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骑着自行车, 车子摇摇晃晃，比以往还慢了不少。

  不过这可没有办法，本来自行车承受着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娃就已经很不轻了。现在还要承担着一篮筐海鲜, 哪里受得住？也亏得是背在唐妙身上, 这样多少是分担了一些重量。

  若不然, 怕是承担不住！

  一家人抵达镇上时候已经中午了, 此时大太阳烤人都要焦了。

  唐妙开了门进屋, 她赶紧把海鲜筐子拎到后院儿拐角。

  其实, 他们还有一多筐鱼, 不过姜城和唐妙都没有带走, 实在是拿不了了啊！索性留下托章荷花腌了咸鱼干。冬日里也是一道不错菜。

  唐妙带回来这一筐, 更多是那些不顶吃零碎儿。鱼不算多。

  “妈妈、妈妈，中午吃我选那条大鱼鱼！”

  唐妙笑：“好！”

  早上唐妙他们第二趟去河堤时候, 几个小崽崽也都戴着小草帽跟上了，一个个都兴奋极了。小棠棠说这条大鱼是唐妙抓，这条鱼明显个头儿比其他大不少。

  唐妙其实也不太在乎大小，原想把这条鱼留下中午给干活儿人做了。

  但是小棠棠却不依, 坚持自己要吃“最大”，这样小事儿, 唐妙哪里会让孩子不高兴呢！索性就把这条放进篮筐带了回来。

  “中午给你做, 你要是吃得少, 看我不揍你！”唐妙威胁人。

  小棠棠翘着小嘴儿萌哒哒笑, 一点都不害怕。

  “阿诚哥, 我捡了两条鱼还有点虾, 你给顾大叔送过去吧。”他们家整天借人家自行车，真真儿有些不好意思。

  姜城：“行，我这就去。”

  “我也要去！”小狼兴冲冲要跟上。

  他们在镇里住还是很拘束，所以一般有出门机会，小家伙们都会争先恐后要跟上。姜城索性牵着小家伙儿一起过去。

  小棠棠都是不去，她撅着小屁股蹲在唐妙什么看她整理那一篮子海货。

  “妈妈，我们今天收获好大哦……”

  唐妙：“那个小馋猫。”

  小棠棠吸吸小鼻子，笑嘻嘻。

  刚说话呢，就看姜城推开门进来，他说：“媳妇儿，跟你商量个事儿。”

  唐妙看他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姜城：“顾婶子今早烫到手了，你能帮他们家做一顿饭吗？”

  唐妙赶紧起身：“咋烫手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小心，顾婶子早上起来做早饭时候烫了手。原本这也不防事儿，老两口儿凑合一下对付几天都没问题。顾老爷子也不是不能做。

  但是谁曾想，快中午时候，顾老爷子弟弟倒是带了一大帮人过来了。说是在附近视察工作，跑他家吃饭来着！虽说人家也不白蹭饭，该给粮食给粮食，该给饭票给饭票。但是，事儿就不是这么个事儿啊！这给顾大叔气坏了，又不能当着外人面儿撅他弟弟下他脸面，只能让顾婶子去国营饭店买，结果这个点儿，国营饭店剩不多不说，还没啥拿得出手！

  这不，正好看见姜城，就抓到救命稻草了。

  唐妙：“行啊！人家崭新自行车整天借给我们嚯嚯，我们就做顿饭怎么了！”

  她说：“我这就过去！”

  听说那边好些个领导，唐妙也不进门，直接把顾婶子叫了出来，她右手包着纱布呢！一看唐妙就道谢：“小唐啊，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唐妙爽快：“没事儿，不就做饭吗？不过婶子可别嫌弃我做饭不好吃啊！他们多少人？”

  “他们十二个人。”

  顾婶子面色有点怪异，唐妙看她表情，奇怪很。

  唐妙小声问：“咋了？婶子有啥你直说吧。”

  顾婶子真是有点无语，可是也没办法，只好把自己难处说出来：“他们是突然过来，家里主食怎么都成。但是这菜就不太够……”

