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乐舒来到剧组片场。

  上午有男女一号的戏份，唐巧莹已经到了片场，只是脸色很差，冬哥帮她整理戏服的时候，乐舒远远地就听到唐巧莹发火呵斥她的声音。

  “唐巧莹这是怎么了，大早上这么大火气？冬哥招惹她了？”乐舒走到晴晴身边，悄悄问道。

  “冬哥哪敢招惹她啊，是唐巧莹一肚子火没处放，朝冬哥撒气呢。”晴晴压低声音在乐舒耳边道，“你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乐舒一脸茫然。

  “唐巧莹出事了。”晴晴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给你指个路，微博热搜前三，去看吧。”

  乐舒忙拿出手机，点开一看——

  “制片人杜骁聚众赌博被抓”

  “唐巧莹参与赌博”

  “晶都饭店赌博”

  关于此事的各种新闻看下来，乐舒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委。

  昨晚警察接到群众举报，在晶都饭店抓捕到著名制片人杜骁聚众赌博，杜骁被带回拘留，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结果突然又有八卦小报爆料，说当时唐巧莹也在场，还po出了唐巧莹昨晚进出晶都饭店的照片，这一下子掀起了网络上更大的高潮，纷纷求证唐巧莹是否也被警察拘留。

  唐巧莹的经纪团队已经发出澄清声明，但网友们的想象力总是无限的，各种推测说法涌出，说唐巧莹确实参与，只是提前离开了所以没被抓到。

  “真的假的，唐巧莹真的参与了？”乐舒一边翻看着网友的评论，一边和晴晴八卦。

  “谁知道呢。”晴晴撇撇嘴，“反正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唐巧莹现在也算是丑闻缠身了。”

  “对了乐舒。”闲聊几句之后，晴晴像是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问道，“今天早上我看郝姐带了给新的服装师进组，说是接替你的？怎么，你要走了吗？”

  “嗯，暑假要结束了嘛，开学我就要回去了。”

  乐舒原本就只打算来一个月，之前也早就和郝姐打过招呼了。

  “这样啊。”晴晴有些遗憾，“那你哪天走？”

  乐舒想了想，“大概这两天和新的服装师交接完工作就走了。”

  “那你和顾川说了吗，换服装师要告诉他一声吧？”

  乐舒摇摇头，“还没。”

  因为有些不舍得，所以乐舒一直没跟顾川说，也是想着能再多呆几天，到开学之前的最后期限再走。

  现在，已经九月初了，没法再拖了。

  乐舒叹了口气，“今天我会去找他说的。”

  中午休息完，乐舒抱着戏服，提前了十分钟去到顾川的休息间，准备给他换戏服的时候，告诉他她要离开的消息。

  在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

  乐舒稍微推开了些，探头进去，房间里没人。

  大概是去洗手间了吧，乐舒没多想，直接走了进去，想着先把戏服理好，等他来。

  在更衣间的布帘后面放好戏服，乐舒刚要出去，却听到唐巧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推门进来，似乎是来找顾川的。

  乐舒脚步一顿，布帘挡住了她的身影，她就索性站在布帘的后面没动，也没出声。

  反正她觉得唐巧莹看房间里没人，应该就会离开的，她实在懒得和唐巧莹搭话了。

  然而过了一小会儿，外面没有传出唐巧莹离开的声音，她似乎在房间里坐下了，在等顾川。

  这就很尴尬了……

  乐舒躲在帘子后面，不知是出来呢，还是该继续躲着。

  正纠结着，房门再次被推开，传来了顾川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看到房间里的唐巧莹，顾川微微皱眉。

  唐巧莹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来见识见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某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顾川面无表情道。

  “罗英已经和杨纯联系过了，说要终止我们之前的合作。”唐巧莹自嘲的一笑，“是啊，我现在丑闻缠身，谁还愿意和我扯上关系？只是您二位翻脸的速度可真是比翻书还快，罗英昨天上午还和杨纯商量过下周节目录制的事，结果今天就变了卦。”

