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作者:离九儿      更新:2022-09-10 14:59      字数:4940
  燕璟的视力极好,可以看清数十丈开外的细节。

  从他的角度去看,傅茗正握着沈宜善的手腕,他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沈宜善又坚持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回去,拒绝的态度似是十分强硬。

  看到这一幕,燕王内心的火苗稍稍灭了一些。

  接下来,傅茗似是犹豫片刻,然后把小舟划到岸边。

  沈宜善上岸,由晓兰的搀扶着,上了马车。而傅茗就站原地目送,并没有任何僭越之处。

  看到这里,燕璟内心的小火苗又掐灭稍许。

  他眸光微眯,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怎么?

  那没心肝的小女子对傅茗也是/欲/擒/故纵?

  好一个心机女子!

  正如在法华寺所抽的那根桃花签一样。

  她还真是遍地撒桃花!

  画舫一片诡谲的安静。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多言。

  在场的世家子弟都是太子邀请来的,他们这些人皆是太子的入幕之宾,太子却把他们引荐给燕王,可想而知,太子时打算和燕王联盟了。

  按理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便也用不着胆战心惊。

  但燕王这人与旁人不同,单单是有关他的那些传言,就足可令人胆寒,是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明白这尊煞神是怎的了?

  莫不是也想摘沈宜善那朵娇花?

  可,燕王殿下不是不好/女/色/么?

  还是说……燕王真正在意之人是傅茗?!

  要知道,燕王刚回京不久,就当众褒赞傅茗是美男子。不过,前不久燕王又殴打过傅茗。

  事情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在场思路发达的世家子弟,已在脑子里脑补了数百回的话本。

  这时,太子试图打破尴尬气氛,他算是看出来了,老二对沈宜善的心思一时半会打消不了。

  “沈姑娘眼光高,凡夫俗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言下之意,让燕璟莫要太过担心傅茗这个情敌。

  太子自诩是天人之姿,但此前每回碰见沈宜善,对方也是对他避而远之。

  虽然太子不想承认自己不受追捧,但事实便是——

  沈宜善的确是看不上他……

  太子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燕璟起身离开画舫,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意,他所到之处,独留一阵薄荷沁凉气息。

  太子无奈,只能跟上去。

  在太子看来,他和燕璟正处于多事之秋,眼下是谋划大业的时候,万不可一头栽进男女之事当中,他自己都已数日不曾召/宠/过东宫美妾了。

  太子从夹板走上渡口,一直跟在燕璟身侧,絮絮叨叨:

  “二弟,你等等孤。”腿长走路就是快啊。

  “你且听孤一言,切莫再要冲动行事了,上次你殴打傅大人一事,万一有人弹劾,可就遭了!”

  “那沈姑娘除却容貌奇美、性质温和、知书达礼、尔雅聪慧之外,也没甚其他优点。二弟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孤给你引荐几位风情万种的名伶如何?”

  “男儿大丈夫,不应该顾及儿女情长,当以大业为重。”

  “……”

  吵,实在是太吵。

  他想毁灭一切。

  燕璟厌恶有人在他耳畔唠叨不休。

  此前也无人敢如此。

  锦缎广绣下的大掌握了握,若非对方是太子,他大概已经出手送了对方归西。

  燕王只想让太子彻底闭嘴。

  他突然驻足,微微侧过脸,斜睨了太子一眼,“是么?那皇兄你为何睡了陆嫔?”

  蓦的,太子一噎,几乎是瞬间浑身僵硬,像受了刺激之后炸毛的兔子,“老二,你是如何知道这桩事的?”

  燕璟只是当担斜睨了他一眼,这便迈腿离开,懒得搭理。

  太子在温热的暖风中瑟瑟发抖,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转念一想,立刻又安抚好了他自己。

  老二什么都知道,却还替他保秘,且不用那桩事威胁他,可见老二是当真拿他当做了亲兄弟。

  太子陷入无限感慨之中,以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二不愧是个将才,大气!

