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一百七十一
作者:木妖娆      更新:2023-10-13 14:53      字数:5128
  医塾书院和医馆一事,虞滢先行告知了大嫂和先前在永熹堂一直跟着她的女徒弟,还有同行而来的陈副手。

  温杏闻言,双眸睁大:“如此说来,当初还真是有人要考弟妇你,那人竟还是豫章郡公?”

  说罢,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压了压惊后,又道:“郡公不仅让弟妇你做医塾书院的院长,还无偿赠予了两间铺子做医馆,这怎么好似天掉了馅饼?!”

  “哪有什么天掉馅饼的好事,不过得多少利,便要承多少的重。医塾书院只能成,不能败。”

  这也是虞滢的压力所在。

  以前她最多就是收二十来个学生,可现在是正正经经的办书院。

  她仔细打听过,这就没有女子做院长的先例,万事开头难,还是从未有过的开头,更是难上加难。

  听到弟妇所言,温杏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什么馅饼,分明是一块难啃,且不啃还不行的石头饼。

  虞滢把这些愁思压了下去,环视了几人一圈,继而道:“医塾这边已经安排好人了,你们需要在意的是新医馆的事。”

  “医馆这边我会把男女病者分开行医,二楼也仿照玉县永熹堂而二楼的形式,只待贵客,另外多招两个坐堂大夫,女大夫难求,所以这女馆我也会定时坐诊。”

  “二楼要是继续仿永熹堂的形式,可人手不够呀。”

  虞滢一笑:“跟着我们来的学生是有了底子,再趁着医馆开张之前的这一两个月来急训,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十二岁以下几人就先安排进医塾上课。”

  “万一,他们想要继续上课呢?”陈副手忽然开口。

  虞滢:“上工自是有工钱,且我也不想浪费人才,我每日会空出小半个时辰授课,三个月为一考,全甲等便入医塾。”

  话到最后,虞滢脸色肃严地望着陈副手:“我在玉县收他们学医术,又带着他们来豫章,并非只为培育他们成才,五年后再离开的,我也不是不求回报的圣人。”

  陈副手似乎被看穿了心思,低下了头:“我听从馆长安排。”

  他的心思,虞滢看得明白。

  他想要继续学习,这一试探,虞滢倒也不反感。

  “你为副手,不同于其他人,我自有安排。”

  陈明阆生得高大,跟在身旁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来医塾上课的那些人也不知是乖顺安静的,还是牛鬼蛇神,自是要放在身边来用。

  虞滢看向温杏,道:“大嫂你在永熹堂也待了一年有余了,不管是推拿,还是做养颜之术都已经是得心应手了,那十四学生我先带他们几日,后边就由你来教。”

  温杏虽有不自信,但仔细想想弟妇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也没有出声。

  虞滢看出她的不自信,便道:“这几日我会与大嫂你仔细讲解一下如何教他们,不用太过担心。”

  温杏暗暗松了一口气。

  听到弟妇在旁指教,那点儿不自信顿时消散。()

  至于这事情,我过几日会与学生们说,你们有什么事就赶紧忙完,之后会很忙碌,不会有空闲时间让你们做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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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这事后便让他们散了。

  温杏留下来,给虞滢倒了一杯茶水,担忧询问:“弟妇,这医塾若是散了,会如何?”

  虞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悠悠的道:“也不如何,不过往后我等再也入不了豫章郡公的眼,最多便成为百姓的笑话。”

  第一个女院长以失败而告终,可想而知会成为多少人的笑话。

  温杏叹了一口气:“那豫章郡公都已经发话,不做也不成,愁死人了。”

  虞滢笑了笑:“大嫂莫愁了,现在事已成定局,只能是迎难而上,见招拆招了。”

  温杏又是一叹,片刻后,问:“对了,这新医馆还继续教永熹堂吗?”

  虞滢点头:“还是叫永熹堂,只是二楼往后收费不同了。”

  “如何不同?可是要多收一些?”

  虞滢指腹摸着杯壁,缓声道:“玉县地方小,富贵的人有限,能豪掷千金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繁华富贵的豫章城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有财之人。”

  她转头看向大嫂:“并非只是多少一些。”

  温杏大着胆子伸出了两根手指,杏眼圆圆的:“翻个两番?”

  虞滢对着大嫂那张不符合年纪的娃娃脸一笑:“大胆点。”伸手把余下三指都掰直了。

  温杏杏眸一睁,正要开口惊叹,又见弟妇把她另外一只拿了起来,五指又被掰开。

  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十指:“十番!?”

