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藏星还蹲在山门前等我。我一出现，她就哭着跑过来拉住我的手，“你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巽风若是换个厉害一点的人来，我估计真的就被带回去了。”可换一个人来，也未必能劝我。

  同藏星一道回清云居的路上，我跟她解释了一下关于巽风对我可能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绝情的事情。

  “那殿下不会亲自来抓你回去吧。”

  居然还有这种假设。

  “没事，我们现在是紧俏员工，老板会保护我们的。”

  -

  根据我和藏星连日来的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快的能迅速跑完我们负责的几个布云点的路线。

  今日到达息山之时，已经比往日提前了半个多时辰。

  布好了云，时辰还早，天也才微微凉，本想着月尊和小兰花他们应该还在睡梦中。结果途径息山最高峰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藏星，你看那摇光峰上是不是有个人？”

  藏星点了点头，惊喜道：“是有个人，好像是月主大人!”

  苦等那么多天，终于让我逮到落单的小兰花了吧。哈哈哈。

  我将云车拐了个弯儿，直往摇光峰去。

  小兰花正在摇光峰山顶上打坐，看起来应该是在调息吧。

  我和藏星停在云雾里，打量着。藏星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问我：“月主大人，是在冥想吗？”

  小兰花不是个灵根受损么。剧里也没见过她努力修炼过，这么早就在摇光峰上打坐太不符合常理了吧，难道说复生成神女之后，灵力增强，就连修炼也变得积极了？

  “应该是吧，那我们还是等她冥想完了再下去吧。”

  于是就这样我们一直盯着小兰花打算等她忙完，直到我们发现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因为小兰花的脑袋好像，在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我用胳膊肘碰了碰藏星，“你看月主像不像在打瞌睡？”

  藏星眯起了眼，瞧了好一会儿，才惊呼道：“好像是的。”

  于是我们两个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现在莫约是凌晨的五点半左右，小兰花在摇光峰山顶上一个人打坐还睡着了？

  一阵风吹过，小兰花醒了过来，伸了伸胳膊，缓缓站了起来，还揉了揉腿。

  我正在思考该用什么方式来进行偶遇时，就见小兰花一道法术，将我们面前的云层击散。

  摇光峰地势高，离云层的确不远，但归云里的布云使终日伴云生活，理论上是很难在云里被人发现的啊，不愧是神女。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我与藏星索性就跃下云车，与小兰花一见。

  “云集仙君座下布云使夕让，见过神女。”

  “藏星，见过神女。”

  小兰花的气质已与从前截然不同，她伸手示意我们平身。“既是布云使，怎的鬼鬼祟祟？你们似乎也并不是仙族。”

  我低头回应道：“我姐妹二人久闻神女心系苍生，是能救世之人，仰慕已久，有缘得见，这才失了分寸，惊扰神女，神女恕罪。”

  “回神女，我们是月族人。”藏星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小兰花。

  小兰花听说我们是月族，态度似乎变得更亲和了一些，她喃喃道：“仙月两族竟然能共处一事，云集仙君倒也是妙人。”

  此时已是辰时，小兰花面向灿烂的日出，微微出神。

  藏星试探着问道：“月主大人？”

  熟悉的称呼，令小兰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藏星。但很快她又将头转了回去，“我是神女息芸，前尘往事悉数已随小兰花身死而去。”

  这也像不是失忆了，难道神女已经不爱月尊大人了吗，我的cp要be了吗。

  为了进一步与神女拉近关系，我连忙建议：“我姐妹二人负责息山每日的布云，神女若不嫌弃，神女冥想之时，我们二人可以为神女驱散云雾。”

  无论是晨曦微光还是日出，若被云雾遮挡，是很不利于修行的，而我们的还云扇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驱散积云。

  小兰花轻咳了一声，刚想拒绝，我便拉着藏星，跟她告别：“神女，我们该回归云里了。明天见！”

  我朝她挥了挥手，带着藏星，飞上云车，绝尘而去。

  我坚信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听见被拒绝的话。

  于是靠着不辞辛苦日每日布云后，都去为小兰花驱散云雾的交情，我和藏星终于被发了好友卡。

  （五十）

  今日各处雷雨大作，工作量小了很多，大家都很开心。于是灵玉决定给我们做一道归云里特有的雪云糕。

  做雪云糕需要下云井找一种温度极低的云团。

  不时生长出来的云里有拳头大小，形状像球的云团就是我们要找的，这种云团温度低，我们这种有温度的手一靠近它就避开了，比抓野兔子还难抓。

  我正在跟面前的雪云团斗智斗勇，就听见上方有人喊我：“夕让，初云给你来了一封云信。”

  我倒吸一口凉气，恶狠狠的看向那朵云团，算你走运。借着旁边一朵厚实大云块儿我便飞出了云井。

  初云传来的云信飘在空中，我朝它吹了一口气，云信便散了，传来一阵人声。

  “夕让，山门前有个人找你。你叫什么啊。”

