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扫把星16 且不说阮家的境况如何……
作者:竹里人家      更新:2023-07-13 23:38      字数:4546
  且不说阮家的境况如何,阮柔吃过饭,洗了碗,再无事可做,静极思动,便想着去地里看看。

  阮父阮母辛苦多年,置办下两亩田地,靠着地里收成,以及阮父农闲去镇上打散工,一家三口的日子尚且能过,而两口子去后,留下的两亩田地本该是两人女儿生存的最大依仗,却不料成了催命符。

  但总归在于人心,而非能出产粮食的田地,关系自己的口粮,她总得上心。

  说干就干,外面太阳正大,将阮母留下的草帽扣在脑袋上,整张脸几乎就只剩下个下巴,阮柔瞧了瞧,乐呵呵出门。

  两亩地位于村子的边缘位置,好在阮家院落本也偏僻,故而两者相距不远,阮柔不过略走一段路,就到了目的地。

  而不巧,她来时,阮老头以及三位叔伯已经在了,于是,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阮柔依旧瞪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看过来,直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阮大伯修养不够,见状讪讪笑了笑,看向阮老头希冀他说些什么。

  而阮老头不愧老奸巨猾,片刻失神后,他笑着问,“秀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家里的地。”阮柔讷讷回答,“爹娘走之前还说春种才能秋收,要尽快将今年的种子种下,我想起来就来了。”

  阮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皆不吭声,失怙的侄女固然可怜,可在两亩田地带来的诱惑下,便不值一提了,毕竟,田地不是他们出面夺取,自然不需要承担任何负罪感。

  而行夺取之事的阮老头阮婆子更不会有什么负罪感,或许在他们眼中,儿子留下的田地本就该是他们的。

  所以,阮柔没有争辩,只是不软不硬地说着自己的,不管其他大人们的眼神和晦暗心思。

  阮老头明显被噎了一下,想说不用你,田地自己来照应,总觉得怪怪的,好似自己是给对方种地的一样,脑中转了几转,他方才道,“好了,你才多大,不用操心这些,回家去吧。”

  “哦。”阮柔乖乖应下,并非直接离开,而是问,“爷,我想爹娘了。”

  小姑娘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愣是显得可怜巴巴,想起早死的三儿子,阮老头莫名惆怅几分,再不喜欢到底也是亲生的,哪能一点不伤心,可谁叫他不听爹娘的,非要养着这个小扫把星呢。

  想到此,阮老头终于明白了隐隐的违和感,就说哪里不对劲来着,眼前可是个扫把星,他说了这么多话,不会又要倒霉吧。

  上一次倒霉,家中丢了几十近百两银子,再来一次莫不是要家破人亡,阮老头想着,面色瞬间惨败,不自主倒退几步,待距离人远远的,方才开口呵斥,“好了,赶紧回去吧,都忙正事呢,别在这耽误功夫了。”边说还便将三个傻愣愣的儿子拉着一起后退,生怕沾染上霉运。

  “好。”知道田地有人操劳,阮柔便放心了,她可不是要阮家出钱养的小拖油瓶,而是正经靠着两亩地吃饭的,阮家既然占了她的地,就该管她顺利长大才对,身心通畅,她继续盯着硕大的草帽往回磨蹭。

  身后,阮老头瞧见人离开,瞬间松口气,可算是走了。但不知为何,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在田里忙得热火朝天,终于想清楚其中关窍,作为小扫把星的孙女什么都不用干,只顾到点上门吃饭,而年迈的自己反倒要辛苦种地赚粮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而阮老头想象中什么都不用做的阮柔,实际上可没有那么轻松,她只能去阮家蹭饭,阮家也无法拒绝,但其他的还是要靠自己。

  回到家,阮柔摘了草帽,将昨日换下来的脏衣取出来清洗。

  家里的皂角粉被阮家一锅端了,她只能靠草木灰、揉搓棒槌尽力清洗,然后抬着木桶去河边。

  水洼村南边有一条依山带水的小河流,水质清澈干净,是整个水洼村赖以生存的生活用水,上游村民取水,下游就用来洗淘米等。

  洗衣的地方地方特意布置出几个人能蹲坐的位置,阮柔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村民在了。