  虞滢点头,倚靠到椅背,淡悠悠的道:“这豫章大客栈,一间上房都需得两三贯钱一宿,但从未愁过无人住,几乎日日满客,大嫂说这是为什么?”

  温杏想了想,不确定的道:“有钱的人多?”

  “正是有钱人大多,有银子的人多为好面子,好享受,可不在意那几贯钱,在玉县时,二楼最便宜的价目是百来文钱,最贵的不过是一贯钱左右,便是翻了个十番,也不见得多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不愁没有富贵女客,再者……”

  “再者什么?”

  “再者这一个月来,郡公已经给我们医馆造势了,又有豫章郡公做靠,这豫章有权有势有财之人不请也会自来。”

  这一个月来,各种疑难杂症寻上门来,她能治大半,名声早就传了出去。

  周宗主虽是在考她,但也在无形之中给她造了势。

  医馆未开,便有名医的称号,待医馆开了,何愁没有病人?

  温杏听到弟妇这么一分析,什么担忧都没有了。

  “那一楼,也翻吗?”

  虞滢摇头:“没必要,就按照豫章医馆的行情来。”

  把余下半杯茶水饮完,继而道:“若无意外,很快就会有药材运送来豫章,到时候也不用从别处进货,也能省下一笔钱

  ()  用来装潢医馆。”

  医馆和住宅都不需为租金发愁,那就有更多的预算来装潢医馆。

  “一楼的装潢中规中矩,不需要太过奢靡,二楼的话,要比玉县永熹堂更精致,用料都需得选好的。”

  豫章的贵人与玉县的贵人不同,豫章的贵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就能瞧出好坏。

  便是不用最好的,也不能以次充好,既要精致也要货真价实。

  医馆,医塾都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宅子是现成的,除了医馆装潢需要花费心思外,医塾却是不需要准备什么。

  医馆从开工当日,虞滢就开始张贴招人告示,但前来应招的人却是极少,且也不是很满意。

  有本事的人要么自立门户,要么在大医馆坐堂,怎可能来应招。

  若真想招来有本事的坐堂大夫,只能是靠挖人。

  虞滢在这豫章都还未站稳脚跟就去挖其他医馆的人才,恐怕会招来排挤。

  所以挖人虞滢也不考虑,也就造成小半个月了,都还没招到人。

  这边还未招到人,医塾也已准备好,就等虞滢与几个先生见面,再到学生入书院。

  有郑管事做东,请了几人到茶楼一聚。

  三个先生,两个授医课的先生都是知命之年的年纪,蓄着一小撮胡子,素衣长袍,传统的大夫形象。

  另外一个武客的先生,约莫三十的年纪,省得虎背熊腰,眉目刚烈,压迫感极强。

  大马金刀的坐姿,腰背极其挺直,一看就知道是从军中出来的。

  几人面色都是严肃的。

  郑管事一一做介绍:“医课的二位先生是郡公从其他郡治礼聘而来,郭先生曾入太医院,后来自辞离开,柳先生撰写了三本医书,广为传阅。”

  “这位是莫校尉,在军中任校佥校尉,只暂做武课先生。”

  听到是姓莫,虞滢有了些许猜想,但并未询问。

  郑管事转而介绍虞滢。

  “这位是余娘子,在玉县开设医馆,玉县曾遭时疫,幸得余娘子发现得早,时疫才没有大范围肆虐,且连郡公称赞过的缝合之术,便是出自余娘子之手。”

  介绍完后,虞滢站起,朝着两个行揖礼:“晚辈见过三位先生。”

  两个老大夫恃才倨傲,身上透着一股傲气,对虞滢的礼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倒是看着凶悍的莫校尉站起,一拱手:“余院长。”

  于私,虞滢是晚辈。

  于公,虞滢是上峰。

  郭柳二人见莫校尉如此回来,老脸略黑。

  这莫校尉的举动,倒显得他们倚老卖老了。

  只是这女子压他们一筹,还是个比他们小三轮女子,他们心下自是不舒坦。

  若非他们都欠着周宗主天大的人情,他们是不会应下去做以女子为院长的医塾书院任先生。

  气氛有些微妙,虞滢早有准备,没有半点不

  悦。

  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语调温和:“往后还请几位前辈多多指教。()”

  郑管事开了口:书院入学时间在四日后,会有二百余人前去应考,最多招一百二十人。?()”

  看向虞滢:“依余娘子所言,预留五个空缺,再招十五个女学生。”

  听到要招女子入学,郭先生顿时黑了脸:“男女终有别,如何能在一个学堂上课!?”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不及盛唐开放,但也没有严苛到男女不同席的地步。

  还未等虞滢开口,郑管事便先开了口:“余娘子为女子着想,在玉县特为女子妇人开设了医馆。又收了女弟子习妇科,女子有疾因大夫是男子,所以往往羞于启口,一拖再拖不治而亡的不知有多少,余娘子此举是为造福妇人。”

  郑管事环视二人一眼:“二位先生亦是有母亲,有妻有女的,若有疾,可敢言除却自身,全然不介意男子给其诊治的?”

