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手肘搭着车窗,玩家把脸埋在手臂中间，一边反思着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不受伤当然是不可能的，夜间活动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防不胜防。

  但是既然答应了……没办法,就努力避免在松田面前受伤吧。

  习惯的小伤口也得注意起来,高速自愈时刻准备好启用，最好出现瞬间就恢复如初……这样想想，其实也没多难吧。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在得知二周目的期限之后,如果更早或更晚……不，这种想法既不够冷静理智,也是对现实的不负责。

  此刻再回忆起最初的罪魁祸首,难免生出几分怨气。

  “喝酒真的误事。”她语调沉痛。

  正握着方向盘，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看了眼她手里还抱着不放的香槟酒瓶，无言微笑。

  不过有这种想法就值得鼓励,他转开目光，颔首应声：“喝酒确实对身体不好。”

  “是吧，”得到支持,玩家亡羊补牢，跟身旁黑发蓝眼的青年寻求意见,“但是有些时候真的很难避免。”

  “绿川,你说有什么可以假装成香槟的无酒精饮料吗？”

  作为厨艺大师,诸伏景光稍作沉吟,很快从自己的经验中寻觅到答案：“姜汁？”

  玩家微微沉默了下。

  她有点无奈：“绿川,虽然我不太会料理,但是姜的滋味还是知道的。”

  “生姜具有解毒杀菌的作用,对胃也有很好的疗养效果……噗咳，抱歉。”青年一本正经的语调，在看到她满是嫌弃的表情时，终于忍俊不禁。

  意识到他刚刚只是开玩笑，玩家微微无语。

  “绿川，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看我上当被骗很开心吗？”

  莫名地，黑发蓝眼青年的笑意微不可察顿了一瞬，即使很快恢复如常，笑意也不觉微微收敛了。

  “没有骗有纪，生姜确实是很有营养的食物……这与它的辛辣口感并不违和。”他放低声音，诚恳解释。

  “光辛辣这点就不符合要求吧，”玩家指出问题，“我需要的是在必要场合可以替代香槟的饮品，总不能，喝了一杯就立刻要去洗手间拼命漱口。”

  说的也是。

  认真考虑了一会，诸伏景光才再次出声：“不如交给我试试吧？辛辣口感，其实也是可以缓和的。”

  玩家没尝试过他的厨艺，不过反正听起来就很靠谱，试试也没关系。

  “好吧。”

  看着身侧黑发蓝眼的青年微微颔首，露出温和的笑意，玩家忽然有些发怔。

  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可靠模样，无论什么事情似乎都能让人放心交付，对自己的职责总是会尽心尽力地做到最好……

  虽然跟哥哥外貌相似，但是气质神态上，却是与散漫轻忽截然不同、绝不会被误认的认真。

  这样的绿川，想必在哪里都会很优秀吧。

  当初为什么会进入组织里成为苏格兰威士忌呢，即使觉得他在那里也会做得很好，但总觉得有些难言的违和。

  莫非是遭人欺骗诱拐、不小心误入歧途了么？

  犹豫几秒，捏紧了手里的酒瓶，玩家状似无意地询问道：“绿川，在波士顿之前的事情是怎样的呢？”

  “不是逼问你什么，”对上青年诧异投来的目光，她急忙解释，“就是，过得开心吗，平时会做些什么，同事们都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呢？”

  诸伏景光微微垂下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没有开心不开心，只是工作而已。”片刻后，他慢慢地说。

  “平时会自己练习贝斯，也会去应聘乐队兼职。”从自己乏味的苏格兰威士忌生涯中挑挑拣拣，再去掉有零参与的部分，其实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同事的话，都是很有个性的人……”想到有纪偏爱新鲜刺激、胆大冒险的性格，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轻描淡写道：“但是跟他们没有过多交际，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居然在重要的地方随便一句话就想带过，玩家大为不满，追问道：“什么样的人，才叫有个性？”

  “当时那个对你举枪的长发男人吗？”

  想了想，她眸光微闪，故作愤愤道：“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是我已经记住他的样子了，下次见到面，就第一时间报警。”

  “希望他最好藏严实一点，否则哪天万一被我撞到，绝对要见义勇为掉他。”

  诸伏景光转头，看到她跃跃欲试、似乎很是期待的眼神，一时不禁嘴角微抽。

  不过他早就摸透了对方的性格，明白这个时候，如果直接劝阻，只会引发叛逆的反效果。

  “其实当初应该是个误会，”他轻咳一声，思考着需要隐瞒的部分，缓声解释道，“黑麦威士忌已经在一年前叛逃了，以fbi卧底的身份。”

  叛逃了？还真是新消息。

  玩家满是遗憾不甘地“哦”了一声，深觉不争气。

  有当初合作的底子在，她原本还在想什么时候去美国，可以将对方作为自己的情报来源与临时队友呢，看来是设想的太好了。

  不过她很快重新提起精神，满怀期待地询问：“那里还有其他需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家伙吗？”

  “就是那种恶贯满盈，普通人应该远远绕着走的人，”迎着绿川的目光，她理直气壮道，“只有知道什么样的人不好惹，才能更好地避开危险角色不是吗？”

