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尧的父母是十多分钟之后才回来的, 抬头一眼房间里面突然围了这么一屋子的人就知道肯定是胡一尧的队友们来了，于是赶紧走进去热情地招待了两句, 又把果篮里放着的葡萄苹果杨桃弄出来那去水房洗了洗，要分给他们吃。

  “阿姨您就别忙了，”明茂坐在胡一尧床边的空床上，对着忙前忙后的胡妈妈摆摆手，“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胡一尧, 您这一招待我们反倒觉得是过来添麻烦了。”

  “哎一点儿都不麻烦，在家里的时候早就已经忙习惯了，”胡一尧的母亲约摸五十左右岁，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家庭妇女，穿衣打扮干净整洁，有种说不出的利落的感觉，“胡一尧这几天总和我们念叨你们这群人呢。”

  “是嘛阿姨, 他是不是又说我坏话来的，”彭湃坐在胡一尧的床边笑着问了一句, “我一猜就是。”

  “哎呦我还敢说您坏话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

  “好家伙，说你一句坏话你八十句在那儿等着呢, ”胡一尧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不跟你走下路是不知道, 稍微做错了什么地方不被教练粉丝喷死也得活活被你喷死, 凶的跟那母老虎要闹春似的, 是不是叶虔？”

  “你才凶, ”彭湃抬手作势要打胡一尧一下, “少捎带我们叶虔。”

  “一尧，别这么说话，”胡妈妈皱着眉，在旁边拍了胡一尧肩膀一下，“不礼貌。”

  “没事阿姨，我都习惯了，”彭湃在旁边咯咯儿笑，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意思，“这是您在这儿，您不在的时候我们更凶着呢，不上手都是客气的。”

  “胡一尧就是好斗嘴，从小学跟人斗嘴就总给人家小孩子气哭了，也就你们惯着他。”

  “我才没呢……”被猝不及防地揭了老底儿的胡一尧赶紧替自己争辩了一句，结果话音还没落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就走了进来。

  “来，胡一尧是吧，术前要量个血压心率血氧，然后就要去做术前准备了，看望的家属可以在病房里等候，手术室门口不能留太多人。”

  “好。”胡妈妈点点头，又扭头看着明教练，“教练，那你们……”

  “我们先去医院旁边的饭店吃点东西，之前还说要去附近的商业街看看，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他们有的是办法杀时间，您不用管我们，”明教练从座位上站起身，“等手术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

  “让你们费心了。”

  “没事儿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就壮劳力多。”

  “好好，阿姨也不是跟你们客气的人，”胡妈妈好像特别得意明教练，每次听他说话都眉开眼笑的，“你们快去吧，这点儿饭店应该也没什么人了。”

  “哎好。”

  所有人出了病房，一边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一会儿去吃什么，从医院门口坐公交车两站地就是市最大的商业区，那儿有吃的有玩儿的，选择太多简直让人挑花眼。

  讨论得正激烈，方浩漫突然拽了一直没说胡的沈游竹一下：“咋没动静啊大小姐，想吃什么出出主意。”

  “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沈游竹笑了笑，“我去看看我妈。”

  “哦对……阿姨也在这家医院，”程耀飞说着还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好像……是在旁边那个新住院楼吧我记得。”

  “嗯。”沈游竹点点头。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走我们跟你一块儿去看看，看完了带着你亲爱的小外甥咱一起出去吃东西去，”方浩漫搂了一下沈游竹的肩膀，“小可今儿没课吧，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他了。”

  “小可一会儿放学了，我过去看一眼我妈就去接他，”沈游竹笑了笑，“你们就别去看了，我妈那个病房昨天刚住进去了一个脑梗病人，吵一点都不行，家属且得闹呢。”

  “你也太辛苦了，”彭湃皱了皱眉，“这哪是大小姐，分明是惨丫头。”

  沈游竹啧了一声，想反驳却完全无从下嘴，甚至想点头同意。

  “那到时候我们回来的时候再联系你吧，”明教练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好主意，只能是先这样了，“用不用派个人陪着你？”

  “把叶虔给我留下吧。”沈游竹瞥到叶虔在队伍后面一脸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乐，“小可最近总跟我吵着想见他。”

  “叶虔？”明茂扭头看了眼叶虔，争取意见。

  “我都行，”叶虔的态度很随意，“正好不太想到处走了。”

  “那就你们两个继续坚守阵地吧，”明茂双手往兜里面一揣，“我们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浦望街有家活鱼锅不错。”沈游竹给他们提了个议。

  “那一会儿去看看去。”

  “别要夏威夷的，方浩漫菠萝过敏。”

  “可给你操心坏了，”从沈游竹说刚才要脱离队伍那一刻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方浩漫这会儿一脸不领情地皱起眉头来，嘴撅得恨不能把顶灯给碰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会儿你要带着叶虔和你外甥出去腐丨败去，哼。”

  沈游竹笑了笑，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搞的方浩漫瞬间更气了。

  给这群人送走之后沈游竹和叶虔两个人就来到了新住院楼。

  还是那个熟悉的拐角，还是那个熟悉的病房，推门进去之后正看到蒋姨在那里削苹果，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抬起头，见是沈游竹来了就赶紧把苹果放下走了过去。