  肉眼可见的,她一出现,现场立即寂静了一瞬,只是很快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阮柔没在意,自己找了个远离众人的偏僻角落兀自清晰衣裳,不知是本就洗得差不多,还是碍于她的存在,很快,人群三三两两离开,长长的河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

  “秀娘,你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良久,有一道声音朝自己问道,阮柔回头看了看,是阮母在时关系尚好的一位婶子,来过家中几次,只是阮母碍于所谓扫把星的名声,并不让原主与人多接触,故而只能称得上认识,并不怎么熟稔。

  “安婶子好,还行吧,爷要了那两亩地,给我一口饭吃。”阮柔完全实话实说,不带一句虚的。

  安婶子闻言怜惜地叹息一声,“你爷奶是个要面子的,凡事多让着些,莫要与他们直接起争执,你的日子才能好过点,知道吗?”

  “知道了。”阮柔低低应道。

  “还有,你可知你家中失窃是个什么缘由?”

  霎时,阮柔只觉数道视线隐晦落在自己身上,她解释,“就是那日大伯娘她们都回娘家去了,爷奶带我出门,结果路上出了事,报官银子也没能找回来,爷奶可生气了。”

  “哼,该的他们,就没安好心。”安婶子显然是个嫉恶如仇的,很是替她抱不平,“对了,他们没有怪罪到你身上吧。”

  “奶那日想打骂我,被村长拦住了,数要是不好好对我,就把那两亩田地收回去,谁愿意养我长大日后就给谁。”阮柔十分心机地有意将那日村长的话传出去。

  事实上,作为本族人,阮村长做事已经十分厚道,对阮家说重话时都没让其他外人在,便是想着给他们六个面子,省得在村子里难做人。

  可凭什么呢,既然是个威胁,总要有点作用,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过得好吧。

  自古财帛动人心,阮家家族十分庞大,其中有富有穷,保不齐有人动心思,就会盯着阮家,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做到村长的要求,如此,阮家自然会小心行事,端正对她的态度。

  “真的假的?”另一位年纪大的婆婆惊呼道,她可不怕所谓扫把星的名声,年轻守寡,被人喊了一辈子克夫,才懒得计较这些,到手的利益才是真的。

  “村长爷爷是这么说的。”阮柔懵懂地抬头,装作半懂半不懂的模样,接着补充道,“不过爷奶确实不打骂我了。”

  “呵呵,当然了,两亩地呢,养你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了。”那婆婆嘲讽一句,随即神秘兮兮凑过来说,“秀娘,若是你爷奶对你不好,尽管来告诉婆婆,婆婆带你去找村长。”

  阮柔没吭声,安婶子看不下去了,“好了,三婆,两亩地呢,阮家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三婆讪讪收回视线,继续老实蹲回去洗衣服,但最终依旧嘟囔不停,依稀听着像是在计算两亩地的出产。

  安婶子无奈摇头,“三婆老糊涂了,别听她的,你爷奶只要不打你,愿意给你一碗饭,其他的能让就让,等长大了就好了。”

  “嗯,村长爷爷说了,等我长大嫁人了,那两亩地就归阮家了。”这里的嫁人当然不是送出去做童养媳之类的,而是正经嫁娶。

  安婶子再次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方才开口,“若以后家中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我,我跟你爹娘交好一场,能帮的总要帮上一帮。”

  “谢谢安婶子,有事我一定会的。”阮柔虽这么说,可那低着头的可怜模样,却完全不是这么表达的。

  安婶子只得再次叹息,却不好多说什么,家中还有公婆,就是她自己不介意,也得顾及家人的想法,到底能做的有限。

  河边洗衣服的人来来去去,安婶子衣服洗完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倒是三婆磨磨蹭蹭半晌不离开,还凑到她身边说了堆有的没的,显然还惦记着,搞得阮柔哭笑不得,却又隐隐期待她能将阮村长的话宣传出去。