  今天上午罗英也和顾川通过电话，与昨天争执不下的态度不同，今天罗英很爽快地答应了顾川拒绝和唐巧莹炒作的要求，顾川心里也清楚，罗英的态度变化和唐巧莹出了丑闻有关。

  只是，丑闻不丑闻的，他并不关心，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顾川冷淡道，“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我不想和你炒作，与你是否丑闻缠身无关。”

  言下之意，就算她清清白白，他也不感兴趣，从始至终就不感兴趣。

  唐巧莹轻哼一声，不怒反笑，“是啊，倒是我气昏了头，忘了你的心思。对于你，不该说是‘明哲保身’，该说是‘处心积虑’地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才对。”

  想起昨天在剪辑室看到的录像画面，她幽幽道，“毕竟当初录节目的时候，为了不和我炒cp，你连自己队友的信任都能利用。”

  顾川一僵，神色微变。

  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的乐舒，此时也是一愣。

  队友？是指她吗？

  刚才他们说的那些“合作”、“炒作”什么的，已经将她听懵了，现在又提到队友？

  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时在阿尔卑斯山，你根本就没有迷路吧？”唐巧莹意味深长地一笑，“明明带了地图不是吗？”

  “那天早上，在民宿，在大家都还没醒的时候，你一个人去了客厅，拿了一份备用的地图，我说的没错吧？”

  顾川双眸微眯，没有说话。

  备用的地图……乐舒一愣，顾川并没有和她说过……

  唐巧莹继续道，“所谓迷路，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履行前一天晚上与我的约定了。”

  “想当初，我还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难得你能答应配合炒作，结果却遇上了迷路，虽然郁闷，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突发情况谁也预料不到。现在想来，你所谓的答应，不过是敷衍我罢了，你根本就没想配合我。”

  “反正现在合作也崩了，我是无所谓了。”唐巧莹略带怜悯地哼笑一声，“只是可怜了你的小队友，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以为当初是她把你弄丢，辜负了你的‘信任’呢。”

  乐舒呆怔地站在帘子后面，唐巧莹的一番话让她有些难以消化。

  ……所以说，那次迷路，是顾川下的一盘棋，而她只不过是他可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只不过是他导演的这出戏里，用来迷惑观众的戏码……

  ……她当初的愧疚，自责，和那些来自心底的泪水，到头来都只不过是滑稽而又可笑的自以为是……

  乐舒多么希望这只是唐巧莹的诬陷，她等待着顾川的反驳和否认，然而却只等来唐巧莹推门离去的声音，和一室令人窒息的静默。

  顾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更衣间紧紧遮挡着的布帘，抿紧了唇角。

  心底有些不安，顾川脚步沉重地走到布帘面前，轻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帘子里面沉默了三秒，然后“唰”地一声，帘子被里面的人大力拉开了。

  乐舒面无表情地拎着戏服，“该换戏服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川一怔，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而这个反应，也是最让他心慌的反应。

  无论是生气也好，难过也罢，只要有情绪，就有可以靠近她内心的路。

  而没有反应，就意味着没有解开心锁的钥匙，就意味着他只能焦急地束手无措。

  忐忑不安地站到她面前，顾川悄悄瞄着她的神色，仍旧面无表情，只是低着头给他穿戏服，多余的态度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川心里越来越慌乱，“乐舒，我……”

  “是真的吗？”乐舒突然地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

  “假迷路？”

  给他整理衣襟的手一顿，她平静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眸中那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目光，让顾川的心被揪起。

  心底微颤，他面露愧色，缓缓地点了点头，“抱歉……”

  乐舒原本以为，如果听到他亲口承认，她会黯然神伤，然而现在，当真的看到他点头的那一刹那——

  呵呵哒！狗屁黯然神伤，乐舒只感觉一股子火气从丹田处“蹭”地冒了上来。

  停在他衣襟处的手指隐隐发抖，她极力忍住想要发作的怒气，垂眸冷笑一声，“呵？你还挺坦诚？”

  “是我做错了，我不想对你撒谎……”

  ……不想撒谎？

  听到这话，乐舒的火气不减反增——妈的！老娘忍不住了！

  她手上使劲，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一把揪起了顾川的衣襟。

  “哈！？不想对我撒谎！？当时在山上怎么没见你不想对我撒谎！？”

