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口, 代表杨碧玉内心已经基本相信徐卫红就是冒名顶替了。

  听到杨碧玉的话，林红心想, 是啊，徐卫红顶替的是谁呢？

  林红拖下乡去了东北的知青朋友帮忙在东北查了徐卫红的情况，查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和宋朝阳分享了自己内心的惊叹。

  “我第一次听到成溪和我说有人冒名顶替去上大学的时候，还和成溪说，人家就是顶替，选的也是大学容易通过的文科类专业，估计没什么人选理工类的, 太容易穿帮了，但是现在一看，还是我天真了。”林红对着宋朝阳叹道。

  “怎么了？”宋朝阳不由问：“你分析的也没错啊, 但凡有点脑子的顶替者，都不可能去顶替理工科专业的录取。”

  “我当时想当然地觉得顶替的人都是有权有势有关系的人, 却没想过，这顶替的人很可能没那么多权势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能够顶替的就只有只有那么一两个人。”林红想着朋友传来的消息, 不由一笑。

  “是你们宿舍的徐卫红？”宋朝阳敏感地问。

  “你猜到了？”林红不由说道：“这么厉害？”

  “但凡听你说过两句舍友, 都很容易猜到啊。”宋朝阳笑：“不过你找人查她做什么？”

  “我本来不想查她, 只是查林婉, 谁让她总是给林婉当狗腿子，查一查也有备无患了。”当时的林红这么回答。

  “那你查出来她是怎么顶替的吗？”宋朝阳好奇问：“我听你说过她家不是农村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村支书之类的在一亩三分地上一手遮天，她怎么顶替？”

  “呵！”林红一声冷笑：“她是知青下乡, 下乡之后受不了苦嫁给了公社的邮递员，那个邮递员就负责跑他们那一片，录取通知书就是她丈夫负责送的, 其中乡下有个女孩子只和病弱的奶奶相依为命，城里的房子被不知道多少辈之外的伯伯占了，换了个村里的茅房给他们，两人经常受村民欺负，家里也穷，她用的就是人家的录取通知书。”

  宋朝阳一听就明白了过来：“难怪你说有的人没有的选择，指的就是其他人的录取通知书徐卫红的丈夫不敢截下来，只有这个女孩他一个小邮政员也敢动手，而且不怕被发现追究？”

  “可不是。”林红冷笑：“丧了良心的东西，又蠢又毒，他把录取通知书截取下来给徐卫红，就没想过徐卫红那种人，要是能在大学里面攀了高枝，还能回去和他过日子？”

  “但是说不好小红你可能会帮他一把，帮他把老婆带回去？”宋朝阳开了句玩笑。

  在被徐卫红贴了大字报之后，林红和宋朝阳都知道，这句话怕是要成真了，林红选择了徐卫红这个造假特别明显的作为突破口，打算拉林婉下马。

  在听到杨碧玉的问题之后，林红回答了一句：“如果是真的，不管她顶替的是谁，被顶替的那位也太惨了吧，整个人生都不同了。”

  这么一听，舍友们都露出了若有所思又义愤填膺的表情。

  流言很快流传开来，一群学生里面，总会有一些正义感充足又愣头青的，思索了一下发现可能性很大，当即就捅到了学校那里。

  “不可能！”接收到举报的班主任老师立马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冒名顶替。”

  “老师我们都觉得是真的。”学生说：“您自己看看徐卫红档案里和准考证的照片和她像不像？而且您看她期末考试的成绩，能相信她是考上我们学校的？”

  听了这话，班主任难免有点动摇。

  “您要是不信拿高考卷重新考一下徐卫红！我相信她连之前一半的分数都可能做不到！”

  听了这话，班主任也动了验证的心。

  和系主任等学校的领导们反应了一下。

  于是顺理成章地，学校之前能因为林婉和徐卫红的操作叫林红过去了解情况，自然也会因为林红的操作、学生的流言叫徐卫红过去了解情况，并且“安慰”徐卫红，只要重做高考卷自证就可以了。

  徐卫红哪里做得出来高考卷里的内容，要是可以的话，她早就自己考上了，于是简单的一次测试，徐卫红就暴露了。

  徐卫红一暴露，举校震惊，事情也被学校报给了上级教育部门。

  如果徐卫红有什么背景，上级部门查起来可能还束手束脚，但是徐卫红一个邮政员的丈夫都敢胆大包天地掉包录取通知书，上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很快就派了专项组下来查徐卫红冒名顶替案。

  这一查，很容易就发现了徐卫红家里的操作，两人也是利用了大家的心理盲区，即使照片和本人不是很像也没有发现问题，也因为徐卫红这一操作，各个高校针对成绩又差又和高考准考证照片不太像的同学们进行了一轮查验，居然抓出了好些个冒名顶替的。

  当然，被抓出来的人里面并不包括林婉，事实上这一批能够被抓出来的，都是一些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有一点小权也胆大包天敢顶替的人，真的家里关系硬的，不是早年就上了工农兵大学，就是找了面貌相似的人顶替。

  冒名顶替案一出，不用林红引导，大家也怀疑起了林婉。

  这年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在知道全国有这么多顶替的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林婉开学的时候到底是真矫情还是假装的？是不是故意转系到中文的？”