  然后我就听见了巽风的声音，他说：“夕让你出来，跟我回去。”

  “夕让他不说他叫什么，需不需要我把他扔下山啊。给我回个信儿。”

  藏星惊呼道：“巽风殿下真的亲自来了。”

  我以为她是害怕我们被抓回去，连忙安慰道：“巽风应该是连初云都打不过的。”

  结果藏星接过我手上装雪云团的布袋子，“没准殿下是想通了，你不如去见见他。”还把我往云阁外推。

  我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果断拒绝：“现在才刚刚跟神女建立了联系，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回去。”于是随手招来一朵云做成云信，往云信中留言：“下手轻点，扔出去吧。”

  眼下仙月两族停战，他肯定是只身一人前来，最多带个故江。初云对付他们俩绰绰有余。不过令我意外的是，难道苍盐海已经没事儿需要他操心了吗，他怎么有闲工夫来水云天找我的啊。

  小仪凑过来问我：“你怎的如此绝情，怕不是对人始乱终弃？”

  她八卦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巴隐隐有变出小喙的趋势，我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别说了，差不多有那么多雪团了我们回清云居做糕点吧。”

  -

  袅袅炊烟悉数进入云里不见了踪影，灵玉揭开蒸笼，一个一个白胖胖的云朵状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钻入鼻腔。

  等雪云糕摆上桌面的时候已经不烫手了。一口吃下，口感出奇的清凉，甜而不腻，真的好好吃。

  我抬头问灵玉：“灵玉姐姐，我可以带一些去给神女吗？”

  灵玉一面将其余的糕点放进篮子打算给仙君和初云送去，一面对我笑道：“怪不得每日你与藏星总回来得最晚，原来是偷偷下界找神女去了。神女若是喜欢这雪云糕还好，不喜欢的话，把你们丢出了息山可别赖我。”

  藏星急忙吞下了口中的糕点，“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灵玉姐姐做的雪云糕呢。”

  大家纷纷附和道：“就是啊。”

  此刻清云居里岁月静好。只是不知道，初云跟巽风是不是胜负已分呢。

  -

  午饭过后，回到云阁。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初云进来。

  我瞧着他就径直走到了我面前，疑惑道：“不应该啊初云，以巽风的修为，他怎么跟你打了那么久。”

  “还不是你让我下手轻点他，我就陪他玩啊，是他总不放弃，倒是比之前那个黑衣服的强些。”初云甩了甩尾巴，紧接着又跳上我身旁的栏杆，“原来他叫巽风啊，怎么打都不说自己叫什么，好生奇怪。”

  我凑到初云跟前问：“你没受伤吧？他没事吧？”

  一旁的小仪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那是你夕让姐姐的情郎，打伤了，她可是会伤心的哦~”

  我连忙把她往云井旁边的人堆儿里推，“快去下你的云棋，别胡说八道。”

  初云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但他托我给你带了个东西。”他缓缓摊开右手，一个兔子望月的石雕出现在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中间。“他还说，他不会再逃避了，你若实在不想回去他就不逼你了。”

  我将石头小件拿起来，许多回忆浮上心头。

  我想起我还是阿杏时，巽风是我求而不得的梦，是我满心满眼装着的人。如果我只是阿杏，也许只要巽风的一句他也喜欢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能为他放弃很多很多。

  可我是夕让，从小缺爱所以想被人坚定的选择，就像尊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兰花，而巽风的喜欢，永远都被排在太多东西之后。可惜世上大多数东西都是经不起比较的，尤其是感情。我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他，所以我不想陪他玩了。

  我摸了摸初云的头，“以后见到这人，不用再问我了，丢出去就行了。”

  “我可以跟他玩吗？”初云毛茸茸的耳朵突然兴奋的立了起来。

  我虽然心下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左右初云不会伤人，巽风应该也没有那个本事伤初云，应该没什么事吧。

  -

  第二日一早，我们早早干完活来到了摇光峰。

  小兰花一反常态十分严肃认真的坐在那里。我刚一停好云车，便听见小兰花叫我们：“夕让、藏星你们来了。”

  藏星将我们包好的糕点递给小兰花，“神女大人，这是归云里的姐姐做的糕点，我们带了一些给你尝尝。”

  许是雪云糕的颜值真的高，小兰花，一打开盒子边迫不及待地的尝了一口。“真好吃！”

  我笑着指了指盒子，“这里面还有很多，神女可以拿回去慢慢吃。”

  小兰花闻言，却拒绝了。“我尝一个就可以了，剩下的你们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息山已荒废许久，你们来了也热闹不如去我那里喝杯茶。”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兴高采烈的连连点头。

  结果下一句给我当头一棒。只听小兰花接着道：“不日我就会与水云天的长珩仙君成婚，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请你们上我那里坐坐了。”

