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难渡
作者:山河不倦      更新:2022-08-15 07:22      字数:7676
  九方渊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了,双手发抖,松开了握着的匕首。

  匕首锋刃雪亮,将上面的血迹映得更加清楚,在颓靡的月色下,透着衰败,又与过往纠缠,那丝丝缕缕的一刃血线,勾住埋藏在脑海中的记忆,将之一一拉出?。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腐烂的皮肉与沙石混合,干涸的血液渗入土地,黑烟裹着叫嚣肆虐的火焰,将广阔的天?幕熏成寂寥的暗色。

  此?处是,杀戮过后的战场。

  滚金绣袍的人微微倾身,他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枪,半截枪身没?入地面,剩下的部?分勉强能支撑他不跪倒在地。

  他的心窝处开了一个?口子,赤色的长剑捅穿了胸膛,其上欹斜跃动的雾气争相蚕食着他的血肉,不消片刻,他的伤口就露出?更多血肉,狰狞可怖。

  “为什么……不躲?”颤抖的声?音传来,饱含悲恸与震惊,“我问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长剑骤然消失,那手执长枪的男子硬撑着直起身子,微眯了眼看向面前惊呼出?声?的人,冷笑一声?:“我曾说过,你?不配和我一起死,渊,你?不配,你?不配和我一起死。”

  “我,我……”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和我一起死,渊,你?不配和我一起死……”

  “玉娘,你?这是做什么?”

  回忆被打?断,一直萦绕在耳边心上的声?音停止下来,鲜活的生?命取代了梦魇中的战场硝烟,将一切重?新带回了人世间。

  鹿云舒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玉娘,你?为何如此?对我?”

  四周藤萝绕墙,石桌上摆着精致的小点心,酒盏被踉跄间的动作碰倒在地,因为是琉璃制成的,当即便摔成碎裂的很多块。

  鹿云舒从石凳上站起身,一手撑着石桌,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有血液不停地从他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落在竹箸上。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迈近了一步,正好踢到地上的匕首,清脆的声?音阻挡了他的脚步。

  粉衣罗裙,艳色天?成,这人赫然是……他的九方渊。

  九方渊往后退了两步,呼吸急促,开口嘶哑晦涩,像是下一秒就要撅过去了:“将,将军……我,我不是,我……”

  鹿云舒眨了眨眼,嘴角上扬,刚扬起一点弧度,就面部?抽搐,不受控制地拉了下来:“玉娘,你?当真要取我的性命吗?”

  “将军……”九方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颠三倒四地说着,“不是我,将军,玉姬倾慕将军,不会伤害将军,怎会对将军不利?这都是,这都是她动的手脚,没?错,没?错,就是她,是她,如果?不是她勾引将军,我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如果?……”

  九方渊胡乱指着四周,活似一个?惊慌失措的妇人,他脸色黑沉,透露出?动作极为不同的模样。

  “哗——”

  石桌上的东西被鹿云舒一把拂到地上,他向后跌坐在石凳上,抖着手,指着九方渊,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泪来:“玉娘,你?我是夫妻,娶亲之事是我不该瞒着你?,但我心中只有你?一人,难道你?不信我吗?为何……为何我们会走到这般田地?”

  “为何?为何!将军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给了玉姬最正式的仪式,玉姬一介戏子,漂泊无依,全然仰仗将军偏爱,我于这世间唯剩将军,可将军又作她娶,玉姬在这将军府中已无法自处,您叫玉姬……如何不怨!”

  “玉娘,我的心意你?还不懂吗,我并非真的要娶她,只是她可以?——”

  “别说了!将军,秦郎,你?想说非是真心想迎娶她的吗?可你?终究迎了她过门,由着她到我眼前,长相思摧心肝,情爱欲折煞人,我终究信了你?迷了眼,终究入红尘……”

  九方渊与鹿云舒各自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被强迫着说出?秦将军与玉姬曾说过的话,眼前的一切都是恨之深,都是爱之切,都是一对新人携手走过的岁月。

  这一次的画面持续了很久,且不同于以?往走马灯般的样子,等到九方渊与鹿云舒夺回身体的掌控权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下一个?画面。

  刚才是在凉亭之中,现在来到了卧房,九方渊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床上躺着的人——鹿云舒,然后受这里?的控制,缓缓念出?玉姬的台词:“将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娶她只是为了保护我,这朝堂世故我不懂,猜不透亦想不到那么远,唯知秦郎你?对我情深,你?若对我冷言二三,我必是会发疯的。”

  鹿云舒眨了眨眼,憋不住一脸笑意。

  九方渊脸一黑,自觉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心中气恼,暗自将玉奴和她的情郎秦将军骂了个?底朝天?。

