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沉着脸：“大花妈,我跟我嫂子早就分开过了，不是一家人。”说着便锁了门，大花妈跟着出来,问：“英子，要不我陪你去找你嫂子吧！你嫂子娘家人可凶呢。”

  苏烟没有答话，骑着自行车走了,到了单位就往厂子里面的保卫科打了个电话：“喂，宋叔,我们家叫人把门撬了,粮票、钱，和月头刚买的玉米面都叫人搬走了。我们家隔壁的邻居,说是我嫂子带人干的，您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分家了，她这么干简直就是抢劫。”

  苏烟的语气显然很气愤,保卫科的科长宋叔听了忙道：“你别急,我来调查。咱们厂子员工的宿舍安全都归保卫科管。”

  这个时候的人，一般来说，这种小偷小摸的都是先叫自己厂里边的保卫科处理,保卫科再看着要不要报警处理。

  苏烟得了保证,这才放下电话，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冷漠,并不见半点着急。

  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秦占武就打了电话过来：“你请一下午的假，我过来接你去医院。”

  苏烟有些担心：“医院那么多人,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秦占武就道：“医生是认识的熟人，不会说出去。咱们从后面的职工宿舍进去，没什么人。”

  苏烟道了一声好,挂了电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就像高中被老师点名上去回答自己完全不会的题目一样，不过这回是去见医生，是去等待最后的审判的。

  苏烟打了个电话给林主任，说是自己家里有事儿，提前回去了。

  拿了皮包刚走到楼下，就见秦占武开着车子来了。苏烟上了车，皱眉：“会不会太招摇，要不还是骑自行车去吧？”

  秦占武的手上还包着纱布，调了车头开出厂子：“没事儿，要是被人看见了，就是我手受伤了，去医院包扎。”又拿出一张信纸：“结婚报告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你的家庭工作情况，有没有错的？要是没问题，我明天就交上去了。”

  苏烟接过来，见上面的字清隽秀气，她读了一遍，小声道：“还是先去看医生吧，要是没怀孕，也用不着结婚。”

  秦占武听了这句话，瞪了苏烟一眼，骂道：“狗屁！”

  又警告她：“不管待会儿什么结果，怀孕还是没怀孕，这婚都是结定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叫你们领导去做你的工作思想工作，你们主任做不通，就叫你们厂的书记去做。和和气气，两全其美的事你偏偏不干，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苏烟听了，默默不语，偏着脑袋看了他半晌。

  秦占武冷哼了一声：“有话就说。”

  苏烟就道：“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还是你以前的好脾气都是装的？”

  秦占武撇了苏烟一眼：“跟你好脾气，你听吗？再好的脾气也叫你磨光了。”苏烟自觉无法反驳，要是自己是秦占武，肯定是没什么耐心的。

  到了市医院的家属楼，从后面进去保卫似乎也认得秦占武，并没有拦住，客气的开了门。医院后门果然人很少，从住院部绕过去，就到了门诊，秦占武似乎早就来过了一次，带着苏烟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推开诊室的门进去。

  里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大夫，带着眼镜，见着秦占武就笑着叫他：“毛毛来了，平时叫你周末去家里吃饭，你总说忙忙。”说着瞧了瞧苏烟：“我看也没多忙嘛？”

  秦占武勉强笑笑：“江姨，你就别打趣我了。您先给看看，她这几天不太舒服。”

  大抵是秦占武已经打电话说过了，这位医生笑笑，并没有问苏烟的名字，只叫她坐下来，伸出手来把脉，又问她：“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苏烟想了想道：“十月三号。”

  江医生算了算，点点头：“那快四十天了。”又问她：“有没有恶心想吐，胸胀，渴睡的症状。”

  苏烟回答：“有一点儿。”

  江医生刷刷的写了医嘱，问：“食欲怎么样？”

  苏烟道：“没有以前好。”

  江医生摇头：“这可不行啊，你怀孕了就得多吃东西。放在以前，什么鸡蛋、猪肉都是要补充营养的，现在是困、难时期，将就不了那么多，玉米面馍馍还是要多吃几个的。”

  苏烟一颗心掉到底，不死心问：“真的怀孕了吗？有没有可能是假孕症状？”

  江医生抬起头，笑：“你这丫头，懂得还挺多，知道什么是假孕症状。你这个症状、脉象是不离十了，你

  们要实在不放心，我给你们开了血检的单子。”

