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舒棠一大早，显然已经不记得半夜的事了：“我要去手刃妖王了！”

  本来听见这句话会气压极低的大狐狸，今天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尾巴一甩,懒洋洋地把舒棠给赶走了。

  舒棠：咦？大狐狸又理她了。

  就这样，小除妖师白天出去摸鱼，夜里回来摸狐狸。

  偶尔，舒棠还会抱着狐狸去集市上玩。

  有一次，舒棠带回来了一些布料，兴致勃勃地要给大狐狸做衣服御寒。

  大狐狸本来不感兴趣的，但是舒棠做得很认真,大狐狸就瞥了两眼,虽然当时没什么表示，但是夜里带了几筐珍贵的妖兽肉回来。

  舒棠没见过几只高级的妖,所以没认出来，把价值千金的妖兽肉——挂出去当腊肉了。

  结果舒棠做完了,拿起来一看：是一条裙子。

  大狐狸：……

  大狐狸一尾巴把舒棠掀翻,十分危险地用眼神威胁她。

  舒棠：？

  舒棠：原来是公狐狸！

  大狐狸怒,咬了舒棠一口。

  舒棠花容失色：不仅是只公狐狸,发情期也要到了么？

  大狐狸：……

  所以为什么没拍死她，这至今是个未解之谜。

  大狐狸再次和舒棠陷入了单方面的冷战。

  ——因为怕控制不住,就把她拍死了。

  直到舒棠给他做了一个同款手绳。

  舒棠给他的时候,大狐狸还是很高冷。

  直到舒棠亮出了手腕上的同款，大狐狸瞥了一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大狐狸终于结束了一条裙子引起的冷战，半夜也不拒绝舒棠爬床来摸摸毛了。

  舒棠还发现自己的修为增加了，具体表现是,她现在偶尔抓些小妖，如同探囊取物，往往还没动手，对方就被吓死了。

  舒棠想过这其中是不是有诈，但是左看右看，周围除了她就是她的大狐狸，显然没有第三者。

  舒棠只能归结于自己的修为在每天的摸鱼当中日益精进。

  舒棠抓了一百一十只山鸡后，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因为师门下了最后通牒。

  长生山弟子都有命牌，生死则命牌裂。

  所有没死的弟子如果有没有赶到集合的，长老就会视为叛徒，当真会杀无赦。

  舒棠感觉自己活不长了，在附近找了个风水宝地，又感觉自己可能没有命回来了，放弃了选坟地的念头。

  她收拾了小包袱要出发，给狐狸留了很多的吃的和腊肉。

  是的，舒棠不打算带着大狐狸一起去送死了，她抱着大狐狸哭了一场，嘴上说着大狐狸没了她，以后要怎么活。

  实际上，大狐狸发现她在害怕。

  又怕又难过地在哭。

  高贵冷艳的大狐狸第一次，凑过去蹭了蹭舒棠的脸。

  是夜，有人在无边的夜色里，轻声说道：

  “你不会死。”

  舒棠没有听见，她第一天阔别了大狐狸，独自上路了。

  但是舒棠走到了一半，就看见了她的大狐狸。

  她把大狐狸赶走了，心情很低落。

  舒棠抓山鸡抓得摔进了坑里的时候，一抬头，一只高贵冷艳的大狐狸在坑上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舒棠：……

  舒棠想要御剑飞行，但是飞着飞着就感觉剑巨沉无比，几乎要缓缓下坠。

  舒棠转头一看，发现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正在眯着眼睛晒太阳。

  舒棠发现事情糟了——主要是这狐狸，怎么好像是送不走了？

  她绞尽脑汁进行了劝诫，什么跟着她死路一条啦，多个主人多条路啦，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啦……

  大狐狸瞥她一眼，把尾巴塞进了她怀里。

  舒棠：……

  舒棠：救命！好好摸！

  舒棠果然舍不得了，她拖延症开始犯了，想着快到了，再把大狐狸送走也不迟。

  舒棠摸着摸着就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狐狸尾巴好像变多了一条？

  她低头一看，舒棠：大狐狸，你变异了？

  大狐狸：……

  舒棠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大狐狸究竟是怎么了，因为她发现了师兄的踪迹。

  如果世间的除妖师门派，哪个宗门最为冷酷无情，莫过于长生山。

  他们从捡来的孤儿当中培养出来了最强大的除妖师，前赴后继地要斩妖王、灭妖界，已经成了整个山门的信条。

  “后退者死”，更加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当真会将临阵脱逃的弟子斩杀，以此来激励士气。

  而找过来的师兄，就是来杀“后退者”的。

  舒棠匆匆找了个山洞把大狐狸藏好，抱着剑，将山门的人引开。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进是死，退也死，总之进了长生山，个个都是短命鬼，谁也别想长生。

  舒棠走出去，就没有想过活着回来。

  就是抱着桃木剑的时候，舒棠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从前是可惜自己小命太短，还没有吃几年的饭；

  现在却是，有点舍不得那只大狐狸，和大狐狸在一起，舒棠感觉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闭上了眼睛。

  却半天没有反应。

  她睁开眼，看见了一只大狐狸。

  舒棠很着急，可是下一秒，大狐狸变成了赤色宽袍大袖的妖王，衣摆下，是九条毛茸茸的赤色狐尾，一头白发如同流水垂下。

  赤色衣摆走过，所有人鸦雀无声。

  漂亮的大狐狸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

  “没人能杀你。”