  这一幕是在秦将军受伤昏迷的前提下发生?的,所以?鹿云舒并没?有要说的话,只需要扮成重?伤的秦将军,一直躺在床上。他没?有真的昏迷,乐得看戏,看着九方渊黑着脸说那些个?酸词歪语,忍不住笑起来。

  九方渊心中无法,只得顺从地说着玉姬曾说过的话:“秦郎,我出?身孤苦,打?小没?见过人间情意,目及之处尽是肮脏污秽,你?知我非良辈,却对我不离不弃,此?番也是为护着我才娶她来搪塞家?人,是我做错了,辜负了你?的真心。”

  “你?劝我存善念,可我心中只存你?。”

  这一句话,九方渊几乎是用尽自己的力气才说出?来的,真不能小瞧了唱戏的,肚子里?墨水一多,张口闭口都跟念戏词似的,肉麻得他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

  鹿云舒脸上的笑意散去,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他想起玉姬唱过的戏词了,那两段戏词中并没?有提过主人公?悔改的事,只说有人劝她向善,而她一意孤行,甘愿堕落,但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见玉姬与秦郎感情深刻,玉姬能说出?这句话,恰好表明了她不是那般冥顽不灵的人。

  是戏词出?了纰漏?还是回忆并非真相?

  亦或者,还有变故?

  变故就在一瞬间。

  刚才经历了玉姬捅了秦将军一刀,又见过她剖析自己的深情画面,仿若过山车一般,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忽好忽坏,正可谓是一波三折。

  鹿云舒额角直抽,好家?伙,第三折也来了。

  只见眼前一黑,突然月上柳梢,他们二人“顺应”玉姬的意思,共同站在一棵适合约会的柳树之下,只不过气氛尴尬,没?有一点浪漫的感觉,反而有些诡异。

  鹿云舒瞪着九方渊,手指向他身侧,悲愤道:“玉娘,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是不是?!”

  “并无人强迫,是,是……”九方渊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愿意吐出?剩下的几个?字,然而他无法违抗这里?的意思,只能用一种恨不得杀死人的语气说道,“是妾身水性杨花,爱上了旁人。”

  鹿云舒表情抽搐,显然也是被雷到了,朝九方渊身旁挥了一拳:“那个?旁人,可是他?”

  这一击没?人接,全打?在空气上。

  九方渊自暴自弃,哼了一声?:“是他又如何?”

  听?他们两个?人的言谈举止,就好像九方渊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这男人是玉姬的情郎,绿了秦将军。

  然而在九方渊与鹿云舒眼中,除了他们以?外,这里?并没?有一个?人。

  夜黑风高大柳树,乌漆嘛黑看不见,突然发现可能身边还有个?看不见的鬼东西,任谁都不会开心。

  鹿云舒尤其不开心。

  但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还在玉姬设下的幻境里?,他还不能撂挑子不干,得努力走剧情。

  鹿云舒的手高高扬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扇到九方渊脸上去:“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不,不……”

  九方渊闭着眼,眼不见心不烦,消极配合:“将军打?死我吧,总好过让玉姬与他分隔两地,我心系于他,今日他若出?了岔子,我也陪他去。”

  然而这一巴掌到最后也没?有落下,所有的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秦将军不会伤害玉姬,鹿云舒也不会伤害九方渊。

  殊途,得以?同归。

  最后鹿云舒恨恨地收回手,拂袖而去。

  九方渊抱臂往柳树上一靠,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个?画面一直没?有结束,刚才秦将军捉奸只是个?开始,他有预感,那突如其来的捉奸并不是事情的真相,玉姬应该有苦衷。

  试问一个?会为爱收敛凶性的阴灵,如果?真的变心了,要抢个?凡人不过易如反掌,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诋毁她所喜爱的人,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情郎没?有捉奸。

  ——玉姬在骗她的秦将军。

  为什么呢?

  九方渊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鹿云舒离开柳树一段距离后,被控制住的身体才恢复正常,他连忙掉头回去,等到柳树旁边时,正巧撞见了一场大戏。

  “你?竟然甘心离开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倒是让我好瞧。”

  “我,我不许你?再伤害秦郎!”

  “这可由不得你?,主人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我劝你?不要再与主人作对,乖乖乖听?话,免得害你?那位秦郎吃更多的苦头。”

  “不可以?,不可以?,我会离开秦郎的,主人……万万不可害其性命。”

  “一个?生?来就被世人唾弃的存在,满身罪恶污秽,如今嫁作凡人的新妇,竟真将自己当成了人吗?你?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吗?”