  他悠悠一声长叹,“人心隔肚皮,孤竟到了今日才察觉到老二的好啊——”

  太子没有在宫外久留,与燕璟分别之后,就直接回了宫。

  玩物丧志,他眼下无意识之中开始奋进,许是前阵子所受“冤枉”和“委屈”太多,太子打算洗心革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饿其体肤。】

  回宫路上,太子默默地念叨着。

  他心中已有凌云之志,目标也开始逐渐清晰明确。

  活了二十年,从未有过的清醒。

  与此同时,更是把燕璟视作了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就在太子一门心思兀自鼓励时,汉白玉宫道上走来一人,此人身后有数十宫婢簇拥着,她迈着莲花,身形妖娆,低领夏裳几乎要露出里面的小衣,浓妆艳抹,宛若一只花中彩蝶。

  尤其是稍稍抬眸时的神情,更是勾人心痒。

  太子,“……!!”

  他以前怎就没发现陆无双有这等姿色?!

  不行!

  她是父皇的女人,绝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牵扯,否则将是灭顶之灾。

  太子目中无人,径直往前走,不看陆无双一眼。

  他要摒除一切杂念,眼下还是与老二结盟才最要紧。

  陆无双驻足,目送着太子离开,在他身后阴阳怪气,道:“躲甚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他!”

  太子自然是听到了这话。

  他擦了把汗,觉得陆无双定然是被什么邪祟夺舍了,不然怎会性情大变。

  妖精误事!

  男子想要成事,还真得远离女子。

  太子如是的想着。

  燕王府,堂屋。

  三角兽炉里腾出丝丝浮香,气氛压抑低沉。

  燕璟归来之后,在圈椅上落座,已近小半个时辰没有开腔。

  他单臂倚靠圈椅扶手,拇指指腹摁在唇角,那双狭长幽深的眸清冷无温,仿佛正在思量什么。

  左狼和王景面面相觑。

  他二人大抵能够猜出,自家王爷的反常是因沈姑娘而起。

  沈宜善那日在大理寺门口骂了王爷,而且还是为了给傅大人出头。

  也难怪王爷会这般失魂落魄。

  毕竟王爷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上心呐。

  这时,门外一玄色锦衣男子大步迈入堂屋,行至燕璟面前一丈之远的地方站立,抱拳拱手道:“王爷,沈姑娘近日行径已查的清清楚楚。”

  燕璟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稍稍抬了抬修长的手指,示意锦衣男子说下去。

  男子是影卫,也是燕璟身边的顶级高手,寻常时候都是蛰伏在暗处,随时随地保护燕璟安全。

  这是燕璟第一次派他出去执行其他任务。

  玄镜面无表情,如实回禀:

  “王爷,沈姑娘暗中派人又去了洛城,经属下调查,沈姑娘似是坚信定北侯就在洛城,她命人常驻洛城,一日不停的寻找侯爷下落。”

  “傅大人上次送了沈姑娘回府,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就被婉言请了出去。”

  “沈姑娘无意婚嫁,已不止一次对傅大人言明心意,是傅大人不肯放弃。”

  “另外,陆大人也在极力反对家中安排的婚事,还对沈姑娘余情未了。”

  “今日沈姑娘会与吴小姐一同出府,置办婚嫁所用之物。”

  玄镜事无巨细,将调查到一切情报一一回禀。

  果不其然,燕璟心情大好。

  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转瞬间又变了一副光景,唇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仿佛从凛冬步入了阳春三月。

  “呵呵,本王就喜欢拿捏敌人的软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玄镜,“……”王爷把沈姑娘视作了敌人?

  左狼,“……”直觉告诉他,输的人还会是自家王爷。

  王景,“……”王爷病了,他没有药。

  定北侯府。

  沈长修已可以下榻,但上次在洛城的剑伤颇深,他暂未彻底康复。

  不过,饶是如此,也不能阻挡他给吴曦儿一个名分。

  他不想让吴曦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侯府,他要尽其所能给予她一切。

  大婚就定在了入秋之后。

  今日沈宜善打算陪同吴曦儿去首饰铺子购置几套头面。

  吴曦儿很是推脱,“善善,我当真不喜那些东西,你又不是不明白,我与你兄长都是经历了生死的人,对外物早看淡了,此生能相守已是莫大的欢喜。”

  沈宜善却不依。

  母亲的嫁妆是留给她的,她虽然没想过嫁人,也打算把母亲的嫁妆给曦儿姐姐。

  可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不添置新首饰。

  沈宜善,“曦儿姐姐莫要与我置喙,我兄长说了,但凡别的贵女出嫁时有的东西,你也要有。咱们侯府即便落魄了,银钱还是不缺的。”