  她也是真让小叔子给气死了！

  一个当领导干部，哪里有这么办事儿！

  唐妙沉吟一下，就觉得有些事儿还真是天意，她说：“婶子，您知道，我们刚从乡下回来。这不正好赶上大雨吗。在河里抓了些鱼，还有一些贝啊螺啊，您要是不怕全是海鲜，我就拿过来一些给您做了！不过，我可得跟您说，这些东西有些费油！”

  说起这个，顾婶子一把抓住唐妙，感动都要哭了：“我现在还管啥费油不费油啊！能先把这顿饭体体面面糊弄过去，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尽管做，这海鲜可是大餐，婶子不白用你，你放心，该你一分不少。”

  唐妙：“那不……”

  顾婶子：“得，咱俩别推脱，赶紧吧！”

  唐妙：“那行。”

  唐妙回家拿东西，小棠棠站在门边儿，可怜巴巴小小声儿：“我大鱼……”

  唐妙：“这条大鱼不拿过去，还是给你做！”

  小棠棠抿嘴笑了，她小肚子咕噜咕噜响，唐妙知道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屋，给俩娃一人冲了一碗麦乳精，说：“先垫垫。”

  两个小家伙儿乖巧说了好，在家喝完麦乳精，手牵手跟着妈妈一起来到顾伯伯家。

  虽说他们这边有客人，但是倒是没在家里，既然来了这边儿，可是要四处看看。正好这边忙忙叨叨也不方便，顾老爷子索性把人都领了出去。

  唐妙主要做饭，顾婶子和姜城在一边儿打下手。

  唐妙也不怕串味儿，把要煮几样一并煮了出来，煮出来后盛在一起。随后刷过开始炒小香螺和蚬子，她小香螺不少，因此也没少做。顾婶子家条件好，可是大家都是从苦日子出来，她看到这小香螺这么费油，还是很吃惊了一下。

  不过，也仅仅是吃惊，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眼看着唐妙用爆炒小香螺底子炒了白菜，又格外炒了一道土豆片儿，心里也暗暗点头。虽说费油，但是可以再利用，也挺好。唐妙炒了两道素菜，将大螺给切成块，用滤出来爆炒小香螺辣油又炒了螺片，稍后点缀上香菜。这就是三道菜了。

  加上一道姜城在他们家炖鱼，这就是四道菜。

  唐妙吩咐小狼：“你把蚬子格外都给挑出来放一盘。”小香螺和蚬子都爆炒过，分开了就是两道菜。

  小狼：“好。”

  “小棠棠，你把煮好虾子挑出来放一盘。”

  小棠棠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看热闹呢，被点名立刻干活儿，“我超棒！”

  多了这个，就是七道菜。

  虽说顾大叔顾大神家没有多少菜，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唐妙用肉片炒了一个青菜，又炖了一个豆腐。像是国营饭店红烧肉这种招牌菜唐妙倒是不会，不过她想到自家有肉罐头，索性开了两盒，切了一大盘。

  十个菜，正正好。

  眼看还有些青菜，唐妙又把同时煮好螃蟹敲碎了两只窜了一个汤。

  十菜一汤。

  姜城把煮好其他东西端走，领着两个小家伙儿先回了家，唐妙这是帮着都摆上了桌。都做好了，人还没回来呢！顾婶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拉着唐妙手一直说着感谢话。

  唐妙摇头：“谢什么，邻里邻居，我们也没少麻烦您。”

  “那哪儿一样，你这是雪中送炭。”

  唐妙轻声：“婶子，咱也不必多说，您在家等着吧，我回去让阿诚哥去叫顾大叔他们回来吃饭。”

  顾婶子：“哎！”

  她把刚才炖豆腐时候贴饼子端出来一并放在桌上，就看顾老爷子一行人叽叽喳喳回来了。顾婶子心里存着气呢！可是到底不好表现出来，只笑脸儿迎人。

  只不过，顾市长和一干同僚看到这一桌，倒是吃了一惊。

  只说两条炖好鱼并一桌不少海鲜，已经让人很侧目了！毕竟，他们可不是沿海城市。大老爷们就算是有些文化，也都是大老爷们，大家也不讲究，坐上桌儿就开吃。

  “唔，这虾真新鲜！”

