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林烁又带着灰翎去了斗兽场。这次他在里面停留了一整天。

  第三天的时候，林烁开始押注。

  第一场，他把身上几乎全部的钱压在一只断了条腿的沙蛛身上, 获得了3倍的回报。

  第二场，林烁押一只岩鸟, 又赢了。

  “钱拿着。”他把贝币扔给灰翎。灰翎捧着叮咣作响的钱袋，手都在颤抖——这可是400多枚贝币！他来沙漠之城十几次，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之后, 一上午时间，林烁把把都押, 每把都赢了。

  他押的凶兽里面，有的是看上去比较强的，有的不是, 有的过往战绩好，有的差, 没有任何规律。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无论押什么, 他都能赢。

  灰翎注意到周围不少目光似有似无地打量他们。他挪了挪屁股，有些紧张。

  “烁哥, 要不我们走吧, ”灰翎扯了扯林烁的袖子。

  林烁看看快到中午了，于是起身向斗兽场外走去。

  “走，”他对灰翎道：“带你吃点好的。反正我们有钱，随便吃。”

  斗兽场的外面还是那么拥挤，林烁带灰翎走到大街上，没往他们住的地方走, 而是左拐右拐，走到一条小巷。

  与此同时，一直用余光注意身后，林烁默数道：“一、二、三、四、五、六……“”

  至少有六个人。

  他刚确定这个数字，巷子的前后两边，以及巷子一旁的围墙上，各冒出两三个人。

  这几个人的脸灰翎还挺熟悉，其中一个是这三天接待他们的侍者，另外几个则是坐在他们前后左右的观众，以及押注时遇见的人，都是在斗兽场中就注意到林烁，知道他们赢了很多钱的。

  “你、你们要干什么？”灰翎抱紧钱袋，后退一步。

  林烁却很淡定，他抱着双臂，慢悠悠地打量一眼，问道：“你们是来和我交朋友的？”

  侍者冷笑：“不！”

  虽然这么说，但他忌惮周围几人，没有马上动手。

  “那难道是抢钱、杀人、谋财害命？”林烁做出疑惑的样子，抱着胳膊嘟囔道：“不会有人这么傻吧？放着一起发财的机会不要，抢这么点贝币？”

  “怎么说？”侍者被他的话吸引了。他停下脚步，同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防止他们突然出手，或是跑去市政厅举报自己。

  按照巨石城的法律，除了城主和执政官以外，其他人动手伤害平民，是要被同等报复回来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也就是看准了林烁两人是外面来的，在巨石城没有熟人，这几人才会跟上他们，想要逼问出林烁连赌连赢的秘诀。

  “发财是怎么发？一起发财又是什么意思？”侍者嫉妒地问。

  “其实吧……”林烁摸摸下巴：“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赢的。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赌徒们眼神狂喜。

  林烁道：“因为我是赌神，凡是我押注的赌局，每把都能赢，你们已经见识到了。”

  “这个学不会的，是天赋。”

  眼神转向凶恶。

  林烁话锋一转，道：“但是嘛，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身上钱也不多——”

  “俗话说得好，有钱大家赚，你们如果愿意给我投资点——就是把身上的钱给我，我可以帮你们押注，赚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比如说你，”他指指侍者，“你给我5枚贝币，等今天下午的斗兽结束，我还给你10枚。”

  “这么少？”侍者皱眉。

  “两倍还少？”林烁道：“你自己押注的话一下午能赚这么多吗？”

  在这里的都是老赌徒了，他们皱眉想了下，如果是自己，押中一场两场的还有可能，但要一下午都压中，是万万没可能的，更经常的是一下午下来连本金都输得不剩什么。

  好像……划得来。

  侍者算是心眼多的，他问：“干什么这么麻烦？你把输赢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

  林烁撇嘴，道：“那这样的话，你们告诉别人怎么办？都投一边的人多了，我们拿到的钱就少了。”

  众人一想……是这个理。

  他们提防地瞧着彼此，不再提这件事。

  侍者又问：“那我们怎么确定你不会拿钱跑掉？”