  吴曦儿拗不过这对兄妹,只好同意。

  两人刚下马车,正迈入京城最大的金玉坊,此时,一双鹰眸望了过来,鹰眸的主人跳下马背,也款步迈向金玉坊。

  金玉坊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有专门的包厢,还配有茶水和小点心。

  沈宜善正给吴曦儿挑选首饰,厢房外有婢女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燕璟拧眉,语气不悦,“让开。”

  他脑子里就没有“留步”二字。

  玄璟担心王爷闹出事,就直接取出了一块腰牌,递给了婢女看,压低了声音斥责,“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位公子是谁人?!公子是你的东家!”

  坊间无人知晓,金玉坊是太后在宫外的私产。

  太后把金玉坊转给了最疼爱的皇孙。

  眼下,燕璟就是这座金玉坊的正经东家。

  那婢女立刻垂首,“东家恕罪!奴婢知错!”

  厢房内,沈宜善捏着小点心的手彻底僵住。

  她方才听出了燕璟的声音。

  该不会只是巧合吧……?

  她正焦灼,就见门扇被人推开,燕璟那张清隽无温的脸撞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砰砰砰——”

  沈宜善心跳加速。

  她是被吓的。

  那日在大理寺门外的事情,她还没有给燕璟任何合理解释。

  骂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收回。

  吴曦儿也愣了愣。

  燕璟见沈宜善呆滞,仿佛被取悦,勾唇一笑,对吴曦儿道:“来人,领吴小姐出去选首饰,一应花销都记在本王账上,算是本王给吴小姐和长修兄的大婚贺礼。”

  沈宜善,“……”

  兄长和曦儿姐姐虽然打算成婚,可消息并未外泄,这罗刹是如何知晓的?

  沈宜善顿时通体生寒,不疑有他,定北侯府定然已被燕璟的人监视了。

  这尊煞神的手到底伸的有多长?!

  吴曦儿犹豫,沈宜善内心长叹一声,“曦儿姐姐,我无事的,王爷他……是个善人,不会将我如何。”她违心胡诌。

  吴曦儿不出去也不行,玄镜已打算“请”她了。

  走出厢房之时,吴曦儿有种强烈的感觉,她总觉得沈宜善这辈子都逃不了燕璟的手掌心。

  真不知这是缘分?还是孽缘?

  玄镜合上了房门。

  今日左狼几人有其他任务,他这也算是第一次跟在王爷身边抛头露面,但他对沈宜善并不陌生。

  他曾在暗处看见王爷救了落水的沈姑娘,还……唇碰唇给她渡气。

  沈宜善和自家王爷之间的事,他比谁都知道的都多。

  此时,晓兰也守在门外,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似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厢房内,沈宜善侧着身子,没有正面对着燕璟。

  她表面镇定自持,其实已过于慌张。

  “砰、砰、砰……”

  燕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快速且紊乱的心跳。

  少女立在茜窗旁,日光笼在她身上,把她细嫩耳垂上的小绒毛照得一清二楚,夏裳样式完美的勾勒出了十六岁少女的身段,从燕璟的角度去看,沈宜善修长纤细的脖颈宛若天鹅颈,上面绑着一条浅碧色丝带,把肌肤衬得更为细嫩。

  这丝绦本是用来遮掩脖颈上的牙印,但系在沈宜善的脖子上却独具一格的好看。

  燕璟只看了几眼。

  他觉得有些口渴,随手端起鸡翅木茶几上的杯盏,借着饮茶之际,他咽了咽喉咙。

  沈宜善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她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那、那是我的茶!”

  燕璟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能喝?”是他大意了。但饶是错在自己,他也不会轻易承认。

  沈宜善,“……!!!”那还用说?!

  有时候,犯错的人总会更加理直气壮、阴阳怪气,以此掩盖他的行径。

  燕璟此刻便是如此。

  他能喝她的血,为何就不能喝她的茶?

  燕璟不仅喝了,还当着沈宜善的面,把那杯茶喝了精/光。

  他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尴尬都不存在。

  “你现在对本王甚有意见。”燕璟语气意味不明。

  沈宜善没法替自己辩解。

  燕璟又道:“不过,你对本王有意见也是正常,毕竟……本王是个疯子。

  沈宜善,“……”他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她那日骂他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