  顾川毫无防备，一下子被她提溜了过去。

  他呆住，看着她因生气而涨红的脸，紧张到一动不敢动。

  这时，休息间门外传来脚步声，程力推门而入，“川哥你准备好了吗，导演在催……”

  更衣间的帘子没有拉上，眼前的一幕直截了当地映入程力眼帘，程力话没说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顾川竟然被矮他一个头、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女孩，恶狠狠地拎到眼前，而且他看起来还似乎毫无还手之力……

  自家艺人这是被人身威胁了吗……

  程力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他急忙上前想拉开。

  “你你你干什么！？快放开他！”

  然而还没待迈出去步子，却见顾川向他摇了摇头。

  “你先出去。”

  程力一愣，啥意思？

  他来护驾呢，结果被嫌弃了？

  看着顾川老老实实被乐舒拎着，毫无反抗意向，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

  程力有点懵，原来自家艺人好这一口吗……

  程力缩了缩脖子，听话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既然如此，他不打扰了……

  程力离开后，顾川看向乐舒，没有任何反抗，“如果能让你不再生我的气，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乐舒哼笑一声，却松了他的衣襟。

  “生气？谁说我生气？我才没生气呢！”

  她使劲一抽衣带，用平生最为粗鲁的动作，三下五除二给他把戏服穿好后，转身就走。

  哼，她才不稀得生某人的气！

  “乐舒……”顾川急忙跟上想拉着她，却被她甩开。

  “哦对了。”她回头，面无表情道，“我收回之前在马场说过的话。”

  “我看上的人，也有错的时候。”

  想拉住她的手僵住，顾川的心蓦地一沉。

  乐舒不再搭理他，甩门走了出去，临了，从门外传来最后一句话。

  “之后会有别的服装师来负责你，我不奉陪了。”

  乐舒气呼呼地回到工作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本来她还舍不得他，想多留两天再走。

  但是现在，她一分钟都不想多留！下午和新的服装师交接好工作，她晚上就飞帝都！

  哼！爱豆了不起哦，爱豆就可以这样玩弄人家的信任！？良心不会痛吗！？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谁还没有点大小姐脾气，何况老娘还是个真·大小姐！

  不伺候了！

  傍晚，蓬山机场。

  乐舒拖着行李箱走到候机厅坐下，有些烦躁又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乐舒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大概越是信任，被背叛时就越无法原谅。

  倾注了真心实意，原本以为会换得对方同样的真心实意，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无论对方是谁。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打断了乐舒的思绪。

  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微信，“叮叮叮”，紧接着又来了几条，都来自同一人。

  乐舒盯着发信人的名字，脸一黑。

  “乐舒。”

  “我错了。”

  “不要不理我。”

  蓬山影视城。

  一天的拍摄结束，程力开着车将顾川送回酒店。

  路上，他时不时地从后视镜中悄悄打量顾川的神色，只见他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座位上，车内一片死寂。

  程力暗叹，也不知道顾川这是怎么了，拍摄时从来不走神的人，今天下午竟然吃了好几条ng。

  果然是中午的时候……被调教的太猛了吗……

  顾川盯着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界面。

  他已经给乐舒发了一连串消息了，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川叹了口气，无力地倚靠在座椅上。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干净善良的人。

  无论是幼年的经历，还是这些年在娱乐圈的生存，都让他无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为了在一个世界中活下去，就必须学会这个世界的法则。

  这世上没有完全的白莲花，只要靠近黑暗，就会有染。

  但那日在树林中，当看到她在大雨中找到他，看到她闪烁着泪花的双眸，看到那里面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感。

  他第一次那么后悔，第一次如此厌恶这样肮脏卑鄙的自己。

  他开始想靠近另一片世界，纯粹而真诚。

  想与她，有染。

  但是现在，她连理都不理他了，他怎么与她有染啊……

  顾川欲哭无泪地揉揉头发，惹女孩生气了该怎么哄，在线等，急！

  本着坚决不放弃的原则，顾川重振精神，继续给她发消息。

  然而这一次——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把他，拉黑了……

  黑了……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