  这次，黑发蓝眼的青年明显有些动摇。

  玩家再接再励：“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啊，但是坏人那么多，万一哪天不小心碰到了还不自知，岂不是太可怕了吗？”

  诸伏景光微微握紧方向盘，叹了口气。

  要说起来，组织里最肆意妄为、行事作风无所顾忌的家伙……

  “穿着黑衣、喜欢开老式车的男人，”最大程度地模糊掉关键信息，他低声劝告，“如果远远看到符合特征的人，以防万一还是避开点的好。”

  玩家正色点头，随即回想着“老式车”的关键信息，又追问了句：“你说的这位，他是什么酒呢？”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不过想想她已知的、他和赤井的酒名代号，发散联想到组织的命名习惯，倒也不算多难，他很快重新平静下来。

  “是琴酒，”皱着眉，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了一次，“记住，如果看到类似特征的男人，一定不要靠近了，可以做到吗？”

  玩家目光坚毅地颔首。

  诸伏景光转头打量她几秒，忽然有些后悔。

  他思索着，加重了筹码：“有纪，说到做到哦……如果轻举妄动，我也有可能会被追查到，到时候就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故意流露出一些紧张，果然听到她立刻举手保证。

  “不会轻举妄动的，”玩家语速不觉加快些许，为了增强可信度，还特意拉出了之前的承诺，稍加改动，“我下午才答应松田，会尽量避开受伤可能了。”

  以松田的性格，会突然要求她答应这个……诸伏景光很快意识到问题：“结婚宴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是后来去酒店他突然提起的。”玩家答得漫不经心。

  握住方向盘的、属于狙击手稳定的手腕突然抖了一下。

  黑发蓝眼的青年猝然扭头看她，声调都不觉提高了些：“酒店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现在的神情之严肃，让玩家几乎瞬间就回到了倍感熟悉的气场里。

  “就是那个时候，都喝了点酒，”几乎下意识坐直了些，她有些莫名心虚地放低声音解释，“反正他也不能开车，就干脆一起去酒店休息了会。”

  诸伏景光的内心和神情，出现了同样的复杂难言情绪。

  玩家瞄他几眼，后知后觉地，忽然意识到对方的思路可能有些偏差。

  其实只是单纯休息了会……好吧还抱了抱，但是她后来真的很困，就直接睡过去了，最后还是被叫醒的。

  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想这样解释的话已经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说出了总感觉会显得很不成熟的样子，她要拿出成年人的沉稳气场来，绝对不要被绿川小看。

  如此想着，玩家趁着车已经来到住宅区清净的路上，云淡风轻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口吻随意而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绿川，太大惊小怪了哦，”她镇定道，“我今年都二十二岁了，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然而看着眼前这双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蓝眸，她怔了怔，忽然偏开了视线。

  自语般，玩家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不是二十岁了……所以会照顾好自己的。”

  黑发蓝眼的青年止言又欲，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能开心就好了……松田、警官还是很可靠的。”他低咳出声，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二天。

  又在暮色已深的时候，看到了不请自来站在楼上檐下阴影中沉默的黑色蝙蝠剪影，小泉红子微感不爽。

  “蝙蝠，你就不能有礼貌地先跟我打个招呼再上门吗？”

  对她浮于表面的恼火无动于衷，玩家熟门熟路地跟着进门。

  不过，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情，她想了想，还是意思性安抚了一句：“魔药的效果很好。”

  “那当然，”红魔女唇角翘起，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边问道，“对了，你把它用在了谁的身上，仇人吗？”

  “是不是感觉物超所值？”

  玩家回想起被自己和队友松田分享掉的那部分，以及回家下定决心后把剩下酒倒掉的部分，脸色微微古怪起来。

  没有证据，但是总感觉被嘲讽到了。

  她没有回答红魔女兴致勃勃的话，只是面无表情轻哼一声：“我倒是觉得，相较魔法药剂，真心才是更致命的武器。”

  开了变声器后嘶哑的嗓音毫无情绪，这句话也来得突兀。

  “所以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小泉红子没好气地丢去一眼。

  不过随即见到对方递来的、装满了殷红液体的药剂瓶，红魔女情不自禁眼前一亮，接过的同时眉眼微扬：“还算你遵守约定。”

  没有回答这句话，玩家看着绯红长发的少女走向炼药锅旁，从架子上取出了一个有着繁复花纹的单独盒子似乎准备存放，心情略微古怪。

  “不是说只是提取自愈因子么，你还要用它做什么？”她没忍住问了句。

  对这种外行话，小泉红子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可以促进人体自愈的关键物质，你就没想过它是怎么起效的吗？”

  “除了促进自愈，提取之后，它还可以是天然高效的解毒剂，当然，反过来说，稍作处理也能变成百分百死亡的致命毒药。”

  捧在手里，看着药剂管中殷红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绯红光泽，红魔女不觉流露出几分奇异的笑意。

  “简直是落入现实的梦幻物质，万能灵药silverbullet也不过如此了吧？”

  “……银色子弹？”

  低声重复了一遍，玩家心情有些微妙。

  比起“能造成致命威胁的特效武器”……她淡淡地想，分明被银色子弹击穿的对象、才更贴合她的游戏角色设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