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邓布利多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8      字数:4848
  “谈些什么?”

  “无关紧要,”凯瑟琳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个拿着姜汁兑酒的男人上。

  姜汁在爱情的溶液里苦游。她是姜汁。

  握着酒杯的男人终于将目光从调酒师身上移开,缓慢地,像一尾游鱼转向她。

  她感到震动,逝去的情感从眼瞳泉涌而出。雷古勒斯就这样看着她的脸泛得潮红,又一寸寸白下去。她认识这个男人,绝不像刚刚表现的那样第一次见。而更可怕的是,他对她怎么认识的这个男人,没有头绪。

  凯瑟琳突然说道:“纳西莎刚刚说起,许久没和你聊天。”

  雷古勒斯知道这无异于一道驱逐令。抬头看向纳西莎时,却发现她的确用期许的眼神望着他。他低头看表,嘱咐道:“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我会提前回到这里。”

  “我也会的。”

  凯瑟琳搭在他臂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不经意的推力几乎昭示她的迫不及待。雷古勒斯离开后,她立即走向那杯姜汁兑酒。靠近男人时,鼻头发酸。

  是过敏。

  她忍住打喷嚏的欲望,对调酒师道:“请给这位先生一杯火焰威士忌。”

  “好久不见,凯瑟琳,”男人也转而向调酒师笑道,“我今晚有约,不能喝得太醉,先生,麻烦兑一点可口可乐——哦,算了,这里没有可乐。苏打水总有吧,先生?加一些苏打水。”

  调酒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二楼的一件更衣室内。接近宴会开始,女眷纷纷下楼,更衣室内只有他们两人。关上门后,她立刻与男人拉开距离,对方有些惊讶,却只是好奇地问:

  “怎么认出我的?我不记得莉莉在信里提到我会变成谁的脸。”

  她躲在墙角,揉着鼻子,脸颊一阵痒意。

  “你衣服上有狗毛。我对狗毛过敏。”

  “真可惜,”他拍了拍外套,果然纷纷落下黑色的狗毛,“最近掉毛太多,可能是缺了某种维他命。”

  凯瑟琳以为他最近养了狗,不做他想。因为事先与莉莉的约定,她对于西里斯会在今天出现在马尔福庄园并不惊讶,但她本以为,他会在宴会结束后,从庄园外将她带走,而不是堂而皇之地披着魔法部部长侄子的皮,出现在吧台。

  作为凤凰社的骨干,食死徒最为仇视的敌人,西里斯进门时与卢修斯亲密握手,又在刚刚,与雷古勒斯的目光交汇了至少五次。他的亲弟弟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以至于没认出亲哥哥的眼睛。

  凯瑟琳替他喝了苏打兑威士忌,边喝边感叹:“马尔福庄园不允许幻影移形,你真是胆大,和读书时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做了一把门钥匙。”西里斯左手一翻,从袖口摸出一朵粉蔷薇。

  蔷薇花与她最幸福的岁月紧密相连。她在一刹那间,回到了禁林那片花事阑珊的蔷薇从下。无论是给詹姆·波特写信,还是对西里斯的一见钟情,乃至于那次疯狂的求婚……霍格沃茨于她已经恍若隔世。现在想来,她仍在那里度过了最年轻美丽的时光。

  透过门扉,楼下逐渐热闹,四散在各个房间的客人也纷纷在大厅汇聚。

  “宴会就要开始了。”她陈述得伤感,“可我从没跳完过一支舞。”

  他们在伤怀中对望。凯瑟琳的自作多情,和西里斯藏在假面后的怀念之情,如一个馥郁无声的吻。现实如胶水般黏在记忆中,如胶水般,呛人的化学物质——

  就在灯光暗下的那刻,“轰”的一声,楼下发生了爆炸。

  一阵滚烫的白烟从缝隙窜入,从窗口望下去,马尔福庄园引以为傲的花园迷宫已被迷雾笼罩。花园中央的樱树在夕阳下竭力燃烧,如长夜前唯一的火炬。随着几声模糊的咒语,大厅再次传来尖叫,几秒后,整座庄园再次震荡,如巨浪中的一叶小舟。

  凯瑟琳抱头缩进墙角,在震荡中,冲趴在门缝边窥探情况的西里斯大喊:“是你们的人?”