  二人想开口,却沉默了。

  郑管事又问:“余娘子招女子入学,对其有何好处?”

  “女子从医,难道是有什么忌讳?还是说身为男子,见不得女子好过,如此才彰显尊贵?”

  听着郑管事一字一句,虞滢心里头既难过,也触动,心情颇为复杂。

  许是郑管事为周宗主心腹,再有他说的话句句在理,郭柳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郭先生才憋红了脸道:“男女同堂,恐招人闲话。”

  虞滢:“郭先生此言差矣,若是因闲话而不收女子入学,那他日是否因为闲话,先生也不给女子医治?”

  郭先生反驳:“这岂能混为一谈!?”

  “如何不能混为一谈?难不成这些闲话不都是一样的?又或是先生是觉得只有医者才配不忌男女有别,常人就需得严苛死守本就没有立下的规矩?”

  说罢,看向郑管事:“律法上似乎没有规定男女不能入同一书院,对吧?”

  郑管事点头。

  虞滢看回郭先生:“律法并未有言明,先生便莫要再劝了,我意已决,这女子入学,势在必行,这也是我任私塾书院院长不可商量的死条件。”

  语调温和可却甚是坚定,没有半点动摇。

  郭先生脸彻底黑了,蓦然站起,欲甩手而去。

  一旁许久不出声的莫校尉忽然开了口:“郭先生是德才兼备之人,像是也是道理通达的人,方才郑管事和余院长所言句句在理,郭先生一时之气,但想必也不会无理取闹,是吧,郭先生?”

  莫校尉定定的盯着郭先生瞧。

  郭先生心下有气性,可面对莫校尉,竟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男女有别,他明明也在理,为何还要心虚?

  “依着郭先生方才所言,余院长也是女子,她任院长,教的多为男子,是否也男女有别,郡公的决定是否也有纰漏?郡公尚且开明,郭先生却这般未免有些食古不化了?”

  莫校尉先礼后兵,

  ()  这前面的话恭维,后边的话却是直戳心窝。

  莫校尉把郡公都拿出来做比较了,郭先生的脚顿时有千斤重,静站着再迈不开。

  郑管事站起,面色温和:“郭先生若是觉得接受无能,这医塾书院先生一职也不为难先生了,我会去请示郡公,再另寻他人。”

  欠下人情是他们来任职先生的其一因素。

  其二,时值乱世,他们都想寻求一方庇护,豫章郡公便是个极好的选择。

  今日若是从这里出去了,人情难还,且在豫章郡公这处也落了个不好。

  片刻之间,郭先生终是坐了下来,声音略微冷硬:“是我言语过激了,还请几位莫要见谅。”

  筵席因不欢,早早散了。

  郑管事送虞滢归去。

  至巷子前,郑管事道:“郭先生是执拗之人,今日服软,往后恐不会配合。老叟今日帮了余娘子,往后就靠余娘子自己了。”

  虞滢不在意笑笑:“总是要有磨合的过程的。”

  郑管事一叹:“恐还有得磨呢。”

  静默片刻,斟酌后道:“余娘子为女子,且年纪轻轻,不服之人不仅是那郭先生,恐怕日后入学的学子也有生出逆反之心。”

  “郑管事所提醒的,我皆有了心理准备,不会轻易就放弃。”

  郑管事闻言,笑了:“余娘子有如此觉悟甚好,若是实在有难以解决之事,可直接来寻老叟。”

  “那便先谢过郑管事了。”虞滢简单一礼。

  一礼后,她问:“对了,今日所见的那位莫校尉,与周二娘子可有关系?”

  姓氏相同,且看着是个黑脸,但难得却是站在她这边,总觉得有人从中做了调和。

  郑管事笑意未减:“余娘子眼睛真准,确实是有关系,那莫校尉是二娘子兄长,一直都在郡公底下办事,二爷能与二娘子结缘,也是因与莫校尉是军中惺惺相惜的好友。”

  原来是兄妹关系,难怪了。

  虞滢又不知不觉间欠下周二娘子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