  不怪大家发散思维的怀疑，主要是林婉一直走的是温婉知性的风格，只有一开始生物实验课表现出做作矫情的样子，智商都在水平线以上的同学们结合目前轰轰烈烈的冒名顶替案一思考，就想到了这一点。

  “之前徐卫红也一直讨好林婉，就是想让林婉帮忙把她也调去中文系，她倒是想的明白，知道在我们专业她根本不能及格毕业，换个水分大的专业才能混到大学文凭。”

  “你怎么还叫她徐卫红？”同学忍不住道：“专项组都查出来了，徐卫红是她顶替的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她本名可不叫这个。”

  “这不是叫习惯了吗？我说她本名大家都要反应好一会儿，先别纠结这个了，你们只说，林婉是不是也有嫌疑？”

  “不至于吧。”有同学说：“你看她说转系就转系，人家家里有权有势的，想读大学之前去当工农兵大学生不就好了？”

  这么一说，怀疑林婉的人又骤减了。

  林红早就查出了真相，知道林婉的情况。

  林婉的情况相当的复杂，你说她冒名顶替吧，她确实是，但是人家顶替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林婉家里有权有势，前两年确实是可以给林婉运作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但是这一旦碰上了后妈，一切就不好说了。

  根据林红多方查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得出的结果，林婉家里可真是一滩烂泥。

  林婉亲妈死得早，亲爸在林婉一岁的时候就娶了后妈，后妈进门没多久就生下了林婉的妹妹，所以虽然林婉是因为后妈作梗没上成工农兵大学，但是她妹妹确确实实是今年高中应届毕业。

  到林婉妹妹的时候，这运气就不太好，想上大学只能自己考，于是只能和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一起考试。

  要说在这种情况之下，林婉怎么成功顶替了自己妹妹上大学的名额，那是多亏她有个家里平反了的娃娃亲未婚夫。

  林婉小的时候，是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的，就连后妈进门，亲爸用的也是林婉太小找人照顾林婉的借口，虽然林婉妹妹没比林婉小两岁，但也确确实实是婚后怀上的。

  究其原因，是因为林婉亲妈的娘家当时如日中天，亲爸有不少事情都需要仰仗前岳家。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大人们半玩笑半认真地给林婉定了现在这个对象的娃娃亲。

  但是很快运动就来了，林婉的外公成了被斗倒的人，反而林婉亲爸第一时间划清了关系，又顺势而起，再上一层。

  当年林婉亲爸娶林婉亲妈，就是为了大小姐背后的政治资源，受了林婉亲妈不少的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林婉亲妈，后来的后妈反而是林婉亲爸为了继续巴结前岳家挑的没背景的女孩子，既然是没背景的，自然是可着自己心意选了自己喜欢的。

  也因为如此，林婉亲爸和后妈的感情着实不差，在林婉外公倒下之后，受了林婉亲妈全家和林婉不少气的后妈就抖起来了，就连平时需要哄着林婉的亲爸也不怎么待见她。

  最让当时七岁的林婉无法忍受的是，在自己七岁正式上学之前，后妈磨着亲爸给自己改了名。

  为了压服女婿后娶的老婆，林婉的外公外婆也不怎么做人，压着给林婉取了好听的名字，却越俎代庖和林婉的妹妹取名林顺，取要顺从之意，又给林婉的弟弟取名林辅，说是辅政大臣，谁不知道就是敲打林婉亲爸只能辅政自家的意思。

  忍字头上一把刀，林婉亲爸当场忍了，后来前岳家倒了，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的林爸听后妈以撺掇，就把家里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改了。

  好听的林婉给了后妈生的女儿，前妻生的大女儿改名叫做林草，后来上学开始记档案之后，林草就成了林婉的学名。

  也是天助林婉，在平反之后，林婉本来以为自己没办法再上大学，却靠着原本的婚约在家里作威作福，报了高考没考上之后，借着婚约的威胁，抢了亲妹考上的学校。

  至于和未婚夫对象家里的说法，则是自己考上的大学，改回了原本林婉的名字，半点没有引起未婚夫一家人的任何怀疑。

  要说林婉的妹妹和后妈对此能甘心吗？那当然是不甘心的，只是林婉亲爸当年能因为林婉外公有权有势各种跪舔，后来因为林婉外公倒了翻脸无情，现在也可以因为林婉外家平反婚约对象家里更上一层楼而变脸。

  总之一切都是你后妈的错，亲爸我是无辜的，婉婉你日后想要过得好也要靠家里的支持，可要帮着亲爸啊。

  这种情况下，压着小女儿把入读机会让给大女儿也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

  大女儿是讨好了，但是妻子和小女儿怎么甘心？自然是闹了起来。

  林婉亲爸对后娶的老婆和小女儿还是有一些感情，这一闹，林婉亲爸用权力挑拣了一下，对着妻子和小女儿说，要不然你们用这个林红的身份去读大学，读的也是小女儿一开始报考的同所大学生物专业，大女儿已经咬死了要改回林婉这个名字，林红听起来也不错，而且这女孩的证件照看着和小女儿也有些像，这都是缘分啊，老婆女儿你们看怎么样？

  这才有了后来林红险些没被录取的一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