  “啥啊！还是炒蚬子入味儿。”

  “小香螺也不差啊！这真好吃！”

  顾市长笑了出来，相较于一桌子海鲜，这汤似乎就有些平平无奇了。他低头喝了一口汤，只是一瞬间，眼珠子就瞪大了，险些鲜把舌头都吞下去：“好喝！这怎么这么嫌啊！好像是……蟹肉？”

  “嗯，放了两只螃蟹。”

  顾市长险些哭了！

  现在这小地方都吃得这么好了吗！

  他们在市里，还是干部家庭也万万没有这种！其他几个也嗷嗷感慨，不过感慨归感慨，可一点也不耽误吃。这小香螺真是太下饭了！要是下酒……哎妈呀，不敢想！

  更绝了！

  顾老爷子这个时候幽幽说：“你来太突然，家里没什么吃，这是从邻居哪儿倒腾来！人家这点好东西，都匀给我们家了！”

  这话一说，顾市长就觉得后背发凉，他大哥果然是不高兴了！他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做岔劈了，但是他真是没有坏心。他默默后脑勺，不敢搭腔儿。

  大家都是人精儿，场面人，哪里听不出老头挤兑自己弟弟啊！

  他们……他们不管！

  反正要吃！

  太好吃了！

  海鲜这东西，不需要很牛逼技术，只要够鲜！那就最好！

  这边吃乐颠颠恨不能舔盘子，那边唐妙家小崽崽正在吃螃蟹，他们吃很辛苦，可是，吃螃蟹乐趣就在于，千辛万苦下来，把这一点点美味蟹肉吃到嘴里。

  这种感觉这种体验，很棒！

  不过因为俩小家伙都太小，所以姜城还是在一旁帮忙。

  在顾老爷子那边炒菜炖菜，唐妙是一点没动。不过煮东西时候都是多煮了一些，正好端回来自己吃！而姜城炖鱼时候顺便儿在鱼锅周围贴了一小圈儿饼子，小小一个个，但是吃起来格外入味儿，姜城吃了四个，都没停下来。

  “小姜。”

  姜城听到叫声，赶紧开了后门，门口是姜老爷子，他说：“你出来一下。”

  姜城：“哎！”

  他很快出了门，不多时，去而复返，唐妙：“怎么了？”

  “顾大爷说是不能白吃我们东西，塞给我一堆粮票，里面还有工业票和布票……”俩人推脱了一下，实在是尴尬，只能收了。

  唐妙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洗了洗手，把各种东西规整在一起。不得不说，东西真不少。

  小棠棠是个小机灵鬼儿，她看到这些票，知道是可以花掉！立刻就说：“不换我大鱼鱼。”

  唐妙：“没人要换你大鱼鱼，你个护食小猫。”

  小棠棠吃小嘴儿脏兮兮，她扬着小脸蛋儿，“喵！”

  唐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捏闺女小脸儿，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棠棠靠在小哥哥肩膀，说：“我是讨人喜欢。”

  还自己吹上了。

  她说：“这粮票咱们收下了，你跟顾大叔和婶儿说，这几天婶儿手没好，咱给他们送饭。”

  姜城点头：“这样行。”

  “下午你给老花送点过去吧。”

  唐妙也专程准备了。

  姜城看看时间，说：“傍晚吧，我领小狼和小棠棠一起去。”

  两个小家伙儿立刻手舞足蹈。

  能出门，太棒太棒啦！

  “咚咚！”敲门声又响起，姜城：“大叔？”

  姜老爷子问：“那什么……”

  他豁出一张老脸了：“你家还有小香螺吗？我拿粮票跟你换点。”

  姜城：“那换啥啊！都给您，我们下次回家再捡就是了，这东西太费油，农村大家都不咋吃。”

  姜城整理剩下小香螺，还足有十多斤沉，他说：“都给您。”

