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曙光穿过明净的玻璃窗, 撒落在床上拱起的被窝上。厨房里的动静从微启的卧室门缝里细细碎碎地传来, 与之相伴的，还有时浓时淡的饭香。

  似乎闻到了香气，床上的小山丘微微动了动, 过了会儿，一只手慢悠悠地探出来，掀开了被子, 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脑袋来。

  小周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 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熟悉的衣服还不见了……只穿着陌生的男性睡衣。

  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忆断片儿前的画面。

  好像是喝了一点儿酒,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睡衣领口太大, 滑落下来，露出半边香肩和大片酥胸……虽然弧度不明显, 但以地皮论, 的确是胸没错了。

  穿着围裙，戴着厨师帽的蒋先生进来时，正好领略到如斯美景。

  小周被他的帽子吸去了大部分注意, 须臾, 才后知后觉地拉高衣领，裹住被子。

  蒋先生说：“衣服是我换的。”

  言下之意……

  不仅看过，还碰触过。

  小周佯作没听到, 眼珠子左摆右晃：“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蒋先生笑吟吟地反问，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呃。

  鉴于前几次喝醉酒的经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追究为妙。

  她扭头找自己的手机。

  蒋先生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已经充好电了。”

  “谢谢……我妈没打电话来吧？”小周急急忙忙地检查微信。

  “嗯，但我打过去了。”

  微信、短信和电话记录都没有周妈的消息，她好奇：“你怎么说的？”

  “对岳母，当然要实话实说。”

  “……那她怎么说？”如果知道自己醉于半杯啤酒，周妈大概会气得把她做成酒糟女儿吧。

  蒋先生微笑：“岳母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么温和的吗？

  小周不敢置信：“就这样？”

  “嗯，岳母的交代，我也觉得不能太敷衍。所以……”他走到床前，缓缓单膝跪地，从围裙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专门定制的钻戒。

  戒指上，小舟与船桨相依相偎。

  他眼睛里泛着光，比戒指上的碎钻还要灿烂与，还要明亮：“周晶晶小姐，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在很久很久以后，小周依旧对这一幕耿耿于怀——

  她竟然是……

  穿着不合身的大睡衣，顶着一头未经打理的蓬发，在没有刷牙洗脸的情况下，接受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邀约。

  戴好戒指的小周，飞快地冲进浴室，刷牙洗脸洗澡。

  蒋先生体贴地准备好了所有东西，连昨天的衣服，也洗净烘干，挂在浴室门背后。

  出来时，蒋先生正在厨房忙活。

  她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抱着手机，和王曦瑶交流自己被求婚的心情。这种事情，自然和女生聊比较有共鸣。果然，王曦瑶知道之后，比她还要兴奋激动。

  “你上辈子是月老吧？下凡之前给自己定下了这么好的姻缘！”

  小周：“……”

  她平静地提醒：“月老好像是位年长的男性。”

  王曦瑶感慨：“其实昨天晚上，我就知道蒋先生是位足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昨天晚上？”小周敏感地竖起耳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在你吐了他一身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居然是拿起纸巾帮你擦嘴，等你舒服了，才收拾自己。人的第一反应不能作假，说明在他心里，你比他更重要。”

  她说完，发现手机那头久久没有回应，不由地喂了几声。

  “我在。”

  小周心虚地回答，满脑子都是“你吐了他一身”，该感谢自己的嘴巴这次只闯了一次祸，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至于蒋先生的反应……

  蒋先生有多好，根本无需怀疑。

  “之后，蒋先生就送我回去了？”

  王曦瑶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你还说你不想给他生孩子。”

  小周：“？？？”

  这！这！这从何说起呢！

  难道她的潜意识里，真的住着一个渣女？

  王曦瑶说：“然后你就逼着蒋先生答应，以后他来生孩子。你说你会努力耕耘的。”

  小周：“……”

  蒋修文准备好早餐，等了很久也不见小周出来，便进卧室找人。只见她双颊通红，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副要原地爆炸的样子。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周抬眸，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想起了一点昨天晚上的事。”

  “嗯？”

  “关于生孩子的。”

  蒋先生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她鼓起勇气说：“你好像答应了你来生孩子……答应了就要作数！”既然都已经豁出脸面做了，好歹也要享受一下成果吧。

  “答应了就要作数吗？”

