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又将独行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3-02-19 17:05      字数:2260
  咯噔噔……

  小贾氏头回坐上自家的牛车,不过等到了乡镇后,牛车就跟她无关了。她不再是王家新妇,王二不再是她夫君。

  新铺的野涂宽道暂不让畜车走,临时铲出来的崎岖小道“咯噔”颠簸,坐牛车上远不如徒步舒坦。

  出村不远,小贾氏的脸就冻的发青。王二郎的半边脸被挠成耙印,更遭罪,吸鼻涕都扯的疼。

  为防小贾氏耍赖,王翁亲自送儿郎去乡所。

  贾家则是小贾氏的父、兄跟随。

  怨耦当着众乡邻发的那句毒誓“今日谁反悔、谁死无葬身之地”,谁敢不顾忌所以小贾氏在听到阿母说鱼酱、咸豆被王蓬那崽子送至自家后,明知道她栽了、定是被算计了,也无法反悔。

  “王二。”小贾氏哪能甘心,声音随着灌风、颠簸,抖的不似人声也要问:“你想弃我,早琢磨好了吧”

  王二郎不语。

  小贾氏瞧着他的侧脸,“哼”声冷笑。多长时间了,他和她在一个院里,却被主屋所隔,她都见不大着这张脸。这也叫夫妻“让王蓬给我家送酱,是王葛想的坏招吧”

  王二郎忍着脸疼道:“你再辱我侄女声名,到乡所后,我会向官吏申报弃妇!”

  “你想弃就弃你个竖夫,这辈子就欺我时有能耐!”小贾氏从车的另一侧扑过来又要挠王二郎。

  “阿贾你干什么”贾父、贾大郎拦的时候,王翁一声“吁”,勒住牛车,小贾氏歪倒在车板上。

  王翁:“贾老兄,我两家若因此妇结仇,不值啊。这样吧,各走各的,乡所见。”

  贾大郎扯下幺妹,因十分使力,手背青筋鼓起。

  贾翁惭愧不已,以袖遮面,目送牛车在前。

  小贾氏见夫君越走越远,悲从中来,知晓这段距离该是这辈子她离他最近的了。“王二!我十三岁那年就中意你了啊!你忍心弃我忍心弃我呜……你忍心弃我。”

  贾大郎烦道:“够了!你已把阿母气的伤心,还要再气阿父吗”

  “大兄,大兄我跟你说。”小贾氏眼睛瞪的吓人,眼球恨不能从眼眶里掉出来般,且她明明跟贾大郎说话,视线盯的却是对方身后位置。“二兄死的冤!二兄跟我说了,王二他侄女、那葛屦子就不该生出来,她就该死。二兄亡时,为啥她被那贱妇生出来连野虎都咬不死她,大兄你想……”

  贾大郎一把将小贾氏搡到草地里,指住她骂道:“少装神弄鬼!我还不知道你自小就常耍诈、各种下作手段想来就来、想使就使,就连我也因你栽赃没少挨长辈训斥……”

  “你放屁!葛屦子就是夺的二兄的命!就是!”小贾氏爬起来要挠长兄,贾大郎搡了两把没搡开,就要被抓伤。

  贾翁急了,拣起块大的土坷垃,冲着幺女的脸上掷了过去。

  “啊!”小贾氏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贾翁气的口喷唾沫道:“昏倒拖着她走,拖也要拖去乡所!若她死在这,不正应了谁不离、谁死无葬身之地的毒誓那我贾家在村里更难做人!”

  “是,阿父。”贾大郎揪紧小贾氏的脖领拖行,没拖几步,小贾氏裤带就松了,赶紧护住,无法再装晕。

  王家主屋。

  王菽一直偎在大母怀里,难过呜咽。

  王禾也不停抹泪,被阿母扇过的半边嘴角仍在渗血。

  王大郎、三郎各自搂着幼子,连阿艾也知道家里出了事,老老实实坐在王葛腿前,不敢出声。

  王葛目光从家人身上看向窗棂,阳光透过一层粗葛,被直棂条分成栅栏光线,总有灰尘在光中飘过,但它们没分量阻挡光芒。

  此刻,她心中在跟缕缕阳光诉说,也是对亡母诉说:阿母,你就是这光芒,坚毅而温暖。你将坚毅传递给了女儿,传递给了虎头。女儿怎能让你枉死你看……虎头已经安然长大,转年就五岁了。姚妇、贾妇都成了弃妇、恶妇。

  阿母,我……你当年拼命也要保住的虎宝,终于为你报仇了。

  报仇的契机,是小贾氏自己送到王葛眼前的。

  那天对方带着挑衅,故意经过灶屋去取酱、咸豆,且不盖好瓿、瓮的盖子,王葛就知道此妇按捺不住了。且知道小贾氏一定听到了她启程的日期,所以定会选择启程前大闹一场。

  这么些年,恶妇没摸透王葛的性子,反被王葛摸透。

  小贾氏谋划好的闹事由头,无非是姑舅、夫君的苛待,杂物屋的酱、肉、咸豆。

  所以王葛教了阿父一段话,让阿父去找大父商谈:“好食再贵,也不如声名贵重。贾妇一次次偷取小利归家,我王家既断不了一次次的损失,又担了吝啬恶名。不如舍了部分好食,让阿蓬送去贾家。贾妇若还想跟二郎好好过,必会羞愧悔改。若闹到翻天、闹到村邻皆知,也是她和贾家受村邻所鄙。”

  “为何让阿蓬去送”

  “阿父不觉得,阿蓬在这个家……最不引人注意么”

  “哈哈。好。哪天送”

  “二郎跟虎宝二十日启程,就十九夜里吧。”

  “会不会耽误他们行程”

  “顶多耽搁一日,无妨。”

  是啊,终将贾妇弃离王家,耽误一日,无妨。王葛回神,不再看栅栏似的光线,也不愿听王禾兄妹的哭声。

  她说道:“大母,阿父。二叔脸上带了伤,不一定能送我出乡了。”

  “啥”屋内沉重的气氛,被声声惊讶驱散。

  “过所竹牌上写有二叔的面貌,他脸上突然多了五道血印子,数天都消不掉,跟过所上的不符。”

  贾妪急了:“那咋整这天寒地冻的,又不是九月时还能放心让你一人走那么远!”

  王大郎:“速去追你二叔,你们同去乡所询问,看是否能改竹牌不好,还有行囊!如果你二叔不能离乡,你过所竹牌上登记的……”

  “行囊无事。捎给县令大人的器物,都在我的过所路证里。”王葛如此谨慎,怎能不防备贾妇生事,二叔被绊住。

  贾妪顾不上心疼王禾兄妹了,瞪他们一眼,骂道:“都怪你们阿母!还有脸为她哭再哭滚去贾家哭,在贾家等你们阿母回来,好好抱头哭!”

  王葛起身道:“大母别急,也不在这一天。我去村西找临水亭的大人们问问,他们应当知道二叔的过所是否要改三叔,你陪我去吧”

  “哦。”王三郎利索跟上侄女,寻思正好回来的时候,拐到阿竹那里瞧一眼。

  任溯之回临水亭了,幸而程霜在。王葛将事情一说,程求盗直言:离乡,别说脸上突然带伤,就是身上突然带伤都得更换过所路证。但是年底时候,没有乡吏愿为这种事作保。无作保者,过所肯定无法更换。

  所以不想耽误行程,王葛只能独自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