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伺候完皇阿玛喝完药,绕是清冷如胤禛，背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提皇阿玛擦拭好嘴角后,他才将位置让了出来。

  床上的康熙,见胤禛退到了角落，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四，过来。”

  “朕有话同你说。”

  胤禛听到皇阿玛的召唤,脚步沉稳的走上了前来：“儿臣在。”

  康熙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梁九功,随后朝着他微微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胤禛闻言，眼神微动,朝着弘瑞那边隐晦的看了眼。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胤禛后，康熙这才认真的看向了儿子：“最近处理政事可上手了？”

  “儿子愚钝,还望皇阿玛要多多指点才是。”跪坐在皇阿玛身前，胤禛的神色恭敬又濡沐。

  他现在丝毫不敢放松心神,别看皇阿玛如今快要走到尽头了，但只要他一日没有登基,那就还会有变数。

  他能做的,就是比以前更恭敬的对待皇阿玛。

  “你呀。”康熙听完胤禛的话,嘴角笑了笑。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古板,不管他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他看不出来，至于以后？他现如今都过不了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也许是多年亏欠，让康熙在离别之际又产生了那么一点慈爱之心：“你额娘我知道。”

  “这些年苦了你了。”

  “儿臣不苦。”现在听着皇阿玛的这些话,胤禛心中已经没了丝毫触动。

  “你放心,皇阿玛不会让你为难的。”康熙知道前些日子德妃病重，只不过好似快要好了？

  众多儿子中，最后竟只有老四勉强合适？

  其实在康熙看来,胤禛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他太过刚直了，而做皇帝，这种刚直反而容易坏事。

  但谁让其他人更不如老四呢，也勉强算是在矮子里拔高个了。

  “儿臣都听皇阿玛的。”胤禛听出了皇阿玛话里的意思，他以为皇阿玛最后要给额娘留一封遗诏的，但等了许多也没有听到皇阿玛下面的话。

  他不由得抬头望去，之间皇阿玛已经闭上了眼睛，吓得他心头一跳，在看清楚被子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后，这才又松了口气。

  只不过内心深处，却有了些许失望。

  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在路过梁九功身边时，冷着脸朝着他点了点头。

  皇阿玛怎么会让他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呢。

  哪怕已经是最后的日子了，皇阿玛的戒心依旧还在，而且反而更重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

  左右太医都说皇阿玛活不过今年了，现在都快四月了，这么多年都等过了，还有半年功夫，他等得起！

  出了门，胤禛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弘瑞，他的神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累不累？”

  弘瑞看着熬的眼睛通红的阿玛，眼神中划过一丝担忧：“儿子不累，倒是阿玛您，眼睛都熬红了，您可要注意身子才是。”

  “额娘还在府中等您回去呢。”

  “要是生了病，额娘又该生您气了。”

  “我知道。”听着儿子暖心的话，胤禛心头微热。

  “宫中也没什么事了，我让张起麟送你回府。”先前将弘瑞留下来，不过是万不得已，谁让皇阿玛想看他呢。

  但胤禛是不放心儿子跟他待在宫中的。

  如今的皇宫，连他都不能保证什么。

  每每到了新皇接替的时候，皇宫总是最乱的。

  等到他掌管了皇宫，再接他们进宫也不迟。

  弘瑞听到阿玛的话，面色有些迟疑：“可是皇祖父那里……”

  “不用怕，阿玛会跟你皇祖父说的。”胤禛听到弘瑞提起皇阿玛，神色微冷。

  别以为他不知道，皇阿玛看重弘瑞，一半是因为他的出生代表了祥瑞，另一半却是因为弘瑞有些像废太子！

  他的皇阿玛，在借由他的儿子，寻找着废太子的影子。

  这还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当听到这些时，胤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当初他还天真的以为，皇阿玛真的是看重弘瑞。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弘瑞有那么几分像小时候的废太子，所以才能得他另眼相看。

  要他说，皇阿玛真是够虚伪的。

  废太子在太子之位上做了几十年，到头来还不是被皇阿玛猜忌废掉了，现在反而看重弘瑞，不得不说真真儿有些讽刺。

  “儿子也不累，还是在宫里陪您吧。”弘瑞不是小孩子了，只要如今阿玛的处境。

  也许很小的一件事，就能改变事情的发展，弘瑞也想要帮阿玛分忧。

  听到儿子的话，胤禛心里欣慰极了但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听话，回去帮阿玛守着你额娘，别让她胡思乱想的。”

  胤禛是知道清漪又怀了身孕的，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给他的喜讯。

  他也知道最近自己怕是没空回府了，但送弘瑞回去，也许能安一安她的心。

  “儿子知道了。”最后，弘瑞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送走儿子后，胤禛的心才松了口气。

