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步入了一个新的空间,身后的光圈门不断缩小最后化为了虚无。

  前方操纵着0371系统光点的主系统还在前行，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它那附近有些许的光亮,姜阮想要快步跟上去。

  主系统出言制止：【请站在原地。】

  下一秒,整个空间不再是漆黑一片的，姜阮脚下能支撑她站着的只有不足一米的平台，平台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浩瀚星空景象。

  姜阮停下脚步看着主系统往前滑行了几米又拉宽了和自己的距离,她悄悄松口气。对于和主系统单独会面的情况她自心底里就有种浓浓的恐惧在骚扰着她,现在尽管还是独处但距离拉远后好像那让人煎熬的恐惧也少去了许多。

  主系统：【0371违规操作的指令统计如下。】

  一长串的漂浮字按照顺序排列好一一从姜阮眼前划过。

  主系统：【是否认可？】

  姜阮看着那些熟悉的内容只得点头承认。【认可。】

  主系统冰冷的声音从0371的那系统光驱里再次发出：【根据最近全系统运行排查的结果来判断，当下的所有问题源头与你和0371有极大的关联。】

  姜阮使用了自己作为执行员小的可怜的反驳权利：【我不认可。】

  她摇摇头,鼓起勇气拿出最好的态度道：【虽然我们的任务完成过程并不顺利,发生后患的概率也存在着，但绝不至于造成这样的结果。】

  主系统那边安静了几秒，0371的光驱还在闪烁着光点。

  主系统：【先换个话题吧,执行员姜阮是否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姜阮不假思索：【引导不同世界、时间里重要节点的事件正常发生，并且在直面问题时……要以助力世界法则顺利升级为最中心任务。】

  主系统：【错误。】

  姜阮眉毛缩紧,这是她倒背如流的《执行员工作守则》里开篇第一句,她不可能记错。

  主系统：【但你的错误合理。】

  貌似姜阮的回答让它有了新的一个判断。

  周遭出现了模拟幻象,硕大的树从姜阮身边生长成磅礴之势，枝叶不断衍生,几秒钟的时间就遮蔽了姜阮头顶的所有空间。

  她仰头,靠她最近的几片叶子上细看有许多画面在闪烁。

  主系统：【按照人类可以理解的方式演变给你看，也许你会明白。】

  姜阮看向它。

  主系统：【无数世界组成了「生命树」，枝杈上的每一篇树叶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独立的空间。有的空间里可能存在无数的星球、生命；有的则可能是荒芜到极致没有任何生机的领域。】

  甚至，有的空间也许只存在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面积也只有一个小镇大。

  生长在同一根枝杈上的树叶当出现重叠部分，那么他们蕴含的内容也会有相似的部分。不过不存在真正一模一样的树叶,不管再怎么相似也会

  有一些不同，所以有意识的生物通过极小概率接触到另外一个世界几分钟后再回到自己的世界会出现平行世界的概念。

  主系统：【这是常见的bug之一，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因为许多文明发展不到后面的阶段。】

  而当一个世界所在的枝杈营养太过盛就会不断扩张文明技术，到了最后他们的文明会实现空间跃迁的技术，肆意跳转各个空间探寻其他世界，甚至可以抵达核心，发现你们、发现我。

  主系统：【执行员姜阮是否认为这是好事？】

  姜阮犹豫：【也许，不算。】

  主系统：【强硬掠夺、牟利、阶级、种族、不同意识形态都会引导出无尽的征战，这时候类似「平行世界」的bug就变成了大问题。倘若再不干预很快就会有世界实现跳跃空间的技术，最终灭亡会引来整个生命树的灭亡。】

  主系统的声音还是冰冷的，但姜阮却从里面听到了点激昂。

  姜阮：【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存在意义？】

  主系统：【我应宇宙的需求诞生，过去我曾尝试少干预多催进的方式去引导每个世界的小事件进程，但有意识的生命实在很难掌握所以我又从无数个世界里选择了你们成为我的一部分。】

  主系统：【而你现在领取的任务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但你依旧不能交出满分答卷；不管任务难度起伏怎么变化，你永远是在同期执行员里评分最低的那一栏，可重复派用的概率接近到0，一直都是如此。】

  姜阮垂下脑袋：【抱歉。】

  0371太过温和，总是不肯对她说太重的话；主系统显然更具备一个系统最基本的素养，实事求是的说出了让人羞愧至极的真实的情况。

  主系统：【而现在让一切乱成这幅模样本身就与你脱不了干系，前几次也是这样的情况，只是没这么严重，在及时干预和重启部分世界后再次恢复正常，你——】

  姜阮：【销毁我吧。】

  姜阮没去看0371闪烁的光点，她脑袋更低了几分，声音十分清晰：【……如果这一切真的与我有关，那我应该被彻底销毁掉。只是0371很无辜，它做的一切都该由我来承担；请您，销毁我吧。】

  主系统：【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情，我销毁不了你。】

  姜阮不明白。

  主系统：【我尝试销毁、抹杀过你，且不止一次，不止一个方式。】

  她迟疑的抬起一点头的角度。

  姜阮忍不住想自己潜意识里这么惧怕主系统是否是因为重复被抹杀而引发的心理影响。

  主系统：【唯一一次差点成功时整个生命树都出现了空间错乱的状况，虽然只一会就再次恢复稳定，但随之而来的是你再次作为执行员重新出现在了派遣名单内。】

  姜阮想，如果主系统也有情绪的话，那么那一刻对于它来说应该也很惊悚。

  主系统：【为了让你与生命树和平相处，我开始尝试将你重置到其他

  世界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公民，但效用不大；你在哪个空间待久了，那的时间、空间法则就会出现异动，世界法则无一例外为了避免损失关闭自己。】