  “我与凡人,又有何不同,都是世间生?灵,哪分三六九等,秦郎曾说过,只要我心存善念,无论身份如何,世人都会接纳我,我——”

  “呵,你?可真是好骗,男人的嘴说尽甜言蜜语,你?敢不敢化成原形见见你?的秦郎,看看他还会不会爱你??玉姬,你?就是我,难不成我会骗你?吗?你?且去试一试。”

  …………

  一人分饰两角,说了大段大段的台词,九方渊已经累得兴不起吐槽的心思了,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段回忆,他直接趁着空隙往偷笑的鹿云舒身上一靠,埋头闷声?道:“不许笑。”

  不说还好,一说鹿云舒就憋不住了,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九方渊:“……”

  经过这几段回忆,他们已经基本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趁着能掌控自己身体的工夫,九方渊迅速将一切理了一遍。

  “玉奴是阴灵,她的主人是鬼门后的杂碎们,阴灵极难修成,鬼门后的杂碎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棋子。”九方渊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在汀兰苑中见到玉奴与叶昭安连成一体后,他就问过了三更,有个?关于玉奴身份的猜测,“我早前见玉奴与叶昭安联系紧密,有所猜测,叶昭安为救一鬼婴而被火烧死,玉奴恐就是那鬼婴。”

  九方渊对于玉奴一事知晓甚多,先前鹿云舒心中就有所猜测,现下更加确定了:“依你?之见,玉奴的由来不简单?”

  “知我者,池鱼也。”九方渊为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而欢欣,将自己的想法细细道来,“阴灵的形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怀疑玉奴从鬼婴一事开始,就有人在幕后操纵,玉奴成为玉姬之后,因秦将军的缘故心存善念,不再助纣为虐,幕后之人自然不甘心放弃这样一枚棋子,所以?从中作梗,胁迫玉姬与秦将军分别,以?便更好地控制她。”

  鹿云舒接道:“所以?接下来的回忆,我们看到的应该就是玉姬去试探秦将军,结果?失败了,愤怒之余痛下杀手。”

  “倒也不一定。”

  九方渊始终对玉奴玉姬两个?不同的性格抱有怀疑,鹿云舒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估计还要差上一点点,那差的一点,应当与玉姬的存在有关。

  鹿云舒已经无心再猜测玉奴的事了,反正接下来都会看到,现在他关心的另有其他。

  淮州城一事探究至今,牵扯出?许多隐而不发的线索,阴灵、鬼门……不难相信,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鹿云舒暗自叹了口气,猜想九方渊应该是对鬼门有所了解,他看过的剧情中并没?有这些事,原文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隐隐有种预感,有大事要发生?了,这里?所有与be原文剧情相悖的发展,看似毫无瓜葛,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是在弥补原文剧情的疏漏一般。

  “云舒,云舒,想什么呢?”

  “我在想,作者真是个?神人,我原以?为他放飞自我无纲裸奔,前文伏笔忘了没?写,剧情逻辑狗屁不通,却没?想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圆上了。”鹿云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太年?轻了。”

  九方渊:“???”

  最后来到的画面,正如九方渊与鹿云舒所料,是玉姬与秦将军决裂的时候。

  从前恩爱的新房,在转眼间,已经变了一副景态,约定白首一生?的人,冷言相向,间隙暗生?。

  九方渊与鹿云舒好似生?无可恋的提线木偶,任由古怪的力量驱使,将不为人知的一切重?现。

  “玉娘,你?,你?……”

  “这是我原本的模样,秦郎知我不是人,允诺爱我护我,此?番得见我真容,从前的话可还算数?”

  这本是情真意切的话语,经由九方渊口中说出?,平添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人们总想过别人的人生?,艳羡他人的无限风光,却不知苦楚深藏,风光之下可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悔痛。

  鹿云舒总觉得这剧情熟悉,听?了九方渊说的话,瞬间想起来,这不正是《白蛇传》里?的剧情吗。

  许仙骗白素贞喝下雄黄酒,恐惧现出?原形的她,致使两人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法海趁机收了白素贞。

  何其相似,玉姬去试探秦将军,秦将军面对现出?原形的玉姬,毁了当初的承诺,才使得玉姬痴恋成怨,取了秦将军的性命。

  鹿云舒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情爱说坚固也坚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可说脆弱也脆弱,种族、皮相、身家?……样样都能摧毁一段感情。

  昔日真情与今时寡义,承诺都成风,烟消云散,何其讽刺,又何其可悲。

  鹿云舒心中有了准备,念出?自己的台词时十分平静:“自然作数,我倾心玉娘,并不因为外事外物而改变,只要你?是玉娘,我的允诺就永远作数,从前种种,玉娘你?……受苦了。”

  话音落下,经久不息。

  九方渊猛地抬起头,与呆愣的鹿云舒面面相觑,方才那番话……

  “他们没?有背叛彼此?!”