  “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舒棠呆住了，灰扑扑的脸上，灰尘被他擦去。

  舒棠：“大狐狸，你变异了？”

  妖王祝延：……

  他擦灰的漂亮手指一顿，直接捏住了她的脸上的软肉肉。

  舒棠：痛痛痛！

  大狐狸：心满意足，撒手。

  舒棠被大狐狸随手放在了树梢上。

  她面色呆滞：主要是她实在是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

  她是捡回来了一只狐狸，但是那不是一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大狐狸么？怎么变人了！

  眼前妖气冲天，周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舒棠被喊醒了。

  她从小捡过最多的钱是五个铜板，捡过最贵的东西是一只十文钱的荷包，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够捡到贵重物品：九尾妖王祝延。

  还把他当大狗狗养了半个月，企图给他穿小裙子。

  最重要的是，还天天在本人面前嚷嚷要将他手刃。

  舒棠第一反应：终于知道大狐狸为什么和她冷战了！

  舒棠第一反应：等等，那我不是完了么？

  还有大狐狸刚刚那句话——

  大狐狸的本意：你不会死，我会保护你。

  舒棠的理解：留你项上人头，等我来取你狗命。

  舒棠：!!!∑(Дノ)ノ

  大狐狸把舒棠提溜了下来。

  舒棠才发现自己能抱在怀里的狐狸，变成人形之后，提溜起她和提溜只水壶差不多。

  但是她不是很敢吱声。

  只敢偷偷瞟大狐狸——看一眼，又看一眼。

  舒棠：长得怪漂亮的，可惜她活不久了，抓紧时间，多看几眼。

  虽然猜到了舒棠发现真相之后会态度大变，但是大狐狸还是感觉到了十分的不悦，气压变得很低，舒棠越是不敢吱声，大狐狸就是越是面色冷淡。

  大狐狸问道：“你记恨我？”

  舒棠：？这又从何说起？

  大狐狸眯眼看着她：“我杀了你的同门。”

  舒棠仔细想了一下，主要是和她有感情的同门全都英年早逝了，来的都是不认识的，还要杀她，大狐狸救了她，她要因为这个记恨大狐狸，也太白眼狼了吧。

  舒棠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大狐狸盯着她问道：“那为何这副模样？”

  舒棠老老实实回答：“你不是要杀了他们之后来杀我么？”

  舒棠不解：怎么，等死还要高高兴兴的？

  舒棠：哀悼一下自己都不行么，天啊，这只狐狸也太无理取闹了！

  大狐狸：“……”

  大狐狸直接把舒棠提溜着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小木屋。

  她去看大狐狸，对方狐瞥了她一眼，把她丢在了一边，尾巴一甩，不理她了。

  舒棠：我要死了，我都没生气，他生什么气！

  舒棠以为自己要嗝屁了，但是其实没有。

  舒棠等到了天黑，竟然还好好活着——甚至还有饭吃。

  这流程舒棠很熟，因为她和大狐狸三天两头就冷战。

  奇怪的是，虽然对方变成了九尾狐，是传说中那个凶残的妖王，但是从小听着九尾狐传说长大的舒棠，好像也不是很怕他。

  在角落里窝了一会儿，就开始自由活动了。

  谁知道她脚步才踏出门，就被大狐狸给提溜了回来。

  祝延眯眼，危险地问她，“想跑？”

  舒棠老老实实：“不啊，想去尿尿。”

  祝延：“……”

  他伸手把她丢出去了。

  舒棠：狐狸心，海底针！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变化的。

  自从知道了他是九尾狐、法力无边之后——

  天气转寒，小木屋怪冷的，舒棠又跑回来找祝延，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狐狸睁开眼。

  舒棠：冷，洗澡没热水。

  祝延：？

  舒棠：妖王，法力无边，烧水不用壶！

  祝延：……

  他提溜着舒棠，把她丢去了一锅热水里。

  大狐狸语气不善地问她，“要我帮你洗么？”

  舒棠：“谢谢，不用了，您太客气了。”

  大狐狸：……

  是夜，舒棠抱着被子，看着外面大雪纷飞，小木屋夜里炭火也凉了，舒棠手脚凉嗖嗖，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往日里，舒棠都是抱着大狐狸睡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大狐狸变成了九尾狐妖王。

  而且他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就毛茸茸地铺在了床上，很大很蓬松的毛尾巴，和一床棉被似的。

  舒棠睁开了眼睛，悄悄地翻过去，碰到了一根狐狸毛。

  大狐狸没反应。

  舒棠悄悄地掀起了一根大尾巴，盖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是第一根、第三根。

  她抱住尾巴蹭了蹭。

  漂亮的大狐狸睁开了眼，盯着她，语气危险：

  “现在，不怕我杀了你？”

  舒棠抱住他的尾巴不撒手，她说：“不怕了。”

  ——因为她发现，好像这只狐狸对她的容忍度很高。

  舒棠于是得寸进尺：“大狐狸，贴贴。”

  大狐狸盯着她看了半晌，移开了视线，高冷道：“花言巧语。”

  半晌，尾巴一卷，把她卷到了怀里。

  舒棠：？你不是说花言巧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