口，一推开门，就看到是大队，他问：“咋了？”

  这是村里陈会计二儿，他气喘吁吁：“老马家又闹起来了，马老太嚷嚷着自杀跑出去了。大队长说村里爷们都出去帮着找找人。”

  老姜家全家上下：“啊哈？”

  这是真正懵逼。

  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啊！

  不过到底人命要紧，几个大老爷们赶紧传好了外套，戴上帽子，一同出门。

  章荷花：“这大过年，闹得啥事儿啊！”

  唐妙：“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儿。”

  章荷花摇头：“有啥事儿有事儿，我看是吓唬人。真那么过不来，第一天就不想活了，还用等到今天？这马婆子，不是我在这个时候讲讲儿她。她现在做派，跟年轻时候一样。招数都不带变。”

  几个儿媳倒是来了精神，章荷花：“孩崽子去隔壁屋玩儿去！”

  小棠棠赶紧闭上大眼睛，我睡着了哦！

  我没有听到哦！

  唐妙果断拆穿了小骗子棠棠西洋镜，把她抱了过去，说：“妹妹睡了，小狼多少看着妹妹点。”

  小狼：“好。”

  小棠棠睫毛颤了颤，委屈巴巴：人家装睡啦！

  等到唐妙一走，她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小狼：“我就知道你没睡。”

  小棠棠：“听不成故事了！”

  “那我们玩儿翻绳啊。”小鱼哄着小妹妹，说：“我最近又学会好多好难招式哦。”

  “那我要来。”

  两个小女孩儿立刻玩耍起来，而这边章荷花又讲起老马家，原来，这不是老马头第一次了。年轻那阵儿，穷叮当响，都被抓到过好几次呢。

  回回还是跟不同人。

  马婆子是回回闹自杀。

  现在这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大过年，聚在一起好像也没有旁事儿，就是这样唠唠嗑，东家长西家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果然，马婆子还是吓唬人，这一场闹剧在老马头跪地求饶，承诺再不胡来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这大年三十儿被折腾出来老少爷们也终于都可以回家继续过年了。

  这什么屁事儿呢！

  呵呵哦！

  有人家喜气洋洋，有点人家热热闹闹，也有人家鸡飞狗跳。在这样各有特点日子里，终于到了大年初一。

  老百姓过农历年其实比阳历年更加认真不少。

  唐妙一早全家穿了最好衣服，一同来到老屋拜年，这也是小孩子们最喜欢时间，拜了年，就有压岁钱了。虽然，这些钱最终会被家里长辈收走。可是心情总是不一样。

  小狼牵着小妹妹给爷爷奶奶拜年。一人得到了一毛钱。

  两个小家伙都高兴都喜出望外，高兴不得了。得到了压岁钱，两个小家伙儿都小嘴甜甜，那些甜言蜜语就跟倒豆子似，噼里啪啦往外蹦。给章荷花和姜老憨喜迎个不像样。

  不过就在这样日子里，也是有不和谐声音。

  像是他们这边正拜年呢！

  就听到王巧一声惨叫，嗷发飙：“姜小豹，你个兔崽子，你竟然抠了我雪花膏用！”

  小豹嗖嗖跑了出来，不过他老娘也拎着笤帚出来了，气脸通红，章荷花赶紧示意章彩虹拦人。

  大过年，再怎么也不能打孩子。

  可是王巧真是委屈都要哭出来了！

  她原以为，自己没有女儿，这雪花膏啊，可是可以慢慢用仔细用了！

  但是谁曾想，他们家熊崽子！

  一个男孩子，竟然还偷擦雪花膏！

  “你个熊孩子！”

  小豹委委屈屈趴在爷爷身后，小声嘀咕：“可是小棠棠都擦了，香香。”

  王巧暴怒：“她是小女孩儿，你是小男孩儿！！！”

  她怒：“看我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