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一百八十四章
作者:木妖娆      更新:2023-10-13 14:54      字数:6289
  桂阳城中传出三响鼓声,城门高墙上插上了豫章军的旗帜,又有将士在城门上摇着双旗。

  看到那双旗,周毅立刻下令:“骁骑营即刻护送军医入城。”

  两军交战,军医随时待命。

  城中战事刚止,还是有危险的。

  虞滢随着骁骑营的人入了城。

  在城外,军医离得不远,她认得出伏危。

  方才她看到伏危带着几人策马入了城,心里也随着时间流逝而牵动着。

  这本书都已经偏得没边了,而且她也记得不全,这一场战役看着没有太大的凶险,可她依旧为伏危和伏震兄弟二人提心吊胆的。

  她扫了一圈,找到了伏危的身影,伏危在给将士止血,且大声问:“军医呢!”

  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虞滢提着医箱快步跑了过去,看到伏危给止血的将士是大兄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心下惊颤,但脚下还是没停,很久就在伏危身旁蹲了下来。

  伏危也看到了虞滢,道:“大兄胸口中了伤,我检查过,没有伤及五脏六腑,但伤口过大,流血不止。”

  虞滢没敢耽搁,听着伏危的话,快速打开了医箱。

  现在没有输血的设备,要是流血量过大,便是缝合好伤口,也救不活。

  好在伏危及时止血,虽然效果不是非常好,但也避免了大量失血。

  其他军医也立马往伤重的将士而去,动作急,却从容有序。

  豫章大军入城,一部分人清理战场,戒备着降兵。

  另一部分人随着周毅去府衙处理百姓与降兵的事宜。

  伏危并未动身,在给虞滢打下手。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

  伏震身上伤口多,但好在都没有致命伤,只是处理的时候费劲些。

  把伏震的伤都包扎好后,伏危与士兵用担架把大兄抬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随后才去的府衙。

  虞滢则留下给其他伤员包扎。

  这次攻下桂阳郡,是官员开的城门,后来邢峥嵘带人赶到,两方交战不久,邢峥嵘便疯魔得敌我不分,其手下的将士自然会倒戈。

  因此,伤亡并未过重,军医人手也是够用的。

  周毅的承诺是作数的,到了府衙后,立刻让人熬了粥,随之走街串巷敲锣打鼓说在府衙施粥。

  百姓饿得都已经吃土了,听到施粥,哪里还分什么敌军友军,只能填饱肚子,什么军都不重要。

  忙碌到了夜晚,外头才安静了下来。

  伏危与桂阳官员交涉了半个时辰,才到周毅跟前去复命。

  “邢峥嵘的吃食中被他们放了能让人致幻的草药,剂量小不宜发现,连续下了半个月,又在他的衣服上熏有麻黄草,日夜积累,一旦过度激动兴奋便会生出幻觉,敌我不分。”

  能让邢峥嵘过度激动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斩杀自己人。

  下

  药的目的,无非是让邢峥嵘疯魔,杀自己人,桂阳郡便会不战而降。

  可这样的计策,说得好听,是牺牲少数保全大局。可说难听些,却是挥刀向自己人。

  周毅听了伏危的话后,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伏危跟了两年周毅,对其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的,对时下周毅的心思也揣摩出了几分。

  开口道:“此人的做法够狠,也不够磊落,可不得不承认,这做法让伤亡减到了最少。如今这战祸四起的局势,郎将缺少这样的人才。”

  周毅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后,往院子外看去,无奈的道:“你所言,我怎么会想不到?”

  战乱的局势,一味的坚持非黑即白是没有用的。

  犹如自己当初被落放到玉县做知县之时,也算不得正直。

  这些地方胥吏世袭,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捞一些油水,只怕这办事也是虚与委蛇,应付交差。

  思及此,周毅暗呼了一口气,问:“此人是什么身份?”

  伏危:“先前为邢峥嵘的幕僚。”

  周毅:“人呢?”

