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魏尔伦问。

  一之濑燐抿了抿嘴,半晌才小声道：“……我想报复一个人。”

  “谁？”

  他静默了一会，才不甘愿地念出名字：“……森先生。”

  尽管头脑没有太宰治那么灵活，但一之濑燐不是傻子,很多时候他只是缺乏一点发现讯息之间关联的灵光,被点醒之后就会快速地顺清整个事情的布局脉络。

  怎么那么巧,在iic入侵的时候，组织里的武力派就全被调配到外地去了,全afia上下只能找到一个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去处理这件事。

  如果情况属实,说明森鸥外没有作为一个首领的才能。如果情况并非如此,就说明森鸥外是故意的，故意调走所有人，引来iic,再送织田作之助去死，逼太宰治叛离港口afia。

  即使是魏尔伦,都被这个名字吓得稍稍愣住,顿了片刻,他合上手里的文件,问：“为什么？”

  一之濑燐的音调微微颤抖：“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

  他回到了三个月前，这时候太宰治还在过生日，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还安全地在港口afia内生活，一切都回到了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一之濑燐即使说出理由，也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说的一切属实。

  但是魏尔伦本身就不是一个依赖证据的人。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长到了十岁孩童大小，但气质森然，凛冽得如同西伯利亚的风雪，几乎没有迟疑地训诫自己最小的弟弟：“我们不是人类,作为工具，我们活在世界总要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从前我觉得世人愚昧，所有人都该死。”

  “现在我觉得手中的刀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出鞘才会起到震慑的作用。”魏尔伦说的话缓慢又郑重，“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就去做吧，后果不用你操心，我还在这里为你兜底。”

  “如果港口afia需要换个首领，我觉得中也就很不错。”

  “也是。”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下来，一之濑燐勉强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中原中也有责任心，有实力，轻易能获得别人的信任，他是一个正派的人，是理想的领导者。

  “谢谢你，魏尔伦。”

  魏尔伦勾了勾嘴唇：“哪里的话，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

  离开魏尔伦的办公室后，一之濑燐深呼吸，喘息几口潮湿的空气，进入港口afia中心楼的电梯间，按下最顶层的电子按钮，

  最顶层是首领的办公室。

  贵重的梨花实木家具在这层显得普遍而寻常，红色的丝绒地毯从电梯出口铺设到首领的办公桌前，走近后抬眼又能见到占地甚广的办公室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桌。

  森鸥外正在批改文件，听见声音，抬起头，温和道：“一之濑君？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其实是合格的afia首领，地下势力不需要被

  道德束缚，暴力和算计才是一个合格afia骨子里应当流淌的血液。在关键时刻，去除不安分因素，以最小的代价为组织取得最大的胜利果实，似乎也并没有出错。

  他张了张嘴，良久后才问：“为什么……两年前首领您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从魏尔伦手里救下中也，但是两年后，却要将织田作之助派出去送死呢？”

  “我不懂人心，但是同一颗心，在时间的磨损中，真的会产生这么大变化吗？”

  森鸥外手里的钢笔一瞬间停住了。

  说实话，森鸥外参过军，上过战场，然而如此直白又凄然的杀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保持一贯的冷静：“一之濑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之濑燐一字一顿地说道：“三个月后，iic会在首领您的授意下进入横滨，并在横滨各处引发骚动，而织田作之助会成为这场事件全权处理者和受害人。”

  室内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看来你有超过我预料的情报来源啊，”森鸥外放下笔，“诚如你之所见，当一个人能为组织提供足够的价值时，就会受到特殊优待，例如中也君。当一个人对组织毫无用处时，无论他的实力有多强，都会被当作弃子，用以换取足够的利益。”

  “例如织田作之助君。”

  沉默在室内蔓延。

  一之濑燐不理解森鸥外，森鸥外也无法用自己的理论说服他。

  屋外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空气潮湿又闷热，沉闷得让人烦躁。一之濑燐伫立在森鸥外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对方身后还有一个异能体在戒备。

  话已经挑得非常明白了，他质疑了首领又挑衅一般地说了这些话。一之濑燐知道，他现在如果在这里不做点什么的话，森鸥外不会放过他，港口afia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他来到这里也不仅仅是单纯寻求一个答案。

  如果放任事情像从前那样发展下去，太宰治会失踪，他的副本进度也会卡住。

  一之濑燐叹息了一声：“动手吧。”

