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歇, 众人睁开眼。

  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人, 有些陌生, 以前从未见过, 应该是其他地方来的。

  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拱手行礼, “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我们姓方。”胤禟脸庞白净清秀，让人很有好感。

  “两位是兄弟？” 孟梓里一怔，仔细看两人容貌, 才发觉有几分相似之处。

  胤禟解释, “不是，是父子。”

  “在下失礼了。”孟梓里歉意道, 又转向康熙，拱手, “方伯父。”

  “无妨。” 康熙洒然一笑。

  这边客套来客套去的, 那边传来激烈的讨论声。

  “我等读书之人，应当考取功名，为官一方，替百姓谋福祉。” 青年声音慷慨激昂。

  “考取功名？”有人嗤笑。

  “现在是满人的天下, 他们满人手上，沾满了我们汉人的鲜血, 你不是考功名去了，而是眼巴巴的, 去给他们当奴才。”

  “怎可如此之说。”青年愤怒。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清军入关时, 所造成的屠杀, 你可是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会忘！青年怒容消失，眼神复杂。

  扬州十一日、四川大屠杀、大同大屠杀……

  中原人口五千一百万人，在大屠杀后，仅余两千万，整整三千万人的血债啊！

  整个房内的文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胤禟心里暗暗叹息，现在他为满人，自是不好评论，谁是谁非。

  站在爱新觉罗统治者一方考虑，满人数量少，汉人数量多，以杀来震慑，改变汉人思想，便于统治，这点没错。

  同样的，汉人一方，三千万同胞被屠，里面多是他们的亲人，因此心怀怨恨，也没错，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悄悄窥了窥康熙面色，淡然平稳。

  “当今皇上英明睿智、广纳贤才，自登基以来，做了不少实事，怎可以满汉之见，否认皇上功绩！”一个儒雅气质的中年人站出，声音掷地有声。

  “满人就是满人。”一人道，其他人纷纷赞同。

  望着这一幕，儒雅中年男子深感失望，长长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等等。”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升起，胤禟开口。

  “你若想说清军屠杀，大可不必。”儒雅中年男子苦笑摇头。

  “我的观点和你一样。”胤禟缓缓道。

  什么？儒雅中年男子睁大眼。

  “好好看着。”胤禟举止优雅从容，理了理袖子。

  看什么？接下来，儒雅中年男子完全明白了。

  胤禟大踏步向聚集在一起的文人走去。

  “你们认为自己有理？”

  不给文人们反驳的机会，胤禟轻蔑勾唇，“在我看来，你们所思所想，皆是笑话！”

  饶是读书人性情好，也被这句话气的够呛，对胤禟怒目而视。

  “不服？那我今天就让你们哑口无言。”

  胤禟战斗力完全爆发。

  “自古以来，有哪个朝代能长长久久，一直延续下去？答案是没有。”

  “就算没有清军入关，也会有别的人揭竿起义，对了，俗称造反，推翻明朝，中间双方人打来打去，不仅时间长，而且死的人也不会少。”

  “用成语来解释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胤禟歇了下，伸手道：“来杯茶。”

  康熙看着大展神威的胤禟，倒了杯茶，递过去。

  胤禟看都没看，接过来饮了一大口，对着那些沉思的文人，继续开轰。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你们这样别扭什么？历史上，能留下你们的痕迹？”

  “别看清军残暴，但够强，怎么编写历史都行。”

  “我看你们就是典型，心怀怨愤，为朝廷效力怎么了？压在满人头上，让满人看看，咱们汉人的能力！”

  “用我的话来说就是，就喜欢你讨厌我，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说来说去，还是给满人当走狗。”有文人执拗这一点。

  胤禟看向那人，冷笑，“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人啊，最重要的是认清现实。”

  “若是你们的言论，传到满人皇帝耳里，你们说，面对心怀仇恨，不能为我所用的汉人，满人皇帝回如何？”

  顿了顿，面露狰狞，“当然是杀了，当初清军入关，能造成屠杀一次，也能再来一次，到时候，你们这些反抗者，就是全天下的罪人！”

  一顶大帽子压下，所有人面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

  见效果非常好，胤禟满意了，不枉费他浪费口舌，夸大其词。

  该说的都说了，心中的火气撒出去，给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胤禟直到从漱玉斋出来，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额头留下一大滴冷汗，刚才说的太慷慨激昂，把皇阿玛给忘在里面了。

  正当他无比纠结的考虑，要不要回去时，康熙踱步而出。

  “说的不错。”

  “爹，儿子是胡言乱语。”胤禟不敢居功自傲，诚恳道。

  康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功过相抵，既往不咎。”

  “啊！”胤禟惊叫。

  “方公子，方公子。”儒雅中年男子急步跟了出来。

  胤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儒雅中年男子歉意道：“抱歉，刚才想事情入迷了。”

  慕苏冲胤禟深深一躬，“今日多谢公子相助。”

  “我所言不是应你之故。”胤禟淡淡道。

  “此点慕某当然知晓，但如不是公子，今日慕某恐怕会灰溜溜，从里面出来。”慕苏正色。

  “爹。”一声娇美的声音，琉夏提着裙摆，小跑而来。

  “琉夏，快见过公子。”慕苏道。

  慕琉夏可是知道，她爹是怎样执拗的人，让其产生敬佩，简直难如登天，规规矩矩行礼，“方公子，之前是琉夏顽劣，请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