  在意外出现的第一刻,她竟有一丝庆幸——不必为接下来的消失苦心编造理由了。

  剥落的白灰呛得西里斯咳嗽。他凭借犬类敏锐的视觉和嗅觉,比任何人都先在浓烟中看清局势。他瞪大眼睛,将凯瑟琳一把重新按回墙角。

  “不,不是我们的人,是异教徒——快走,快走——”他俯身蹿出房间,趴在鎏金扶手上,冲吧台大喊,“尖头叉子,快上来,只给你三秒!”

  西里斯喊得没有顾忌,在混乱中,绝大多数人都只在乎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因此,他没有想到,会有一双漆黑的瞳孔,穿透滚滚浓烟和魔咒雨幕,从一楼的另一侧望向二楼一间无关紧要的房间。

  雷古勒斯抬头的那一瞬,正看见调酒师甩开领带,从吧台翻身而出,如牡鹿般迅捷地飞奔到二楼。他正欲起身,却被小巴蒂一把拉到圆柱后。

  “不是凤凰社,”小巴蒂声音嘶哑,“是异教徒。”

  雷古勒斯按下魔杖。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吧台时,已空无一人。

  詹姆赶到二楼,西里斯将他一把拽进房间。凯瑟琳目瞪口呆。她想起自己曾质疑这位调酒师的资质——他那稍显蠢钝的动作显然不配在马尔福庄园服务。

  “波特,你调酒技术不错。”她违心地赞美。

  “昨晚临时学了一两招而已,我一直都有天赋。”詹姆不忘沾沾自喜。

  “顺便一提,他兑的不是姜汁,而是复方汤剂。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一直在喝复方汤剂,”西里斯反手锁上门,取出门钥匙,放在三人中心的地板上,“我倒数三个数,一起离开,别犹豫。”

  “三。”

  詹姆靠近凯瑟琳时,她嗅到一阵百合香。

  “二。”

  西里斯近在咫尺。凯瑟琳突然失去所有吻他的想法。她知道,不是因为他顶着另一张脸,她从来爱的就不是布莱克家那张脸,而是因为——

  “一。”

  爆炸停止,始作俑者破开大门,闯入一楼大厅。等待着他们的是被搅了好心情的食死徒们。在触碰的门钥匙的最后一瞬,凯瑟琳听见了一道划破天际的钻心剜骨,来自贝拉特里克斯。

  ……

  凯瑟琳第三次来到波特夫妇婚礼的教堂。看来这里,就是他们与外界的联通点。

  没等她站稳,莉莉扑上来,捧着她滑腻腻的脸颊,声音发抖:“出什么意外了,凯瑟琳?雷古勒斯察觉到了?”

  “放轻松,亲爱的,我们什么事也没出,”没等凯瑟琳回应,詹姆的声音比莉莉抖得更厉害,凯瑟琳急忙扶着莉莉坐下,詹姆搂着妻子,不住安抚,“几个异教徒正好出现了,我们趁机离开,什么事也没发生。”

  凯瑟琳拍了拍脸,落了一地白灰,她这才明白,刚刚一身狼藉出现时,在莉莉眼中,就像刚被拍进墙内的苍蝇。有些紧张,害怕墙灰堵住伤口,麻痹了神经,正欲做个全身检查,西里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幽幽传来:

  “我没嗅到血味。”

  凯瑟琳大惊:“你是狗吗?”

  “你不知道吗?”詹姆发出一声怪笑,“大脚板一直都是狗。”

  西里斯跳起来,还没一巴掌拍到詹姆后背,一道宽厚的身影突然现身于祭台。见邓布利多出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手,凯瑟琳下意识找到了墙角——常常游走于禁林和宵禁的学生,见到校长的第一反应。

  邓布利多走下祭台,冲凯瑟琳呵呵一笑:“好久不见,布莱克夫人。”

  这个称呼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颤。凯瑟琳已经习惯了,却因为另一位布莱克的在场,仍感觉心里毛毛。

  西里斯还顶着另一张脸,却显而易见地不那么舒心。

  “叫我凯瑟琳吧,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紧张。他转而对掠夺者们说:“辛苦了,孩子们。波特先生,我想波特夫人需要休息了。你们出发之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

  “教授,让我——”

  邓布利多打断西里斯:“布莱克先生,波特夫妇需要你的帮助。”

  三人慢慢消失在教堂外。邓布利多变戏法般,递给凯瑟琳一张毛巾。他们在长椅上坐下,中间摆着两只茶杯。

  他温和地开口:“听波特夫人说你想见我时,我还有些吃惊。但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立刻安排这次会面,否则我会后悔的。这种感觉极少出现在我身上,真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一二,布莱克夫人。”