  “哎游竹，我刚才还想呢，你说你从旧住院楼过来怎么怎么半天都没到，”蒋姨边说边给沈游竹和叶虔两个人扯了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这还是上次来医院那个小伙子吧。”

  “阿姨好，我叫叶虔。”叶虔对着蒋姨笑了笑。

  “哎你好，上次你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就走了。”弄好了椅子之后，蒋姨笑着坐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旁边那个呢？”沈游竹对着旁边那张空床抬了抬下巴，“不是说新来了个病人？”

  “不知道是去做检查还是去做手术了，昨天才来的，折腾了半宿家属闹了半宿……”蒋姨皱了皱眉，“昨晚是那个护工值班，我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妈最近怎么样？”

  “护士今早说各项检查都正常，这周可以安排出院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蒋姨叹了口气，“昨儿做梦还梦到阿姨醒了一劲儿叫你回家呢。”

  沈游竹笑了笑：“您费心了。”

  “唉……我能费什么心，就是替你愁啊。”

  沈游竹没吱声，默默地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从内侧的兜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黄色的信封。

  “蒋姨，”

  “嗯？哎——使不得，千万不行，”蒋姨扭头一见沈游竹手里面的东西赶紧摆摆手表示拒绝，“上次就已经给多了，怎么这会儿还塞呢？你这孩子真是挣得多了拿钱都不当钱了，票子哪儿能按摞给啊。”

  “蒋姨您收着吧，”沈游竹早就料到蒋姨会推辞，所以态度十分的平静，也丝毫没有要把钱收回来的意思，“请您来是照顾我妈的，结果小可这儿还得让您费心，您多收点应该的。”

  “小可一点都不费心，比我那外孙子可乖多了！”蒋姨摆摆手，毅然决然地固执着，“真要给我钱，让小可她妈拿自己钱来塞，那我绝对收着。”

  沈游竹愣了一下。

  “拿回去吧，”蒋姨也知道自己提了一个让沈游竹挺郁闷的人，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哎几点了，我得去学校接小可了……”

  “您别忙，我和叶虔去接小可就行，”沈游竹站起身，冲着蒋姨摆摆手，“可能会晚些回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最近沈芮凝来过么？”

  “……”蒋姨本来都要起身去送沈游竹他们出去了，结果一听到这话又直接愣在了原地，随后摇了摇头，“前些日子给小可打了通电话，没说什么就给挂了。”

  “……”沈游竹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小可最近总念叨妈妈……”蒋姨又补了一句，“听着怪可怜的。”

  然而沈游竹那儿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又一想到一直以来沈芮凝的那个德性……说不好听的也就只能是让孩子先这么可怜着了。

  虽然有些时候沈游竹是真的有种揪着他姐脖领子问问她当初生沈筱可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就只是想这样下去当初还不如就不生。

  但是每次这话一溢到嘴边沈游竹就又心软了，一是觉得不尊重沈芮凝，最重要的……是他怕沈筱可知道之后会伤心。

  错以为连他这个当舅舅的都开始嫌他多余了。

  所以沈游竹说不出口。

  开着车一路来到了沈筱可所在的小学，为了能让学校门口的交通稍稍顺畅一些，沈游竹将车停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而后才下车徒步走到了学校门口。

  “小可几点放学？”叶虔问。

  “三点半，”沈游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今天还要留下做值日，怎么也得四点出来了。”

  “现在三点四十……要一直站在门口等吗？”

  “也可以进去，”沈游竹挠挠头，“不过里面全是小孩子，吵得很。”

  “走吧进去看看。”

  “哎哎，干什么……？”沈游竹都还没来得及闹明白叶虔怎么突然对小学校园这么感兴趣了就已经被叶虔拽着手拉到了校门口，忙一脸懵逼地问，“这里面是有你看上的小鲜肉了还是怎么着？不是我说你也太鲜了吧……”

  “就是想进去看看。”

  “才怪呢。”沈游竹眯缝了一下眼睛，任由自己就这么被叶虔一路拽了进去。

  因为之前休赛期的时候沈游竹天天来送沈筱可上学，长相辨识度又高，没两天保安就记着他了，拦都没拦就放把他们两个人放了进去。

  “刚才门口有几个女的一直在盯着你看……”等走进了校园的大门之后，叶虔才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念叨了一句，“再多站一会儿可能就要过来了。”

  “能在这门口站着的……百分之八十都得当妈了吧，”沈游竹被叶虔这个理由弄的想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放心我了？”

  “昨天晚上。”

  “哎呦？”这个答案对于沈游竹来说简直是再满意不过了，只见他瞬间就露出了老畜生般的笑容，“再说一遍我还想听。”

  “你别闹……”叶虔皱皱眉，“这是学校，是上学的地方知道吗？拉拉扯扯污言秽语的你也不嫌害臊。”

  沈游竹被噎得没话，垂眼看着叶虔死死拉着自己袖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的那只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但最后只是乖巧地点了下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