  伏危:“在外头。”

  “唤他进来吧。”

  不一会,顾校尉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从厅外进来,男子一身儒袍,头戴乌色纱帽,一副书生打扮。

  此人名为陆昶鸣。

  与伏危文武兼修不同,这人全然是文人之气。

  行拜礼后,周毅问:“为何向邢峥嵘下疯药?”

  陆昶鸣低头应:“回郎将的话,是为了这桂阳郡满城的百姓和将士。”

  周毅神色肃严:“怎么说?”

  “在半个月前,邢上将差人送信去了武陵。信上道他暗藏了一批粮草辎重,若武陵郡能派援兵前来,他便带着桂阳全军与这批粮草辎重投诚武陵,效犬马之劳。”

  “他自顾着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但奈何还是有一众将士誓死追随,为免造成更大的死伤,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顾校尉闻言,嗤笑一声:“我还当那邢峥嵘真的是个什么忠臣将帅,说到底也不过欺名盗世之辈。”

  伏危看着陆昶鸣,提出疑点:“邢峥嵘为何舍近求远,不投靠城外豫章,而要去投靠千里之外的武陵郡守?”

  陆昶鸣道:“这点,在下也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武陵郡守和邢上将以前便有书信往来。”

  周毅和季校尉都看向伏危,毕竟二人曾是父子关系,他应是知道些的。

  便是陆昶鸣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了伏危。

  明面上,豫章并没有查到邢峥嵘和霍善荣有什么关系。

  在几人目光之下,伏危垂眸思索二人先前的交集。

  须臾,伏危抬眸:“霍善荣是在越巂郡从军,是我生父底下的兵,那会我父亲好似是校尉,我父亲立下军功后,他便一直追随。”

  哪怕霍善荣不许旁人提起武陵郡的前太守,但伏危还是

  听到过一些。

  后来知道自己生父另有他人后,在还未被赶出霍家时,他暗中调查过生父。

  陆昶鸣恍然道:“越巂郡与西羌各部交战过,邢上将虽不是在越巂郡从军,可却是援助过越巂郡。”

  在屋子的人都知道西羌各部叛乱的事。

  数十年前,西羌各部不满被统治,大犯边境,后来才被赶回西羌去。

  那伏太守也是因此立下赫赫战功,才去了武陵做郡守。

  若是二人在此战有过交集,彼此认识倒也不稀奇了,只是关系深浅,却是不得而知。

  周毅沉思半晌,问:“下药一事,还有谁知道?”

  陆昶鸣低下头:“除却三位大人,便只有在下。”

  周毅闻言,沉着脸环顾几人:“你们把这下药一事捂实了,不许向外透露半分。”

  三人相继一抱拳。

  “属下遵令。”

  “在下遵令”

  下了令后,周毅看向陆昶鸣:“你在桂阳当任幕僚多年,对桂阳了解,我便任你暂管桂阳各务,其他官员听你调令。”

  陆昶鸣头一低,并未虚以尾蛇,直接应下:“属下领命。”

  周毅再道:“一个时辰后,桂阳所有官员都到这正厅议事。”

  季校尉和陆昶鸣散去,周毅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对伏危道:“且领我去见伏震。”

  伏震年纪虽大了些,也仅比他小了几岁,比不得十几岁的少年好培养,可周毅还是真的是把这人当成好苗子培养的。

  十几岁的少年,要等他成长还需要很漫长的一个过程,于现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局来说,等不了。

  但伏震却因先天独厚力气大如牛,悟性又高,不用培养多久就能成为一位猛将。

  这样的猛将难得,便是日后豫章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平定四方也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自然还是需要人才平乱的。

  伏危与周毅去到了城门处,到了伏震的帐篷。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把城中伤患都缝合好了,伤势过重没办法,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虞滢也正好从其他帐篷中过来,三人一同入了帐中,看着重伤的伏震,却是已经醒了。

  虞滢查看了大兄的伤势后,便让他们几人说话,退出了帐外。

  寒风瑟瑟,桂阳郡内,一如几个月前的南康郡一样,篝火照映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今日攻城之后的喜悦之色已然不见。