  又在医嘱单子上刷刷写了几笔，撕下了递给秦占武：“交钱去吧。”

  秦占武出去了，江医生没有叫护士，自己给苏烟抽了血：“明天结果出来了，也不用单独跑一趟，叫毛毛打个电话过来就行了。”

  又态度和煦的问：“你跟毛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可不能拖的。”

  …………

  苏烟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上了车，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秦占武手上拿了一堆的药：“回去按照上面写的吃。”

  苏烟看了看，见是一个小白瓶，写着维生素b9，很是愁眉苦脸：“我不想生孩子，我二十多岁生什么孩子？”

  秦占武也不理她，就道：“二十多岁不生孩子，你想什么时候生？乡下的那些姑娘，十七八就生孩子的多的是。”

  苏烟看着秦占武不像可以商量、妥协的样子，便暂且搁置了，反正孩子在自己肚子里。

  秦占武一眼就看出来苏烟打的主意，警告她：“你可别打量着趁我哪天不注意，自己就去医院打胎了。且不说你现在没结婚，就是结婚了的人也不能随便打胎，是要问家属意见的。”

  苏烟把那瓶药扔过去：“哎，那天早上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有了孩子就通知你，就算是打胎，不要这孩子，你也同意的。”

  秦占武一伸手就接着药瓶，放在驾驶台子上，并不承认：“我是说，有了孩子，不管干嘛，得先结婚。我可没说，我支持你打掉孩子的。四十天了，怎么说也是一条小生命，陆英子，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苏烟翻了个白眼，气得把头歪到一边：“你少道德绑架，妇女有生育权，有生育自由，这是宪法赋予的权利。”

  秦占武停了车，道：“按照刑法，勾引男性青年，或者勾引外国人，与之搞两性关系，在社会上造成严重后果的，应当判处流氓罪。”

  苏烟听了气得冒火：“谁勾引你了？流氓罪是恶法！”说罢，就拿着自己的包，砰地一声摔上车门，下车了。

  这里已经离家不远了，往前走了百八十步，就到了巷子口，再往前就是苏烟小河沿的家了。

  秦占武慢慢开着车

  子，跟在苏烟后面，等进了巷子，便停下车，追了上去：“我明天就把结婚报告交上去，你也写一份交到你们单位的党、委，走了程序，咱们就把事情办了。”

  苏烟并不说话，相当抵触，等进了屋，秦占武这才发现房间乱成一团：“怎么回事儿，这是进贼了？”

  苏烟坐下里，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喝起来：“我嫂子，趁着我到乡下出差，带着她娘家人，把我们家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粮票、钱、粮食都叫她拿走了。”

  秦占武脱了外套，挽了袖子，收拾起来，一一规整好：“这件事我来处理。”

  要说别的事情他来处理，苏烟是相信的，只是陆英子嫂子那种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说不了三句话就朝着地上一滚，边唱边哭的说你欺负她，苏烟可不觉得秦占武穿着一身军装能够拉得下脸来，能够在陆英子嫂子哪里占到便宜的人。

  苏烟这就是想当然了，她不知道，事实上偏偏是陆英子嫂子那种人很会识时务，什么人面前可以撒泼，什么人面前不可以撒泼一清二楚。

  苏烟等他忙活完了，叫他坐下，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不是不愿意生孩子，现在是困、难时期，大家粮食都不够吃，我们厂子里每天每顿饭就吃一个窝窝头，保障不了营养，生下来的孩子也健康不了。除了这个，我现在还要带着燕子和小刚，要是再生一个孩子，不说我会不会照顾婴儿，就是三个小孩子，我真的照顾不了。”反正无论是生，还是去打掉，这个婚是结定了，苏烟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秦占武不为所动：“这你放心，老婆孩子我还是养得起的。”

  苏烟赔笑，道：“我知道你养得起，是我的原因，我没生过孩子，生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弄。”说着就将了秦占武一军：“反正那么小的孩子，我是不会带的，你要是坚持要生，那生下来给你带就好了。”

  秦占武冷哼一声：“天底下就没有不会奶孩子的妈？”

  苏烟扯了扯嘴角：“天底下只要是哺乳动物都会奶孩子，但是人之所以成为人，而跟动物有所区别，不是只给喝奶就行了的。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除了那些先天生病的都是一样的，如果做父母的的不会教育孩子，不能使他健康快乐，成为一个自得其乐，享受生命的人，那么我们又有什么权利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