  那时,凯瑟琳并不知道是斯内普促成了这次见面。但她却意外地想起了与斯内普的那次谈话。她犹豫片刻,小声道:“教授,我不会要求您用牢不可破的誓言的,因为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欺骗你。”

  邓布利多的声音平淡依旧:“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下意识地相信别人,另一种人下意识地怀疑别人……我哪种也不是,但我永远相信在黑暗中向我求助的孩子,你希望我做什么,孩子?”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攥在手心。

  “阻止我丈夫的死亡。”

  “我从没放弃过任何一个我的学生。但坎贝尔小姐,你得知道,就算是一只银舌,也拉不回某些巫师,特别是那些聪明绝顶,却不小心走上错路的。譬如伏地魔,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将他罪恶的念头扼杀,但现在,无论说什么,也挽回不了。”

  邓布利多的波澜不惊吓坏了凯瑟琳。在来之前,她假想过,邓布利多或许会婉言拒绝,或许会痛斥他一番,或许会怀疑她的目的……但她从没想过,邓布利多像绝大多数平凡人那样,对她直白地表达了他认为食死徒都已无可救药。

  谁都知道食死徒是一团病入膏肓的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雷古勒斯的记忆,凯瑟琳也绝不相信他会变革。

  她沉默下去,喝了一口凉茶,继续说道:“我不是不信任他。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十恶不赦,他只是暂时泥足……我能救他,邓布利多先生,请原谅我冒昧的请求,我要救他,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必须救他。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利益。

  邓布利多喝光茶,砸砸嘴,道:“我们先来说说,你为什么认为雷古勒斯先生会死亡,而我可以救他?虽然有些报纸喜欢神话我,但我的确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因为一个东西……因为挂坠盒,教授,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气氛莫名凝重,无头幽灵携着黑湖的水雾,从无明长夜中翩然而至。风吹过时,悬铃木如风声的扩音器。她内心世界的重量和浓度,恰似今晚的夜色。

  所有线索都已在一夜夜的噩梦中洗蜕了杂质。她稳住心神,向邓布利多阐述着她所知的任何情报,包括了琐碎的细枝末节,她感觉自己成了个有条不紊又喋喋不休的老妪。在漫长的陈述中,邓布利多始终保持耐心和聆听。从他被镜片遮挡的锋芒中,凯瑟琳知道他在逐步给予她信任。

  “你怀疑,凶手落在你家的那张羊皮纸,是从一本日记上落下来的一部分。从它展露的特性来看,和雷古勒斯找到的挂坠盒是相同的存在?”

  凯瑟琳长舒一口气,喝掉第四杯茶。从邓布利多的眼神中,她捕捉到希望。

  “是的。仅仅是一页羊皮纸,就能吞掉一个女巫的活力。如果是一份完整的日记本……”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邓布利多沉吟片刻,道:“我和我的几位老朋友讨论过那张羊皮纸,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最后,为了波特夫人的生命,我们只得联手将其封印,却做不到毁灭。”

  “因为一张羊皮纸只是一块碎片,只有见过拼图的完整模样,才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挂坠盒是完整的,教授,如果你拿到了挂坠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秘密呢……”邓布利多长叹一口气。

  “只有雷古勒斯知道那背后到底是个怎样黑暗的秘密,黑暗到他不惜以死毁之——但死亡没有用,这世上没人能毁了那个东西,我想,除了您出手相助,否则,他就是白白浪费的死亡。”

  “这是一个请求么,布莱克夫人?”

  “不,这是谈判,”凯瑟琳被前所未有的冷静包围,邓布利多的反应告诉她,她所掌握的情报,在此之前是无人知晓的,“挂坠盒是这场战争的关键,而从现在看来,凤凰社对它的存在一无所知。我奉上了情报,雷古勒斯会告诉你们它的真相。邓布利多校长,我们为你们带来获胜的宝剑,让预言之子提前摆脱追杀。”

  “别紧张,孩子,”邓布利多笑起来,打破冰封的夜色,“听起来,这更像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美好条件。”

  “是的,教授,我想是的,”凯瑟琳没有过早松懈,“这么说,您答应了?”

  “是的,我完全乐意做这事儿。如果能拯救雷古勒斯先生,那将再好不过,”邓布利多起身送她,走向门口时,他笑道,“原谅我这个老头子的好奇心,你和你丈夫感情很好。”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教授,”她推开门,就连等候在门外的西里斯,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怨念,“如果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也就不明不白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