  “三婆,爷奶不会把土地让给别人的。”阮柔故意解释。

  三婆顿时不乐意了,毕竟刚刚畅享一番,“可由不得你爷奶,村长说的话,他们可不能不认,村长也是,尽偏着他们,我得找人一起掰扯掰扯。”说着便匆匆走了。

  阮柔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效果远远超过预期,她在心底暗暗给三婆点个赞,真期待看到阮家爷奶气急败坏的模样呢。

  目的达成,阮柔快速洗完衣服回家,路过村人时,已经听到他们在议论这件事,不由得满意点头。

  这场言论在阮家引起的风波,外人不直到,但作为当事人的阮柔却能明显察觉,阮家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好上一倍不止。

  毕竟是两亩地的诱惑,其出产养一个阮柔都绰绰有余,而尤其在刚失去大笔银钱的当下,阮家人更会紧紧握住,对此阮柔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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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总依仗阮家总不是个事,阮柔便想着另外寻些谋生的手段。

  显然,在普遍贫穷的水洼村,饶是她懂得很多也无能为力,依旧只能将主意打到镇上。

  好在水洼村距离镇上不远,她完全可以直接坐村中牛车去,只是得找个靠得住的理由,而理由也很好找,作为一个不大愿意出门的村中姑娘,村人对原主的认知十分有限,她随意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而针织女红,作为当下女子最易上手的技艺,就是一个万能的借口。

  难得,阮柔在家安生待了几日,除去每天上阮家拿饭菜、以及外出洗衣服等必须出门的活动外,几乎都是闭门不出,与阮父阮母在时无异。

  渐渐的,原本就不多的存在感渐渐消失,很快无人会再主动想起她来。

  约莫半个月后,紧闭的院门终于打开,阮柔揉揉眼睛,看着刺眼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大适应,赶绣活,还是太伤眼睛了。

  好在努力是有作用的,看着绣篮里几只绣工精美的荷包和手帕,她满意地笑笑,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没钱怎么坐牛车了。

  原本村中是有两户做牛车生意的,错开时间正正好,如今少了一辆,人群拥挤不少。

  阮柔来的时候,牛车上几乎已经坐满,眼见就要出发。

  “三叔爷。”她连忙唤道。

  赶车的阮三叔爷是按照村中排名来的,算是她的族中长辈。。

  “咦,秀娘,你也要去镇上?”

  “嗯,我做了些绣活,准备送到镇上。”阮柔有些羞涩地护着篮子。

  阮三叔爷没想太多,只当以前都是阮母带去镇上售卖的,很痛快让人上车。

  阮柔这才露出十分为难的模样,“三叔爷,我身上没有钱,可以等卖了绣品回来再给吗?”

  闻言,牛车上的视线皆毫不掩饰投递过来,似是没想到她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还要赊账。

  但阮柔可没什么好怕的,她老实解释,“我在家中四处找了,都没找到银钱,多谢三叔爷了。”

  “没事,快上车吧,咱们马上就出发了。”阮三叔爷瞧着人可怜,且也不是差这一个铜板的人,并不在意,只心里难免将阮家看的更低了些。

  阮柔遂瞪着小脚步蹭蹭上了牛车,担心其他人忌讳,自己乖乖缩在一个角落,并不与人搭话。

  车轮咕噜噜转,约莫两刻钟,隐约可见远远的有座低矮城门,上书“落崖镇”,并不如何气派,却比镇上好上太多。

  “到了,都下车吧,还是老时间。”阮三叔爷将牛系在镇子口的大树上。

  其他人则纷纷下车,阮柔留到最后,阮三叔爷一句询问,“你一个人可行,要不要找个婶子带带你。”

  “不用了。”只见她苦涩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开人群,阮柔略松口气,沿主道一路往前朝着最热闹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只见热闹的街道上,一座绣坊安然坐落其中,不时有年轻的姑娘妇人进进出出。

  阮柔深呼吸,随即大踏步上前,她的绣品很好,当能卖出个好价钱。

  绣坊名为“拢翠坊”,与温柔名字不同的是,当家的掌柜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掌柜,第一时间让她怀疑选错了铺子,但进都进了,总要看看。

  “小姑娘,是来买绣线布料还是卖绣品?”胖掌柜十分和气,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也没漏掉阮柔这个小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