  林烁把还愣着的灰翎一推，道：“我把他押给你们。到时候要是不还钱，你们就把他卖了。一个奴隶的价格比你们给我的钱多吧？”

  灰翎吓一跳，道：“烁哥！”

  林烁：“哥什么哥？赌场无兄弟，我要是输了，你就留在这儿做奴隶吧。”

  灰翎“啪嗒”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惨。

  围着他们俩的人顿时觉得——可信，看这个哭法，不像是装出来的。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林烁和赌徒们说好，下午斗兽场门口见。他先带灰翎去吃个饭。

  “你们俩不会跑吧？”六人狐疑道。

  “当然不会，”林烁看他们一眼：“赚钱的机会放在眼前，你们会跑吗？”

  众赌徒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除了在巨石城，林烁还能在哪能靠自己的天赋弄到许多贝币？没有！

  于是他们满意地走了，临走还亲切地拍拍林烁肩膀：“下午见，我们等你。”

  “下午见。”

  几人就像多年好友，在巷子里叙了会儿旧，友好道别。

  林烁目送他们离开，面带微笑，注视几人背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大块养肥待宰的猪肉。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他感叹。

  知道我没钱，就来送钱，我愿称你们为及时雨。

  一回头，他被灰翎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哭？人都走了。”

  “我忍不住。”灰翎打了个嗝，问：“烁烁烁哥，我们要跑吗？”

  “跑什么跑？”林烁拍了他脑门一下，“没出息！赚钱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却只想着跑路。”

  “那你真要把我抵给他们？”

  “你不是愿意被我卖么？”林烁吓唬了灰翎一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谁敢卖你，我打死他！”

  “哦，”灰翎抽抽鼻子，觉得烁哥说这话时之前的表现虽然很冷酷，但是话语意外地使人信服。

  ——虽然没有钵大的拳头，但是有凶猛的战绩，他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

  一墙之隔，从离开斗兽场开始就远远跟着的两个陌生人道：“好冷酷。”

  一人问：“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城主为什么让我们保护他？”

  另一人摇摇头：“没看出来。不过能惹事倒是看出来了。”

  “而且身边人说卖就卖，很没有人性的。”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我们城主好。虽然也很冷酷，但是不卖人。”

  “最多就是嘲讽几句。”

  “城主真好。”

  幸福，就是比较出来的。

  另一边，灰翎受到林烁的安慰，振奋起来。

  林烁：“好了？走吧。”

  灰翎跟在林烁身后，用一双湿漉漉的，充满崇拜的眼睛注视林烁，问他：“烁哥，你为什么这么厉害，每场都能押中？你是不是像传说中的先祖那样会预言？”

  “什么预言？”林烁无奈的拍了他一下，“我是人，不是神，连欧皇都算不上，怎么可能把把都赢？顶多比起其他人来胜率高点而已。”

  “那你早上就是都赢了啊？”

  “那不是赢。”林烁笑道：“是其他的。”

  “什么？”灰翎问。

  说话间两人跨过一个转角，在小巷子末端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灰翎睁大双眼，这不就是今天在石台后面负责帮人押注的那个人？

  “你来了。”那人道。

  林烁左右看了看，把手伸向灰翎，“钱袋拿来。”

  “啊？”

  灰翎还愣着，就见林烁从他怀里把钱袋摸走，向手心倒了倒，留下大约100枚贝币放回钱袋里，剩下全都交给了对面的人。

  那人很满意的样子，数了数钱，把它揣回怀里，对林烁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林烁回答：“老规矩，下午还要靠你帮忙。”

  “包在我身上。”那人不多说，看看周围，走了。

  林烁让灰翎和自己在原地等一会儿，免得让人看见。

  灰翎渐渐明白过来，他捂着嘴，小声问：“你和他？什么时候？！”

  林烁从怀里掏出两枚石牌，灰翎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斗兽场中用来押注的那种，一枚中间是蓝色的，一枚是白色的，染料和石材都是巨石城特有的，被城主控制在手里，不容易仿制。

  “昨天说好的。”林烁抛了抛两枚石牌，握在掌心，对灰翎道：“两边的牌子我都有，不论我押什么他都会说我赢，没听说过庄家通吃吗？”

