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蒋潇云就要赶赴下个约会。

  她歉疚地抚摸小周的手：“我这次回国的时间太短, 要见的人太多。等下次，我们一起腾个时间去旅行吧！最好你爸妈也有空，可以一起去国外走走, 我们自己租车，想去哪儿去哪儿，也不拘景点行程, 就找好玩好看好吃的地方去。”

  ……

  哇，好心动, 想辞职。

  正满怀憧憬，手腕就被套入一个沉甸甸的玉手镯：“这是修文外婆给我的，本来是传女儿的, 刚好赶上计划生育，修文又长得人高马大, 当手镯太小，当戒指太大, 还好他长相随我, 不丑，还能找到女朋友，总算能将它传下去。”

  传女的手镯……

  不就是传家之宝吗？

  她和蒋先生虽然见了双方家长, 但还没有结婚, 宝贝会不会给得太早了？

  感觉手腕已经不是自己了，上面仿佛竖了块“蒋”地界碑。

  小周为难地看向蒋修文。

  蒋修文连手带手镯一起握住，给自家老妈一个赞赏的眼神：“蒋女士高招。订金都给了, 你儿子应该不会被退货了。”

  蒋潇云得意地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周：“……”

  今年见家长……都流行这种套路了吗？

  初四的行程，蒋先生在离别前就规划好了，去附近的知名度假山庄吃农家菜，顺便还能钓鱼踏青。

  但计划不如变化，小周远在北方的太外婆大半夜打电话来，说做了噩梦，难受得不行，想见见所有亲人。

  近百岁老人家的心愿，自然是千方百计也要达成——这时候买火车票已经来不及了，飞机还没通航，如果飞到省会再转车，也要坐三四小时的大巴。

  小周的外公外婆早在初二就坐火车去了，周妈又不愿与姐妹们同行，当下决定自驾前往。

  周妈特意问小周，要不要叫上蒋修文。

  小周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八字才写了一撇……进展太快了吧？”

  看太外婆，姨妈们都去。她已经能想象出是什么样的场面了。

  周妈说：“有本事手别抖，早点写完这个‘八’，把自己嫁出去。你以为自己还小吗？再拖下去，妥妥的高龄产妇。”

  小周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地给蒋先生发爽约通知：“根据我最新的研究发现，我可能属于越老越吃香的人群。君不见蒋先生出现的时间……正是我青春的尾巴滑不溜手的时候。”

  ……周妈回房去了。

  第三天，小周拎着两个箱子下楼，就看到蒋先生倚在那辆黑漆漆的奔驰车门边上。

  ……

  小周惊愕：“你没看到我的短信？”

  蒋修文笑着打开后备箱，想将她手里的箱子放进去，小周抵死不从，还扯了面大旗：“这个箱子里装的是我爸的衣服裤子……你腿长，会穿成七分裤的！不要抢……”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轻敲了一下。

  周爸面色通红，气得不轻：“不要胡说八道。”

  小周立马放开箱子，咕哝道：“不信你让他穿穿看。”

  周妈最后一个下来，闻言立即替自家老公解围：“你爸的意思是，最多五分裤。”

  周爸：“……”

  看老爸老妈不见外地坐上了车，小周后知后觉地问蒋修文：“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妈昨晚的飞机，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正好无事可做。”他关上后备箱，正要绕到驾驶座，被小周扯到一边。她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因为是家事，他一看到小周发来的短信，就打电话给周妈应征司机——初二的见闻可知，她是周家的话事人。他微笑：“和岳母大人商量完之后，发现女朋友已经踏踏实实地入睡了，只好先斩后奏。”

  小周鼓起脸颊：“你都不回复我的短信。”

  蒋修文戳她的脸：“那你现在看到我，有没有惊喜？”

  “勉强……一点点吧。”

  她用手指比出了一厘米的距离。

  其实……

  何止一点点。

  嘴里说八字还没有一撇，不想这么快在姨妈们面前曝光，其实在蒋先生出现的那一刻，她雀跃的心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宣示了，自己就是个戴着游泳圈在爱河中央扑腾、还自以为离岸很近的傻瓜。

  太久没回老家，周妈也记不太清路了。

  小周和蒋先生下车问路，还遇到了追《偶像天梯》的村民，硬拉着小周合照签名。

  虽然有了“一直向前开，到岔路口往右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了”“就是在山脚下面，黄黄的房子，他们家隔壁有条狗”“你往东走，往东开五百米左右，能看到的”等提示，他们的车还是在村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找到太外婆家门时，村里已经流传起——太外婆家出了个大明星的消息。

  蒋修文刚停好车，就看到几个小孩冲上来，笑嘻嘻地要他签名。

  蒋修文：“……”

  还有个小姑娘问他：“你是歌星还是影星啊？你出过专辑吗？演过戏吗？”

  “……”见小周在旁边笑弯了腰，他从容不迫地说：“我是经纪人，她才是艺人。”

  小周笑声骤止，惊讶地看着他指过来的手。

  一个小男孩看看小周又看看蒋先生，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你骗人哈哈哈……”

  其他人也哄笑起来。

  小周咬牙，捋袖子准备找小鬼头们算账，蒋修文连忙搂着她进屋。

  她委屈极了：“他们嘲笑我。”

  蒋修文说：“小孩子没见识，别计较。”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周妈冷不丁地接了后半句：“的确。他们不知道谐星也是星。”

  小周：“……”

  呜呜呜，头埋在蒋先生的肩膀上，不想见人了！

  以家为单位，小辈跟着长辈，一个接一个地问候太外婆。虽近百岁高龄，但她精神极好，还能一个个地喊出周妈这一代人的名字。看到蒋先生时，眼睛简直放出了炽热的光芒：“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漂亮！”

  周妈难掩得意：“是我家周末的男朋友。”

  因太外婆年纪大，脑容量有限，只记得小周出生报喜时的名字，众人迁就她，于是仍称小周为周末。

  “好看呐，好看呐。”

  太外婆连连称赞。

  见完面，天已然全黑，众人分了好几批次吃饭。轮到小周和蒋修文的时候，姨妈们都已经去别的房间唠嗑了。小周很奇怪，一向八卦的姨妈们竟然没人问起蒋先生。

  周妈听完疑惑，小声回复：“大冷天的，谁想上杆子扎心啊。”

  听完蒋先生各方面的条件后，姨妈们就指望他长得歪瓜裂枣，如今见了真人，最后一丝期待都没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个个装聋作哑，掩耳盗铃。

  入夜，他们住在村里的民宿，因为房间有限，小周与周妈一个屋，蒋先生与周爸一个屋。周妈说：“正好让你爸看看小蒋的生活习惯。”

  ……

  一个小时后，隔壁的呼噜声摧枯拉朽地穿墙而来。

  周妈淡定地说：“是你爸。”

  这噪音……

  小周握住她的手，动容地说：“妈，你居然忍了这么多年没有分房……我相信爱情了。”

  周妈说：“家里房间不够。”

  “……”

  怕遇到初六的出行高峰，初五一大早，众人就纷纷和太外婆辞别。

  太外婆热泪盈眶，却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只是点头说：“走好走好。”

  小周外公外婆仍留下来陪老人。

  回程路上，周妈感慨道：“人年纪大了，总喜欢合家团圆，热热闹闹的。我们赶上了计划生育，人丁兴旺横向发展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纵向指望。”

  催婚催生的如此含蓄……

  那就当听不懂吧。

  小周正襟危坐，不肯东张西望。

  倒是蒋先生，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