  姜老爷子又把几张票塞到姜城手里，姜城：“大叔，您别……”

  老头提着小香螺背手走，像是没听见一样。这是一个顶顶老倔头。

  几天后，姜城和唐妙才偶然知道，为了抢夺吃剩下小香螺，有几位已经就要互相扒老底儿了，什么三岁时候尿裤子，这事儿都被牵扯出来了。

  可是剩不多，没法分，给谁合适啊！

  索性，他就要了一些生，在老伴儿指导下回家又炒了一大锅，给这些人拿走了。

  他们一同离开那一瞬间，顾老头觉得他们像是鬼子进村。

  不过，这些人倒是留下不少饭票，饭票少，身上带着工业票布票都扔下了。这也就便宜了姜城和唐妙。当然，这是后话。

  这天晚上，唐妙终于把小棠棠喜欢那条最大鱼给宰了，姜城领着小棠棠和小狼出门送东西，唐妙一个人在，她把鱼鳃弄出来，又划开了鱼肚子……“卧槽！”

  饶是唐妙，也忍不住讲了一句脏话！

  这条大鱼肥肥肚子里，竟然有一只——金戒指！

  说是金戒指，其实也不是很准确。准确说，这是一只男用金扳指。

  金！

  宽宽，扳指！

  你说唐妙震不震惊！

  这大鱼肚子里有这么一块金扳指，竟然还能活好好也是很奇怪了。不是听说人吞金会死吗？鱼不死？

  唐妙不知道那些，她看着金扳指，陷入了浓浓沉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好运。

  金扳指带来震惊实在是让人太过恍惚，以至于唐妙干什么都是恍恍惚惚，姜城领着孩子回来，她都没留意到呢。

  姜城与唐妙成婚多年，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儿，看她这样恍惚，立刻就拉住她，问：“出什么事儿了？”

  他说：“我没在家，有人来找茬儿？”

  唐妙抬头，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姜城来到角落，献宝一样把刚才藏在兜里金扳指拿出来，“你看！”

  姜城：“卧槽！”

  夫妻俩，倒是一样震惊口头禅了！

  唐妙把自己从鱼肚子里发现这金扳指事儿细细讲了一遍，姜城：“……”

  果然，他媳妇儿有得天独厚生财技巧。

  “你说其他人鱼肚子里，会不会有……”

  姜城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别人没有你这么好运。”

  唐妙感慨：“这还真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盯着金扳指，好半天才终于缓和过来。姜城抹了一把脸，说：“媳妇儿啊！”

  唐妙茫然抬头：“啊？”

  “就算咱运气好，但是运气这东西也未必就是一辈子。所以，日子该咋过还咋过。你看，成不？”原本运气好，姜城还很高兴，毕竟说不喜欢这大好事儿呢？

  但是现在发展下来，他还真是有点怕了。

  毕竟，刚过易折，运气太好，也让人担心向老天爷预支太多。他真不能失去他媳妇儿。

  他说：“咱过日子，可不能一直凭着运气。”

  唐妙赶紧点头：“这我知道！”

  运气太好，她都怕了。

  两个人小声嘀咕，小棠棠趿拉趿拉过来了，她叉着腰，一副训斥样子，小奶音：“你们怎么可以不管锅里鱼鱼！大人们就知道谈情说爱！真是太过分啦！”

  唐妙：“我妈，我锅里还炖着鱼呢。”

  她赶紧过来，就看自己大儿子踩着小板凳正在动手，她赶紧上前，说：“妈来，你去玩儿吧。”

  添了点水，唐妙盖上锅盖，突然反应过来，她看向小棠棠，对她勾勾手指：“你给我过来，什么谈情说爱？你跟谁学？”

  小棠棠立刻对小手儿。

  “不许瞒着妈妈，跟谁学这些？”

  小棠棠歪着头，轻声：“小虎哥哥。”

  就这样毫无底线招供了！

  她小脚丫在地上画圈圈，说：“小虎哥哥说，小叔叔喜欢凤儿姑姑，想跟她谈情说爱。”

  唐妙：“……”

  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