  战斗在瞬息之间触发。

  森鸥外本体的战斗力并不强，多数时候，都是他召唤出来的异能人形体在前方扛住一之濑燐的攻击，然而一之濑燐是作为战争机器被制造出来的，还被魏尔伦手把手教导过，抛开这些因素不谈，作为机器人的他在战斗方面的能力也是顶级的。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一之濑燐打碎那个一直挡在身前，长相像个人类幼女的人形异能体，越过首领的?->>旃溃急父肷竿庾詈笠换鳌?br />

  一股熟悉的异能包裹住了他。

  ——两年前曾经在兰波的宅子里，他和太宰治独处时的异能攻击再次出现了。

  像是要窒息，被世界隔离，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全都消失殆尽，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然而看不见摸不着，用迟滞之雨攻击的话也找不到攻击的对象。

  他立马读档重来。

  和上次情况不同，这次读档成功了，他

  再一次站在了首领办公室门口，手还放在厚重的木门上，里面传来森鸥外传唤他进去的声音。

  这一次还是同样。

  攻击，压制，在给与森鸥外致命一击之前被无名的异能力扼住喉咙。

  重复了百次、千次，每一次都会有无名的意识在阻止一之濑燐杀死森鸥外，他像是在做一次次无用功，努力到麻木。

  森鸥外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看一之濑燐跪在地上捂住喉咙无助地喘息：“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做的事不会被人理解，你就这么想当无名的英雄吗？”

  喉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气能挤出来了，一之濑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透过牙缝往外蹦。

  “我，没，有，想，做，英，雄。”

  他努力地抗争那股力量，“织田作……和太宰治……都是我重要的人。”

  他有很多重要的人都在这里，所以绝对不允许一个没有心的人成为港口afia的首领。

  失败。

  再次读档。

  那股力量在阻止一之濑燐杀死森鸥外，那如果不杀他呢？

  他还有最后一颗aptx4869，在许多个存档以前被用来在太宰治的生日上讨他欢心而用掉了，然而读档之后，一之濑燐没有吃下那颗药，太宰治的好感度也没有从75升到90，最后一颗aptx4869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游戏背包里。

  “当一个人对组织毫无作用时，无论他的实力有多强，都会被当作弃子，用以换取足够的利益，例如织田作之助。”

  “说再多也没用了，”一之濑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迟疑，“动手吧。”

  重复了千百遍的场景再一次上演，他也与之前一样，用迟滞之雨拖慢人形异能体的速度，再在一瞬间爆发禁锢住异能体的动作，一拳击碎它的心口。

  异能体的碎片在空中化成点点星屑。

  战斗只在瞬息之间，从爆发到结束都没有太大动静，首领办公室内甚至还是一切整洁如新的状态，地毯精致干净，书架静静伫立，甚至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没有变得有多凌乱。

  一之濑燐走到森鸥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使是此时，这位首领也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和理性，坐在首领之位上不动声色地回应他的目光。

  “我不杀你。”一之濑燐道，拿出aptx4869，“首领换个人当吧，我觉得中也就不错。”

  他将药往前递，这一次阻止的力量依然存在，却不像之前充满了致死性和敌意，只是微微有些阻塞之感，药就顺利地塞进了森鸥外嘴里。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突然想起。

  [太宰治好感度+25，攻略对象太宰治当前对你的好感度：100/100。]

  [太宰治好感度已达到100/100，恭喜玩家攻略目标角色成功！]

  [预计三分钟后脱离副本，倒计时180、179、178……]

  完、完成了？！怎么回事……

  一之濑燐还没来得及惊讶()，首领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大力推开2()，马上就要十八岁的太宰治冲进来，他甚至都没披上标志性的黑大衣，身上的绷带也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他赶过来的时候很急，喘息不断，喉咙全都是毛细血管破裂而产生的铁锈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他的眼神里充满哀伤，就像在织田作之助死亡的那个午后，叛逃的太宰治来见一之濑燐最后一面时的眼神。

  [120、119、118……]

  “谢谢你。”太宰治的声音在颤抖，不见平常的雀跃和清澈。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你，救了我和织田作，也谢谢你，在我生日时送的礼物。”

  他知道了？！

  太宰治知道了！

  他读档了这么多次，世界回档了这么多次，人间失格连这种事情……都能察觉吗！

  一之濑燐瞪大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说不用感谢，还是再见，还是港口afia以后就交给你了。

  手足无措，反反复复地张嘴又失败，耳边全是系统冷漠又不容忽视的倒计时。

  最终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没关系。”

  视线前是老旧电视一般的雪花点，这时倒计时快要结束时脱离这方副本的画面，他平静地看向太宰治，在睁开眼时眼睛酸涩得不行，是从来没有体验过感觉。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太宰治问他。

  不知道啊，应该不会吧，游戏已经结束了啊。

  然而正确的答案太过无情，一之濑燐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

  一切便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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