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来,就见秦占武一身军装站在门口，左手拎着一小袋大米，右手拎着一篮子菜。三个人都愣住,王大姐看看苏烟，又看看秦占武，这怎么也不像没看上的样子啊？”

  还是秦占武开了口：“王主任好！”

  王大姐尴尬的笑笑：“秦副团长好啊,来看英子啊？来来，进来吧,站外面干什么？”

  秦占武就道：“昨天燕子溺水了,我今天来看看她。”一面又冲苏烟问：“燕子今天好一点了吗？”

  苏烟只好点点头：“好多了，还麻烦您来看她。”

  王大姐心里道,这糊弄谁呀，这秦占武来看谁我还不知道吗？又想着英子这丫头还瞒着自己，说什么秦占武没看上自己,真是骗鬼哟？不过,这舞会本来也就是给这个当兵的找对象，相亲的，能成一对儿,也是自己的成绩嘛。

  她把秦占武迎进来,对英子两个人笑笑：“那成，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去了。”

  苏烟尴尬得扶额，不都是说好了自己不想结婚吗？自己都跟王大姐说了，偏偏这个时候又拿着东西上门来。

  苏烟不理他,送王大姐出门，解释：“我们都说清楚了的，我也不知道他还来我么家干嘛？”

  王大姐看着她,笑笑：“蠢丫头，你说人家来干嘛？”一面又催她回去：“行了，这厂里我能不知道路吗，用你送？赶紧回去招呼客人，你这样可不礼貌啊？”

  苏烟颇为无奈，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儿，等王大姐走远了，这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秦占武已经把地上的碎玻璃片都打扫干净了，小刚和燕子正围在饭桌上，吃秦占武带来的鸡蛋糕，见苏烟进来就道：“姑姑，姑姑，这鸡蛋糕可好吃了，你快来吃。”

  苏烟笑着问好：“秦副团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一边说话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杯子，从保温瓶里面到了热水递给他：“请喝水！”

  这没有外人在，秦占武反倒有点局促，想了想摸出来一把钥匙：“这是自行车钥匙，你那天不是说那台二八大杠太高了吗？这台是女士的，低一点，你骑着安全些。”

  这样的东西苏烟如何肯收，来了这里几个月，即便

  不知道价格，却也知道自行车是很贵重的，上个月厂子里有一对儿就是因为结婚不给买自行车就吹了的，苏烟摆手：“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再说了，家里已经有一辆了，我只是不熟练罢了，再练练就好了。”

  秦占武就道：“反正我都买了，就停在你们楼下自行车棚哪里。你不要，我也不能骑女士自行车啊？”

  苏烟翻了个白眼：“那我管不着，随便你给谁，反正我不能收。”

  秦占武就立刻道歉：“我语气不好，这车可是专门买给你的，你让我给谁。你要是觉得不好白要东西，就也送我点东西呗。你上次不是答应送我一条围巾吗？可以再送我一件毛衣嘛。”

  说着他就站起来挽袖子：“燕子说你们还没吃饭呢，刚好我带了菜过来，我给你们做饭。”

  说着就进了厨房，还把小刚叫进去打下手。

  燕子跑过来，笑嘻嘻道：“姑姑，秦叔叔说以后都不叫我们吃青菜叶子汤了，要吃白面馍馍。”

  苏烟撇撇嘴角，没说什么。

  秦占武看起来倒是经常下厨的样子，手脚麻利地焖好饭，又炒了青椒肉片，油炒豆腐，还打了个蛋花汤，不过半个小时就收拾好了。

  不过他也没预备留下来吃饭，把饭菜端上桌子，就洗洗手，穿上外衣：“行了，你们就吃吧，我得回去了，再晚军校门卫就不放人了。”

  苏烟见外面下了小雨，拿了把伞出来递给他：“我送你吧！”

  出了门，这个时候筒子楼下面的花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家家户户也有一半都熄灯睡觉了，苏烟撑着伞，略微想了想措辞，斟酌着开口：“秦副团长，我昨天在河海公园说的话，你都明白吧？”

  秦占武点点头：“明白！”

  苏烟转头，不知道他是随口一答，还是真的明白，不过自己还是要再强调一遍的：“秦副团长，我现在不打算结婚，也不想耽误别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同你说清楚，实在是抱歉。”

  秦占武转过头，见苏烟正望着他：“我现在也不打算结婚，咱们两的计划不是挺统一的嘛？还是你很讨厌我？”