  虞滢把军医聚到了一块,安排他们分三批来轮流守夜,每一个半时辰换一批。

  等到伏危从伏震的帐篷中出来,已经是一刻之后了。

  周毅先行回了府衙,夫妻俩走上城墙说话。

  伏危简单提了一下邢峥嵘与霍善荣的事。

  虞滢闻言,眉头一皱,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这霍善荣比我所知还要阴魂不散,有一些事情已经全然脱离了我所知,我心里也没了底。”

  这也是当初她害怕的。

  伏危缄默许久,走到城墙的石墙旁,双手撑在墙围上,朝着武陵郡的方向远眺而去。

  神色略沉,低缓道:“无碍,我迟早会亲自把他从那个高位上拉下来,让他身败名裂,再亲手手刃了他。”

  虞滢不知武陵郡的方向在那个地方,但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望去,在旁静默不语。

  豫章周宗主来信,让周毅大军在岭南休养一个月,等北方的寒冬过后,再挥兵北上。

  与其同时,信中还提了各地的情况。

  □□一年,各地势力已然逐渐形成。

  以豫章郡,陇西郡,彭城为首三大势力形成。

  彭城百姓拥护了一苦役奴隶为王,攻占了离皇城三大势力中,最靠近东都的彭城。

  只怕过了凛冬后,若有两方同盟,一方便将会从这逐鹿中退出。

  周毅看完了信,唤来伏危,把这事与他说了。

  伏危隐约猜到了一些:“郡公想拉拢彭城王?”

  周毅抬眉看他:“你怎么觉得是拉拢彭城王,而不是陇西郡公?”

  伏危分析:“陇西和豫章势均力敌,若是同盟,无论如何都将会有一方处于妥协的一方。这事上谁先低了一头,他日便是把彭城王给废了,天下其他势力也会择高位者而附,这个时候便不再是势均力敌,而是胜负已分。”

  周毅笑了笑:“你所言确实有道理,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那陇西郡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不管是豫章,还是陇西,都想让这彭城归附。”

  “只是这彭城王是奴隶出身,仇恨士族豪强,未必会信任我等。”周毅说到这,无奈一叹。

  伏危沉吟许久,道:“虽是如此,但现在东都犹如一盘散沙,彭城王若是有心,便能拿下。但如今却死守彭城,却未挥兵逼向东都,是谨慎攻下东都虚弱之际被陇西和豫章夹击?还是说压根没有称帝的意思?”

  周毅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拿不住那彭城王所想。

  二人沉思许久后,周毅先开口道:“先不管那彭城王的心思,如今父亲来信,想让人去探一探彭城王的底。”

  伏危从周毅与他议论开始,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现在再听他说欲派人去探底,也大概猜出来了周宗主的意思。

  “郡公之意,是让我去彭城?”

  周毅点头:“父亲甚是看重伏先生,又知伏震先前多年在采石场做苦役,与那彭程王也算是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入使团,一同前去。”

  伏危眉心微蹙,道:“大兄如今这身体,只怕还得休养一阵。”

  “五日。”周毅看着他道。

  “只能再休养五日,父亲是下了命令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能许诺的,除却那个位置,你都可允诺。哪怕他要自立为王,占据彭城为小国,这是父亲给你的谈判的权利。”

  “若此事成了,你与你兄长日后也全

  然有了抗衡霍善荣的权势。”

  伏危听到周毅最后一句话,抬起视线望向他,猜测:“霍善荣已投靠豫章?”

  周毅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消息,在与伏危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内。

  那霍善荣本就是这么一个狡诈的人。

  若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他也会称王。若是没有这个实力,他则会择一强主追随,韬光养晦,有了实力后再从背后捅刀子。

  “霍善荣可不止一次背主,郡公还能相信他?”