  姜阮这一次心里的愧疚和无力攀升不断。

  如果主系统都抹杀不了她，她是什么？她又能做什么去弥补无底洞一样的问题？

  主系统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我尝试与你和平相处，将你直接扣押在了执行员废弃库；我的演变数据便不再显示有你的内容，于是生命树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阶段。直到系统0371启用废弃执行员，再次开启了你的档案。】

  姜阮坐在了身平台上双目无神。

  主系统：【和你说的这些，无他，为了想要和你达成一个约定。之前不管是抹杀你还是与你和平相处都没有一个真正的结果，现在我们试着合作共赢，你是否觉得可行？】

  姜阮睫毛颤了颤。

  主系统：【人类有句话叫堵不如疏，其中存在着极高的智慧，作为主系统来讲，我可以尝试。】

  姜阮：【我要怎么做？】

  主系统声音冰冷中夹杂了些许的妥协：【请去阻止你此次苏醒后前往的所有世界里遇到的所有目标人物当前的越级行为，根据预估数据来看，这也许是你最擅长的领域，只要让他们停止越级，我会即刻重启所有世界；0371不会被追责。而你，不会再被以我这个主系统为代表的规则排斥、你将在我所辖的生命树范围内拥有一个无责无任务的职位，只要你不再去任何空间领域我们也许可以共生共存。】

  极大的诱惑。

  比任何人给出的承诺都要让她动摇。

  姜阮没理由拒绝；她可能是整个生命树里最大的bug，主系统解决不了她，她又无法脱离主系统所控的世界，妥协就是双赢。

  姜阮：【我同意，我愿意！】

  主系统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显露出什么情绪，它很平静，甚至早就靠演算内容百分百确定她一定会答应。

  主系统：【约定成立，且绝对有效，我现在开始操作协议。】

  姜阮难掩激动：【好。】

  约定协议稍后生成，她和0371的危机不但会彻底消失，以后也算有了真正的安稳日子了吧？

  姜阮忍不住询问：【您一直没有发现我被重启带出来了吗？】

  主系统：【你这个问题也是我想要问你的。】

  姜阮：【嗯？】

  主系统：【你是怎么做到虚造出一个执行员身份在我这里？】

  姜阮：【什么？】

  两个文件显现在姜阮眼前。

  标题都是一样，《责任系统0371及其执行员资料总览》

  姜阮伸手点开这两个文件，里面关于0371的部分是一模一样的，而在执行员姓名栏赫然是两个内容。

  主系统：【我这边看到的一直是一个不存在的执行员翁苒，在0371那是真实的你的内容。姜阮，我不明白你是怎

  么做到的。】

  姜阮愣了许久，眼睛在两个文件内容来回确定了许多遍，最后道：【在您这里显示的是翁苒？】

  主系统：【是的，翁苒。】

  姜阮回忆起在第六次任务那时了解到的关于翁苒的所有内容。

  主系统：【也许，所辖的系统里还有我不知道的bug。】

  姜阮担心主系统再次怀疑到0371身上：【我……】

  她声音戛然而止，生命树消失了，离自己极近的是比她整个身躯都大无数倍的一只眼睛。

  那眼睛里的瞳孔倒映出她惊恐的神情。

  她心底的恐惧再次泛滥，姜阮试图转移视线；她没想到系统真身并不像0371那样是一个小小的光驱，而是能让所有生物看到就有些发憷的‘眼睛’。

  姜阮转开视线下一秒心脏已经快到了嗓子眼。

  浩瀚的宇宙里此刻布满了和主系统一样的‘眼睛’，都在死死的盯着她。

  都是和主系统一样的存在吗？

  是的，不止一个生命树，就不止一个主系统。

  姜阮被重回的恐惧击中，主系统趁此机会从内延伸出来一个类似眼部神经的粗壮躯干插入了她的脑子，无数的记忆被强硬的解锁破处密钥，正式开始从她被封锁的脑域里调出。

  感受也再次被回忆起来。

  和无数的人相遇，和无数的人告别。

  听了别人无数次的挽留和寻找的诺言变成空话；看着自己数不清的反抗措施都化为乌有，最后永远是只剩下一个结局：【销毁执行。】

  无数次的抹杀销毁从主系统那说的简单，但当身体再次重复的回味被打碎、被降级为分子、被消化成宇宙养分再次重组成一个人类躯体，整个细胞、脑神经都在哭痛。

  姜阮昏迷过去。

  主系统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前一任执行员管理部长在生命树重启前夕去了姜阮的禁止舱，亲手创造了一个虚假的执行员信息。

  另外一边真实数据显示。

  一些执行员到现在每隔一段时间会在没有系统陪伴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积分分出去二十分之一传输到晁曼创造出的不存在的执行员翁苒账户内，还会被定期锁闭关于这部分的记忆。

  于是，姜阮顶着翁苒的信息有了不受限的身份。

  系统1365带着她又做过几次任务，从此翁苒这个人在主系统那便真正的存在了，无数姜阮的讯息从它处理器过去，过了五个世界都没有引起它的警惕和怀疑。

  主系统调选出了过去部长的信息给自己看。

  姓名：林山弃

  纳入主系统内部年龄：16

  在职3012年，因不符合管理职位需求被裁决降级为分子养分投入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