  “当然。”她站起来，叉着腰来表示自己的坚持。

  蒋先生慢条斯理地从围裙里拿出一张纸来。纸的背面还胡乱写着各种菜谱，显然是仓促间拿来用的，但正面赫然是一张承诺书。

  上面写着周晶晶女士自愿为蒋修文先生生儿育女，不离不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蒋修文先生自愿为周晶晶女士挡风遮雨，赚钱养家，大事遵从，小事顺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下面有两人的签名和指纹。

  蒋先生说：“根据条款，生儿育女是你的任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他对她大事遵从，小事顺从”这一条，但明显是漏洞。她立刻说：“生孩子难道不是大事吗？你应该遵从我。”

  蒋先生笑着亲上去，亲得人气喘吁吁了，才说：“生孩子是两情相悦的事。”

  ……

  好吧，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条了。

  看着是漏洞，可是在蒋先生嘴里，颠倒黑白分分钟，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吃早饭的时候，小周意意难平，开始找茬：“你之前说，你要照顾我，直到生命的尽头。你没看过人鬼情未了吗？真正的爱情，是跨越生死的！”

  蒋先生认为很有道理：“如果你不怕我阴魂不散……”

  “呸呸呸。一大早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蒋先生：“……”

  某人似乎忘了这么不吉利的话是谁先提出来的。

  昨天的烧烤会等于离别宴了，喝高了的不止小周一个人，所以节目组有默契地放了半天假。

  蒋先生原打算吃完午饭，直接送小周上班，但小周坚持回家一趟。虽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洗过了，但两天穿同一套衣服，不符合她的穿戴美学。

  回家的路上，蒋先生状若不经意地说：“婚宴等节目结束之后再举行如何？”

  说得好像会推迟了很久似的！

  小周说：“……你知道节目日程缩短了吗？”

  “知道的。”

  小周：“……”

  为什么回答得这么自然？

  那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啊，谁家结婚不准备个一年半载的？

  蒋先生说：“可以先领证。”

  小周迟疑：“这，是不是太赶了？”

  蒋先生缓缓地踩着刹车，将车停到马路边上，踌躇地问：“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还会答应吗？”

  小周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你早上宿醉未醒，也许没考虑清楚……”他目光落在两人中间的储物箱上，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仿佛在掩饰住眼睛里的难过。

  ……

  小周暗暗叹了口气：“领证需要户口簿，户口簿在我妈那里。”

  蒋先生抬眸，神采飞扬地说：“我们现在就去跟妈妈说。”

  小周：“……”

  周家对蒋修文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欢迎。周爸留他在客厅聊天，周妈和小周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一进卧室，小周先下手为强：“妈妈，我看错你了，你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夜不归宿还不闻不问。”

  周妈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击：“你深夜买醉还有理了？”

  母女俩对视半晌，都觉得这对话忒假惺惺，没意思透了，遂偃旗息鼓。

  周妈说：“小蒋昨天晚上表明了结婚的意愿，你怎么说？”

  小周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他说先领证再办酒席。”

  周妈突然风驰电掣般地打开门出去：“我去拿户口簿。”

  ……

  小周裸着上半身，看着敞开的卧室门，呆了三秒钟，才咆哮：“你倒是把门关一下呀！”

  须臾，蒋先生的手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卧室的方向，非常绅士地把门关上了。

  原本是征求周家父母的同意，谁知一眨眼，人就已经坐在开往民政局的车厢里。周妈不忘和亲家谈论儿女婚事，双方一拍即合，气氛热烈。

  蒋潇云在电话里开心地表达了对小周成为一家人的欢迎，并当即决定一周后坐飞机回国，与亲家商量婚礼。

  “修文决定得这么仓促，带给我太大的惊喜，我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但确确实实是我期盼已久的事！真想现在就飞回去和你们团聚！天哪，真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要当婆婆了。我一定要当世界一流的好婆婆，不知道晶晶喜欢什么牌子，真希望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真想买下全世界给她。”

  周妈看蒋潇云反应这么夸张，可见是真的高兴，放下心头大石。

  以前，她虽然总是嫌弃小周单身，但说到底，是宁可她单身也不愿意随便找一个人凑合的。难得蒋修文这样好的条件，又有这样的真心，连母亲都通情达理，可说是天赐良缘了。

  婚姻登记很顺利。

  结束后，蒋修文先送感动得眼眶通红的周爸周妈回家，然后去了趟集团楼下。一个年轻人抱着好几个箱子等在路边。见蒋先生将箱子一个个放入后备箱，小周顺口问了一句：“是什么？”

  “喜糖。”

  小周：“……”

  终于，有幸见识到了蒋特助高效的办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