  周毅冷哂:“可他有实力,他也知日后豫章成事会被提防,所以此番投靠时,求得一方保命符,道是成事后,他愿交付兵权,到东都做京职事官。”

  伏危垂眸沉默半晌,才拱手道:“五日后属下与兄长出发去彭城,六娘便托大人照拂了。”

  周毅叹气:“不用伏先生说,我也会看重余娘子,不仅是我,便是父亲也在信上再三叮咛要保全余娘子。”

  说到这,周毅又道:“豫章那边也打仗了,幸亏有余娘子教出来的缝合术,因伤而亡的将士比预计的还要少,日后论功行赏,余娘子也记一大功。”

  功赏不是伏危最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否能击败霍善荣,以绝后患。

  他更在意的时候家人和阿滢的安危。

  从正厅离开,伏危回了暂时所居的院子。

  岭南与另外外三郡有诸多事情要商议,是以伏危也住到了府衙,以便时刻听遣。

  回到房中,虞滢正站在微敞的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她隐约听到了一些消息。

  武陵郡霍善荣好像投靠了豫章。

  那原本也会参与群雄争霸,死于其中的霍善荣,竟投靠了豫章。

  或许,在伏家一家安然度过所有劫难,又或许是在伏危治好双腿后,轨迹就已经发生了偏移。

  又或许现在夺得岭南与三郡比小说中容易了一些,霍善荣称王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无论哪一种,但凡豫章定天下,那霍善荣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再要杀他,恐怕会更难。

  思索间,忽然被人从背后纳入了寒凉的怀中,她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雪松清香袭来,她便知是伏危。

  “在想什么?”伏危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低声询问。

  “我听说霍善荣投奔了豫章。”她放松了身子依偎着他,语气略为凝重。

  “我知道。”

  “以后要报仇,难度会更大。”虞滢担忧了起来。

  伏危低声道:“并不难。”

  “嗯?”

  伏危与她解释道:“我站在周大人这边,那么霍善荣最后肯定要扶持周世子,是敌对的。”

  “周世子与那郡公夫人素来忌惮周大人,更别说现如今大人收下了岭南和桂阳,南康,零陵三郡。功绩卓然,让人心服口服,而周世子除非也领兵出战,不然待在那豫

  章城之中,毫无建树,日后未必能见得百官会诚心扶持,为了作为储君之位,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除去周大人。”

  虞滢明白他所言,接口道:“周大人为了自保,怎么样都会与周世子争那个位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周世子落败,那霍善荣也没了倚靠。”

  但想了想,又道:“但那老匹夫惯会做没皮没脸的事,万一途中又弃主投向周大人呢?”

  伏危一笑:“他就是想,周大人都未必看得上。”

  “奸臣不侍明主,明主亦不用奸臣,周大人有明主之德,我相信周大人。”

  “也是,周大人是明主。”虽然小说逐渐偏离,可现在看来,大体都没有变。

  周大人若成君王,那必然是个明主。

  伏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好似确定周大人能成为君王一样。

  他也没有特意试探她,只当做不知。

  相拥了半晌,身后的怀抱逐渐暖和后,虞滢问:“方才周大人忽然差人来寻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伏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要去彭城。”

  虞滢一愣,随即问:“什么时候去?”

  “五日后,与大兄一块去。”

  虞滢想起伏震的伤势,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明白,若是能有周旋的余地,伏危早就已经周旋好了,何至于让伏震一起去?

  她思索了一会,道:“休息五日,应当也能养得好一些,在去的途中切莫被再受伤便可,我另外再给你们备一些药,以防不时之需。”

  伏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她没有多问,没有多劝,更没有太多的伤春悲秋,不骄不躁,总是能让人心情平和。

  “阿滢。”他低低缓缓的唤

  虞滢转身,攀上他的颈项,搂住他,轻柔的应:“嗯?”

  四目相处间,都明白对方的眼底下那丝丝柔情蜜意是什么意思。

  他们约莫半年没有过夫妻敦伦了,过去数个月虽都同在一个军中,可都不是对的地方,也不是对的时候。

  现在这里虽不是他们的家,可时下分别在即,二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

  伏危把她抵在窗前,那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吻便落了下来,缠绵悱恻。

  伏危一手揽着妻子的腰,一手阖上那微敞的窗户,随之把她抱起,步伐沉稳地往床榻而去。

  衣衫也逐渐落了地。

  两人纷纷在床榻上坠下,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