  儿子走了，总算是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这宫里，还有还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呢。

  而此时乾清宫内

  在胤禛出去后，康熙又睁开了眼睛：“梁九功。”

  “奴才在，皇上。”尽管皇上的声音很小，但梁九功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他连忙凑近皇上手边儿，小声的问道：“您叫奴才可是有事？”

  “你去帮朕办一件事。”烛光下，康熙的神色冷漠异常。

  “您吩咐。”

  “德妃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了，也许德妃会陪着朕一起走，你说是不是？”

  梁九功听到皇上的话，绕是跟随皇上多年，背上也被吓出了一身汗。

  皇上这是……

  “皇上！”

  “这事你亲自去办，切不可走漏了风声。”德妃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的。

  虽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但康熙清楚，德妃那人野心极大，如果把她留下，给老四带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更不用说德妃一直偏心胤禵。

  但胤禵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两兄弟现在感情还不错，但谁知道以后呢？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留德妃在，说不定两兄弟以后就会反目成仇，那还不如他先帮胤禛解决问题。

  反正活了这么多年，德妃也够了。

  “奴才遵命。”梁九功深吸了口气，随后才回答到。

  皇上这个决定，梁九功除了刚开始有些惊惧外，现在想想，其实也能明白皇上为何这么做。

  梁九功比皇上更要清楚德妃娘娘的为人，就德妃娘娘对待雍亲王那态度，等到没了皇上的压制，保管会出事。

  “等合适的时机。”

  “做的自然点。”

  “奴才知道了。”

  ……

  “侧福晋，四阿哥回来了。”留在前院的李全，在四阿哥回府的第一时间就跑回了流漪院报信。

  清漪听到李全的话，第一时间就起了身。朝着他身后望去：“人呢？”

  “侧福晋您别急，四阿哥在后头呢。”

  “奴才赶着过来给您报信，所以跑得快。”

  “你辛苦了。”清漪看向李全的神色温和了些许。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李全忍着心头的激动，声音却还有有些微微颤抖。

  “侧福晋，您快坐下。”

  “四阿哥一会儿就过来了，您别着急。”秋月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了主子身上。

  现在还是四月初，早晚都还有些凉意，主子这会儿是双身子，更不能着凉了。

  “没事，今日也坐了许久了，我站会儿。”清漪靠在门上，眼神一直盯着门口。

  如今宫中暗潮涌动，弘瑞在宫中待一日，她便担心一日。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要亲眼看到弘瑞才能安心。

  清漪也没等一会儿，弘瑞就带着人来了，她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眼眶有些微热：“我儿辛苦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为了不让额娘担心，弘瑞在进门前脸上就挂起了大大的笑容。

  他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肯定不好看，但却没有选择先回去休息，因为他清楚，额娘肯定在等着他。

  就像阿玛说的，他已经长大了，该轮到他来保护额娘了。

  “儿子不辛苦。”十五岁的少年，身姿已经比清漪高出了一截，抬眼看去，已经有了些许成熟男人才有的影子了。

  “回来就好。”清漪在确定儿子安全后，就没打算再多留他。

  “快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等你睡醒了再说。”看着儿子眼底的青黑，清漪就知道儿子肯定好几晚没休息好了，这会儿正心疼不已的皱着眉头。

  “儿子知道了。”弘瑞点了点头。

  至于正院，张公公送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他就不再去了。

  送走儿子后，清漪才慢慢回了内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宁楚格就过来了。

  “额娘，我听说四弟回来了？”

  “人呢？”说罢，眼神左右看着。

  “已经回去了。”

  听到额娘的话，宁楚格眼神有些失落：“我还以为能看看四弟呢。”

  “你四弟在宫中熬了几晚，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等明日你自己去前院看就是了。”清漪虽自己不怎么去前院走动，但她并不限制女儿去前院。

  “那好吧。”四弟在宫中待了许久，宁楚格也担心的很。

  如今看额娘的脸色，看来四弟也没什么事，那她等明日再去也不迟。

  “既然过来了，就陪额娘用了晚膳再走。”

  “是。”

  ……

  “福晋，您说张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在张起麟走后许久，喜鹊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乌喇那拉氏面带讽刺，四爷这是借由张公公在敲打她，让她别得意忘形。

  按理说，四阿哥回府，要先来拜见她这个福晋才是，四爷却直接让四阿哥去了流漪院，且过后就直接回了前院，为了让她能住嘴，还专门让张起麟跑了一趟，四爷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就是这份用心，若是对她的能有多好。

  “是奴婢多嘴了。”见主子神色不对，喜鹊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立马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请罪。

  “起来吧。”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乌喇那拉氏并未责罚，只是语气之间一直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