  我看了看藏星，藏星看了看我，我们都在同情尊上。该来的还是来了，月尊大人是不是要准备荡平水云天了，抢婚的修罗场应该不远了。

  -

  这还是我头一回进司命殿呢。这里的庭院，这里的台阶，这里的命格之树，我看剧时见过很多次，都是我不知道多少个加班的夜晚里的慰藉。

  “这便是我的居所司命殿，你们可随意参观。”

  我和藏星哪敢乱逛啊，于是都坐到了命格之树下。

  藏星仰头看着命格之树，红叶如霞，不禁感叹道：“神女住所，真漂亮啊。”

  小兰花微微一笑，互相吹捧：“归云里，云山层峦，外人难入，听说是三界独一份的奇景之境呢。”

  我轻轻抿了一口茶，茶烟袅袅，正感叹此景此情，夙愿得偿。便见藏星嗖的一下子就站起来。

  我正疑惑她咋了，就看见东方青苍和觞阙走了出来。我急忙放下茶杯也迅速站起身来。真不怪我们，月尊大人是真的气场太强，发自内心的害怕啊。

  小兰花向东方青苍介绍道：“这两位是云集仙君座下的布云使。是两个月族姑娘。”

  还没等她给我们介绍东方青苍，我们俩人双双想往地上跪，一句尊上还没喊出口，东方青苍施法阻止了我们俩，“此处是神女的住所，我只是神女的仙侍。”

  我莫约是意识到现在的小兰花估计已经变成神女了不再爱月尊大人了，但月尊大人仍然不放弃，甚至甘为神女的仙侍，只是为了能待在神女身边。

  忽然一个仙子急匆匆的过来，说是请神女议事。于是小兰花便对着东方青苍嘱咐道：“大强先替我好好招待两位姑娘。”

  “今日真是不巧啊，你们四处逛逛我便只能先走了。”

  “神女慢走。”

  这小兰花一走，东方青苍直接就变脸。

  只见东方青苍幻化出长剑，抵在我脖颈上，冷声质问我：“你与巽风是何关系，此来息山是想干什么？”

  巽风的血引怎么跟条狗链子似的呢。

  我一手稳住藏星，一手轻轻把锋利的剑刃顶住。将施法掩盖住的瞳色，暴露了出来。

  “尊上，我是预世者，此来息山是推算出息山神女已经复活，俸巽风殿下旨意前来助月尊大人一臂之力。尊上，殿下他一直很担心你。”

  自从当了预世者我信口雌黄的本事越发行云流水了。就算东方青苍排觞阙去求证，巽风总不可能卖我吧。

  不料这东方青苍并不好骗，剑刃瞬间割破了我的手指，我疼得面色一拧，抬眼却是他满脸的不信任。

  于是急忙补充道：“尊上，我们应当是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阿伊山脉下，彼时我曾被兰花仙子发现。第二次是月落山谷，那时我已经辗转到了巽风殿下手上。”

  闻言，东方青苍的剑才终于缓缓放下。

  “你最好别是在骗我，若我发现你对小兰花有什么歹心，我会马上杀了你。”

  “是。”

  -

  “你既是预世者，那我问你现在的神女是小兰花吗？”东方青苍捡起一片飘落的命薄用法术又还原了回去，想来这里的并不是真正的司命殿，所有树叶也都只是树叶而已。

  东方青苍的眼神太过凌厉，冷硬且具有杀气，巽风与他相比简直就是个纸老虎，我稳住发怵的身体，“尊上，我可能需要去问一下天道才行。只是我去见天道需要了业花做引，但我们没有了业花了。”

  “觞阙。”

  “属下即刻就去找。”觞阙朝东方青苍一拜，马上就消失了。

  东方青苍抱着胳膊肘，朝我和藏星走了过来，“预世者不是会看命线？”

  我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回道：“尊上，我修为不精，看不见修为比我高的人的命线。”

  东方青苍闻言皱了皱眉头。

  “巽风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梅开二度，心里拔凉拔凉的。我承认我就是个废物，果然人设不能立太高，倒的猝不及防。

  “尊上了业果难寻，我姐妹二人明日还需得布云，就先告退了。尊上若是需要我们姐妹二人，就吹响这只云哨，届时，我们自会前来。”

  这只云哨还是灵玉做来给我们玩的，云哨一被吹响，与云哨同一片云朵做成的云母片就会发出同频率的震动。灵玉在清云居做好了饭菜，就是这么叫还在云阁里玩的我们回去吃饭的。

  “退下吧。”见东方青苍转身进了司命殿中，我拉着藏星赶紧溜了。

  回到归云里，藏星给我手指上了一点药，“你也是胆子大，连月尊大人都敢骗。”

  我往云床里一躺，幽幽说道：“尊上如今七情已生，虽看着吓人，但应该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云床上，垂下许多云柳，我伸手去拨弄间，听见藏星叹了一口气，“月主嫁给长珩仙君，尊上该多伤心啊。”

  自入了这剧中，许多事情根本没办法再看清，唯有等一问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