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 后来也被再度投映到了他们的记忆中。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早就忘了这段过去，彼此都坚定地否定了。

  孤零零的小登云遇到了同样孤零零的小孟博斐, 他们在这空荡荡的藏书阁中，相伴许久。

  彼时的藏书阁, 并没有后来那么多藏书, 更多是空空的书架, 而这些推不倒的书架成了两个小孩子玩闹的最佳场所。

  小登云懂得非常多，甚至超过了外面的大人们, 但她懂得都是世界、真理、修行相关，对于生而为人的常识, 十分匮乏。

  小孟博斐和她相反，他年纪也不大, 却十分自立,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怎样照顾自己。

  于是, 小登云教他世界、真理和修行相关，小孟博斐教她身为人的各种常识。

  这时的小登云, 并没有脱离“世界”和“真理”, 她还是第四女神，并非独立的“火种”。此时的命运之钟也没有执掌“时间”。

  “时间”在人世间, 在虚无却缓慢的流淌着, 将两个小孩子从六岁温养到了九岁。

  身为第四女神的小登云对时间毫无概念, 三年也好, 三天也罢, 甚至是三秒钟也都没什么区别。

  小孟博斐意识到她对这些的缺失，耐心告诉她：“时间很重要的。”

  小孟博斐认真想了想, 用自己有限的认知解释道：“因为有时间，事物才会有所变化，人们才会长大、变老，甚至死亡，如果没有时间，那就是一副定格的画面，一成不变是很可怕的。”

  小登云恍惚了一下，这无疑唤醒了她更多的人性，让“火种”璀璨生辉，她又问：“长大倒是挺好的，变老也没什么，可是死亡……”

  小孟博斐诚恳道：“我也畏惧死亡，可妈妈说有死才有生，如果人们拥有了永恒的生命，那就不算是人了。”

  小孟博斐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看进她眼中：“你是人，我感受到了，只是你好像忘了自己是人。”

  小孟博斐笑了笑：“所以要额外珍惜时间。”

  小孟博斐想了下：“如果三天后我死了，你这三天……”

  小登云盯着他：“你才不会死，你……”她说出的话是小孟博斐无法理解的“真理”。

  小孟博斐：“我只是个打个比方，因为会结束才会珍惜过程，如果永远都不会结束，那过程也就失去了意义。”

  小登云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甚至因为太明白了，才会在他说出口时反应这么大。

  就像孟博斐说的，倘若三天后他就死了，那这三天……这三天……

  “不要。”她用力拥住孟博斐：“才不会只有三天。”

  小孟博斐耳朵尖微红，任她拥着：“可正是这样，才……”

  小登云又感受到了恐惧。

  人是会死的，死了之后再也不会醒来，会彻底融入数据的海洋。

  她不想他死。

  小登云忽然道：“孟博斐，你成神吧。”

  小孟博斐：“什么？”

  小登云眼睛亮起，犹如找到了新玩具一般：“只要成神，你就不死不灭了，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啦！”

  小孟博斐怔了怔，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很难说清楚，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话……

  一直在一起吗？

  只要成神就能一直在一起？

  小登云已经在认真思考了：“人格修行这套体系有问题，只修人格的话，永远也成不了神，要怎么成神呢，让我想想，法则不行，很难融合……”

  她每次说起过于超脱的内容，在孟博斐耳中都是一阵空白，那是他无法理解的存在，倘若真的听到了，反而会当场暴毙。

  小孟博斐说着：“成神的我，就不是我了。”

  小登云大概明白了小孟博斐的意思。

  “不是的。”小孟博斐开口，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那样并不是真正的在一起。”

  小登云看着小孟博斐：“行吧，你不想成神的话，那我和你一起修人格。”

  王照之难产而死。

  直到，宇宙迎来了终结。

  有时间就意味着有生死。

  ——反正也不会死，何必要奋斗。

  这一刻，她也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他从未觉得她是神明，她就是她，是和他一样的人。

  剥夺了死亡，也等于剥夺了生。

  人是向死而生的生物。

  小孟博斐虽然听不到，但知道她在想的东西肯定很宏大，而这种宏大……会让她变得冰冷。

  小孟博斐不想勉强她做什么：“没事的，这样就很好。”

  那是给他生命的人。

  这话说服了小登云。

  小孟博斐也不知道该怎么讲述，他认真道：“可是，我是人。”

  ——反正也不会死，何必要学习。

  孟博斐深刻体会到了死亡的痛。

  然而，她不喜欢。

  一成不变是很可怕的。

  ——反正也不会死，何必着急去爱一个人。

  小登云：“孟博斐，你不要死。”

  小登云努力帮他把情绪抽出来，可那儿就像有个无底洞一般，无论如何都抽不空……怎么都抽不完……

  法则漆黑、冰冷，亘古不变。

  两人约定好了，却没想到一场变故从天而降。

  小登云有些生气，不想理他了：“你……笨死了！”

  因为死亡的存在，活着才有了意义。

  感同身受的还有小登云。

  她不认识王照之，从未见过她。

  小孟博斐：“我喜欢身为人的自己。”

  秦步月的生命终止于ai元年，她连元宇宙都没经历过，自然不知道“永生计划”，当人可以随意更换身体，恒久不变地活下去时，一切事情都会失去意义。

  小登云的思路被他打算，歪头看他：“什么意思？”

  小孟博斐耐心对她说：“你也喜欢这样的我，不是吗，如果我一开始就是神，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小登云看到了孟博斐内心深处的悲恸，那是足以把精神体击垮的痛苦，挤满了悔恨、不甘、质疑和足以腐蚀人心的绝望。

  她只是听孟博斐提起过很多次，她知道孟博斐很爱她。

  小登云：“怎么会，你就是你啊。”

  ——反正也不会死，何必去探索这注定会探索完的宇宙。

  妈妈……

  小登云：“别这么死脑筋。”

  她连接着世间一切法则，比所有人都清楚“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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