  “然后……”灰翎单纯的心灵遭受巨大的冲击，他喃喃道。

  “然后赢来的钱我们二八分，我二他八。”林烁道。

  “他不怕你不给钱？”

  林烁笑了，他指着石牌道：“没看到这个吗？如果我今天不来这里，他就会和城里的卫队告状，说我抢走了用来押注的石牌，试图作弊。到时候我们要被整个巨石城的军队围追堵截——你说我敢不给他？”

  “那他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外面来的人呀，又是小地方来的，不会暴露和他的交易，就算暴露了也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他是本地人，我们是外地人，你说卫队相信谁的话？”

  灰翎：“……”

  林烁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到：“好了，脑子不好就少想这些。走吧，赚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灰翎捂着脑门走到大街上，手里拿着一串给他的巨石城独有的烤灰果，后知后觉道：“不对！”

  “怎么不对？”

  “钱都给他了，我们不还是没赚到钱？”

  “对啊。”林烁道：“一上午只赚了50多枚贝币，你手里这串烤灰果就要1贝币。”

  灰翎动个不停的腮帮子停下，觉得口中的灰果，烫嘴。

  “怎么办？五天之后要赚到10000枚贝币，现在只有50。”

  林烁又买了些水果和特色食物，边吃边道：“不到50了。”

  灰翎：“啊啊啊！！！”

  林烁觉得他小仓鼠一样捉急瞪眼的样子挺有趣的，欣赏了一会儿，然后道：“别急，下午就有钱了。”

  “啊？”

  “你忘了刚才那六个冤大头？”

  “他们？”

  “对，”林烁悠悠然道：“等着吧。”

  灰翎皱着眉头，在后面冥思苦想，想不明白。

  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人又是对视一眼——好狡猾。

  “你弄明白没有？”

  “等等，我算一下。”其中一人道：“他上午赚了400枚贝币，给了押注的人300多枚，手里只剩下100多枚，其中50枚是本金。”

  “对。”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只能赚一倍的钱？”

  “没错。”

  “而他答应刚才那六个人，给他们一倍的回报。”

  “也没错。”

  “所以，他一分没赚？”

  “？？？”

  “这是怎么回事？”做善事吗？

  “城主说这人最近几天会赚到一大笔钱，让我们跟着他，小心他被人陷害、或是抢劫、或是被杀，必要的时候可以偷偷帮他，可……”

  第一步就陷入僵局，他准备怎么赚钱啊？

  这怎么帮？

  两人对视一眼，一头雾水，抓心挠肺想知道答案。

  “要不要问问城主？”一人提议：“城主那么聪明肯定知道！”

  “好主意！”

  下午的时候，林烁如约来到斗兽场的门口，他把灰翎交给侍者。

  “别耍什么花样啊，”侍者和其余的五个人像是已经达成同盟，把一个钱袋交给林烁，里面有一百二十枚贝币，一人二十。

  林烁把贝币倒出来，装进自己的钱袋里，笑了——就知道第一次他们不舍得投太多。

  刚好，如果金额太大的话，帮他暗箱操作的那个人会担心暴露自己，这个数目刚刚好。

  他道：“好，你等着吧，晚上还你二百四十枚。”

  拍拍灰翎的肩膀，两人道别。

  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林烁靠着椅背，注视斗兽场内部。

  他的表情沉静下来。

  灰黑色的土地上，浸染着一层又一层奴隶的鲜血，是用再多清水也冲刷不干净的。

  观众们兴奋、狂热、追逐着人类与野兽的身体在眼前活生生撕裂这种血腥的快感，就像鬣狗追逐腐肉，可谁又知道他们以后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缺乏道德与秩序约束的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斗兽场，每个人，无论贵族、平民、还是奴隶，都是在其中厮杀的猎物。

  ……

  突然，下午的第一场节目快要开始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嚣。

  过了会儿，从门外走来一列人，为首的是个十分俊美的黑发青年。他身边陪同的是巨石城的执政官。

  林烁顺着人群的声音，朝门口看了一眼。

  他愣了一下，觉得青年好像也在看他。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