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情发生在片刻之间，黛玉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眼见叶舒说那人是拐子，又想起刚刚他好像是要抱她，莫不是想要强行把她掳走卖掉？

  “哥哥我怕。”

  两只小胳膊紧紧搂着林青岩的脖子，不敢想她要是真的被掳走了，再也见不到父母哥哥了可怎么办？

  “将此人送去衙门。”林青岩又转眸对叶舒道，“你也先去衙门将此事说清，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若他真是拐子，必定不会饶了他。”

  林青岩没有把话说死，虽然刚刚他看那人冲着黛玉扑过来，可也不一定是拐子。

  况且父亲是兰台寺大夫，不是这姑苏的知府并不主管审理案件，若是把话说死了父亲官场上难做就不好了。

  叶舒点点头，他知道如果不是那拐子见黛玉玉雪可爱心生歹意慢下了脚步，还有被林青岩踹倒，凭着他的脚力是追不上的，“多谢林公子。”

  林如海官居四品，纵使不主管审理案件，拐子对他的女儿动了心思，难道他还能坐视不理吗？

  叶舒和林家仆人一起，将拐子送到衙门，又将他妹妹被拐，他苦寻一年有余终于得到了线索，今日在街上遇到拐子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林青岩抱着黛玉来到了仙悦楼，林如海和贾敏已经到了，本来是一家人准备在这里看烟花舞龙舞狮队伍的，现在经历这事儿，也没了继续看的心情。

  “夫君你不用管我，快去衙门看看，若那人当真是拐子，一定不能让他跑了。”贾敏把黛玉紧紧抱在怀里，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如珠如宝呵护了三年的女儿，绝对不能让人给拐走。

  “那好，我先过去看看，岩儿照顾好母亲和妹妹。”林如海嘱咐一番离去。

  林青岩悄悄的往茶杯中放了些安神的药粉，递给贾敏，“母亲喝杯茶吧，父亲已经去了衙门，一定不会让拐子得逞的。”

  贾敏深深叹了口气，她们母女素日不出门，不曾想一出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情，“玉儿，以后不要再出门了，外面太危险了，坏人太多。”

  “母亲这话不对，人生百态，外面有坏人也是有好人的，咱们可不能因噎废食。”

  林青岩立即反驳道，他知道贾敏这是担心黛玉会遇到危险，可一味的关在府内，难道就比外面安全吗？阴险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人心。

  贾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一介妇人，除了将女儿放在自己眼前，她想不到别的保护女儿的方法。

  “玉儿，你喜欢来外边玩儿吗？”林青岩蹲在黛玉面前，神情认真问道。

  黛玉点点头，不管是寒山寺外面的风景，还是今日街上种种，她都很喜欢。

  “那玉儿怕遇到坏人吗？”

  害怕危险，这是人之常情，但让贾敏没想到的是，黛玉却摇了摇头，“有爹娘哥哥在身边我不怕坏人，而且善恶终有报，他们必定多行不义必自毙。”

  自打贾敏生下黛玉之后身子不好，常年念经，黛玉耳濡目染也是知道所谓‘因果循环报应’的。

  “玉儿说的对，爹娘哥哥一定帮玉儿把坏人打跑的，等玉儿长大了之后也可以自己打坏人，不过玉儿要学习打坏人的本事，知道吗？”

  黛玉睁着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认真的点点头，她一定会认真学习的，她每晚都有在和花花一起学，现在已经能够呼风摇晃动细树枝了。

  “玉儿，娘的玉儿。”

  贾敏把黛玉抱进怀里，她没想到女儿竟然这般坚强勇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自惭形秽。

  仔细想想，已经把孩子带到了世间，自然是要让他们领略所有的美好，又岂能因为自己害怕，便将他们拘束在府内一方天地中，做父母的不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想通了这一点，贾敏重新扬起笑容，抱着黛玉来到窗边，一起看星空中绽放的烟花，还有楼下的锣鼓喧天，舞龙舞狮杂耍队伍。

  街上一片热闹景象，黛玉也忘了刚刚的害怕，开心的拍起手来，应接不暇的看着她从未见到过的一切。

  直到人群散了许多，街上的人少了之后，贾敏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回去，而林如海则是第二日才回到家中。