  苏烟回过头，低声喃喃：“讨厌倒不至于。”

  秦占武笑一声：

  “那不就对了，我挺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咱们两个人就再了解了解。”说着就开始自夸起来：“真的，我这个人挺不错的。你错过我了，那就是吃大亏了。”

  苏烟被她逗笑了：“但凡没嫁给你就吃亏，那吃亏的女人可真不少？”

  两个人都默默地不说话，等送到了厂子门口，秦占武这才道：“我原部队不在江州，是来江州念军校的，还有一年的时间才毕业。要不咱们两先互相了解了解，当然主要是你了解我，我反正不需要再了解你了，要是我毕业的时候你还是不想结婚，那就算了。成不成？”

  苏烟不说话，秦占武又道：“毛、主、席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

  苏烟终于笑出来：“人家说的是谈恋爱，不是处对象。”

  秦占武见苏烟笑了，心里顿时一松，笑：“一个意思，都一个意思。”

  苏烟想了想，人家都这么坦诚了，索性也说了一点实话：“不是因为你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还没有太适应现在的生活，无论是谈恋爱还是结婚，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生活的改变。我其实不是很容易去适应一种新的生活，我不熟悉这样的生活。”

  这话说得含糊，却也是苏烟自己的真实感受，她被迫的来到这里，缺衣少食也就算了，四周还都是不认识的人。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在这个敏感时期，一言一行也不敢出格，甚至连吃红烧肉都不太敢吃了。

  苏烟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轻轻叹了一声，渐渐的雨停了，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秦占武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此刻的苏烟，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觉得很遥远，听着她低声道：“我不喜欢用手洗衣服，不喜欢每天都要做饭，不喜欢每天干什么邻居都知道，更不喜欢写材料、写讲话稿……”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我就想回去，上完大课，去食堂打喜欢的排骨咖喱饭，宿舍楼下买一块冰镇西瓜，开门就躺在电脑椅上，先打开手机玩一局游戏；我想回去，见我老妈，带她去各个地方玩，教她滑雪，教她玩球球大作战……

  每个人都要手洗衣服，每家每户都要做饭，只有旧社会剥削人的资本家才使唤佣人

  呢？

  又红又专的秦占武觉得苏烟的思想不太对：“你不能这么想，你这么想很危险的。我们是劳动人民，劳动人民就是要劳动，劳动最能体现价值，劳动是光荣的。”

  苏烟回过神儿来，发觉自己似乎讲得太多了，只点点头：“你说得对，劳动是光荣的。”看着已经快走到厂子门口了，就停下来：“我就送到这里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还有，以后不要送东西过来了。那个自行车我也不要，你自己退回去吧。”

  说着拿出一张二十块的纸币和自行车钥匙：“这是钱，你买了大米和菜、还有昨天燕子的医药费用，不知道够不够。”又加了一句：“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不要再买了。”

  秦占武看苏烟的脸色并不太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只好把钱接过来：“钱我就拿着了，这自行车你还是留着，就当借给你骑的，我现在又没有骑车的地方。”

  苏烟摇摇头，坚决道：“我也不需要！”

  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路上小心，晚安！”

  秦占武站在原地，看苏烟转身走了，心里自我安慰道：“不讨厌就好，不讨厌就好。”

  秦占武回军校的时候，宿舍还没有熄灯，他嘴巴里念念有词：“晚安！晚安！”

  何志向正蹲在地上修收音机呢，叫他怪声怪气吓了一跳：“我说占武，你大半夜的，怪模怪样说什么呢？”

  秦占武拉了椅子出来，坐在桌子前，拿出日记本来，回头笑眯眯道：“你知道吗，今天她跟我说晚安了？”

  何志向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多新鲜呐，晚安，不就是晚上好的意思吗？人跟你客气客气打个招呼，瞧你高兴的。你是不是以为人家多喜欢你啊？”

  一边站起来：“这大晚上了，都快熄灯了，你拿纸笔写什么呢？”他偏过身子就看见信纸的抬头——陆英子同志

  何志向就笑起来：“占武，你这想见面抬腿就能见，你写啥信啊？”

  秦占武挥挥手：“你懂什么，我这是自由恋爱，跟你那家长介绍就见了两三面的不一样。我吧，我一见了她，就好像不是我自己一样。本来想说的话，十句就只能说出来三句来。我就想着索性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