  “那人的确是个拐子，叶舒的妹妹在一年半以前被拐走后便不知所踪，几经辗转得到了些线索来到姑苏，却不想刚到他母亲便去世了，但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总算是昨日让他再次遇到了那拐子。”

  林如海简略的说着叶舒的情况，上次诗会上他知道这年轻人很有才学，看他双眸古井无波，不似他所作的诗那般华丽美好，只以为他是丧母不久，不曾想竟然还有这层缘故。

  “拐子抓到了，他妹妹岂不是就能回来了？”黛玉惊喜说道，一双眼眸中满是希翼，她不想和家人分别，以己度人，她想那些被拐走的也是不想的。

  “虽然不一定能找回来，但也算是有了希望。”那拐子并不是一个人，若是能够将幕后组织挖出来，那才能找到更多被拐的孩子。

  黛玉拿了块芙蓉糕来到林如海面前，踮起脚尖送到他嘴边，“爹爹吃，吃饱饱打坏人，等玉儿长大了，帮爹爹一起打。”

  “好，爹爹吃。”林如海抱起女儿，含笑咬了一口，“玉儿也吃。”

  “嗯嗯，我和爹爹一起吃。”

  林如海搂着黛玉，看着女人掰开芙蓉糕的模样会心一笑。

  这件事情他会一直关注着，只因他也是父亲，他的女儿昨日差点儿被强行掳走，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纵使无法让天底下所有拐子都消失，力所能及之下他不想袖手旁观。

  林青岩见林如海坚定的目光便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随即一心准备考试。

  然而让林青岩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考上秀才放榜之后，竟然在林家见到了一个额头上点着一枚胭脂记的女孩儿，看上去比黛玉要大上两三岁的样子。

  林青岩上前，“母亲，这位姑娘是？”

  “她是香菱。”贾敏解释道：“今日我带着玉儿去安堂，玉儿与她极为投缘，便让她来家中与你妹妹同吃同住，就当有个玩伴了。”

  自从那拐子被抓之后，官府抄了他的家，找到了好几个被拐走的孩子，都是五六岁，最大的不超过八岁。

  知道家在哪里的送了回去，那些说不清的林如海便以林家族长的名义修建了安堂，让他们先住着，待来日找他们的家人再送回去。

  林青岩对‘香菱’这个名字有些记忆，在大观园中，拜黛玉为师学习作诗的就叫香菱，才情不如黛玉但也是有些天赋，只可惜嫁给了薛家的大傻子薛蟠。

  “我前些年和师父四处云游，好似是听说有户人家在元宵节那日走丢了一位额头上带着胭脂记的女公子，那户人家祖籍也是姑苏，母亲可以派人过去问问。”

  为了不被起疑，林青岩说的似是而非，贾敏还是不由得激动起来，“当真？是哪户人家我这就让人去问。”

  “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的甄家。”

  贾敏闻言，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岩儿你有所不知，那葫芦庙三年前起了火，火势太大加上风，烧了一整条街，甄家若是住在那儿只怕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也不怕，总有还知道他们的人，想要找也会找到。”人情社会，搬走了也还是有迹可循的。

  贾敏点点头，叫人十里街打听，若是真的让香菱和亲生父母团聚，也算是他们家功德一件。

  吩咐完，贾敏转头又说起林青岩的事情，“岩儿，你现如今已经是秀才了，你父亲也说你的文章很好，但你要记住，不可骄傲自满，科举考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谦虚谨慎方得持久。”

  林青岩自然是全都应下，科举考试不是他的目标，让家人不走上前世的老路才是他的目地。

  “黛玉妹妹，你哥哥真的十岁就考上了秀才吗？”

  黛玉房中，香菱听着黛玉说林青岩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她这几年一直被关在房间，但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科举考试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自然是真的，我哥哥顶顶厉害，以后我也要像我哥哥一样，去考科举。”黛玉仰着小脸儿，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香菱眼眸轻眨，她有些怀疑她所听到的话，“女子也能参加科举？”

  “怎么不能？哥哥说只要认真学，女子同样可以和男子一样施展自己的抱负，毕竟以前都没有科举考试这回事儿，世间所有事情都是从无到有的，现在男子可以日后女子也可以，只不过过程要漫长一些。”

  黛玉一本正经的复述着林青岩对她说过的话，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漫长的过程’，是真的很漫长。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她们没有因为女子不能科举就认为不如男子，主动将自己束缚在一方天地，不敢去外面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