  “秦郎没?有抛弃玉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真相与他们想的都不同,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对于玉姬与秦郎来说,既是一件好事,又不是一件好事,能证明他们情比金坚,也预示了他们未来要经历更加悲惨的事,才致使伤亡,致使天?人永隔,落得如今的下场。

  “你?觉得是谁动的手脚?”鹿云舒深吸一口气,方才能问出?这句话,他心里?堵得慌,替玉姬与秦郎不公?,世间坎坷,有情人难成眷属。

  九方渊拍了拍他的肩:“不要过多劳思了,往事如梦,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你?想再多也无法改变了。”

  鹿云舒摇摇头:“道理我都懂,但真的见证了他们一路走来经历的事情后,还是觉得无法释怀,你?我旁观尚且如此?,他们身在局中,又如何能放下?”

  因为放不下,所以?一念千般起,时至今日,再重?启祸端。

  上辈子的经历太短暂,百妖窟之后再无九方渊,他不知道玉奴最后的结局如何,只记得自己帮她寻找秦将军不得,去到三生?河畔,方知秦将军没?有魂魄,不入轮回,俨然消泯于天?地之间。

  “他们互通心意,不再因为玉姬的身份而存有芥蒂,会否可以?相守一生??”鹿云舒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问题是他问的,答案他心里?清楚,即使不看今日幻境之外的玉姬与秦将军,单凭之前情郎捉奸一事,就可以?推断,此?事必定不会轻易结束。

  九方渊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古籍有记载,阴灵力量强大,但她力量再强,也无法抵抗鬼门后的存在,玉姬若想保住她心爱之人,只能选择离开。”

  离开的方式有很多种,漂亮的离开,释然的离开,体面的离开,两不相见的离开,还有,天?人永隔。

  这世间死生?难料,哪能尽如人意。

  然而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验证了,因为回忆的片段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阴风骤起,凌厉的攻击与嘶吼哭嚎声?一同袭来,劈头盖脸,誓要置人于死地一般。

  掌风如刀,劈向九方渊与鹿云舒中间,九方渊迅速推开鹿云舒,两人分别侧身向两边退去,躲开了这一击。

  “主人!”

  三更听?到动静,推门欲出?,冰冰却先它一步,从微开的门缝中蹿了出?去。

  三更怒斥出?声?:“蠢货,你?干什么?!”

  “你?才是蠢货!”冰冰化作原形,四爪踏地,回头瞪了它一眼,“蠢货就乖乖看着人吧,本尊去助王上一臂之力。”

  “……”三更气笑了,“至于吗,你?个?蠢货如何玩不起?”

  冰冰一爪子下去,抛起一地土,咆哮出?声?:“玩不起?你?轻薄本尊,本尊还没?和你?算账,蠢货三更,待此?事了结,本尊一定要羞辱回去,你?等着看吧!”

  三更双手扶着门框,目送一身雪白毛皮的凶兽离去,垂眸轻笑了两声?:“啧,蠢货。”

  九方渊与鹿云舒修为尚在金丹后期,于幻境之中要受人压制,出?了幻境,对上埋伏此?地的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对,何况九方渊的法器不在身边,局势更加不利。

  “云舒,你?——”

  鹿云舒打?断他的话,躲避过程中还抽空瞥过来一眼,似嗔含怒:“你?别想让我离开,留你?一人在此?处!”

  “……”九方渊矮身躲过一击,默不作声?,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如今在鹿云舒心里?,他的信誉已经等同于无了,强行送走鹿云舒,恐怕他的小殿下就很难原谅他了。

  两人一言不发,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沉默地应对着眼前的攻击。

  漆黑的夜幕被撕裂,一直隐在黑暗处攻击的人正式出?现了。

  罗裙素衣,秀眉微蹙,她挽着少?妇人的发髻,鹅蛋脸细柳眉,正是玉姬在幻境中的装束。

  不过仔细看来,细微之处又和玉姬存在差异,玉姬眉目开阔,隐隐有愁绪萦绕,而眼前攻击之人眉眼晦暗,尽显仇怨与痴态,仿若执迷不悟。

  鹿云舒失声?道:“玉姬!”

  “不是玉姬。”九方渊负手而立,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上下嘴唇轻碰,“她是玉奴。”

  玉奴双目空洞,无声?念道:“将军,将军……”

  她一步不停地冲过来,双手上汇聚起强大的力量,嘴上仍然没?有停止话语。

  九方渊与鹿云舒不敌她这一击,迅速向后退去。

  九方渊缓缓拧起眉头,当初在玉矿之中,他偷袭玉奴才夺得藏匿三更的血珠子,是走了运气,现下玉奴已经有所防备,更何况还有……

  只见那重?重?天?幕之上,夜色深沉,有浓黑的雾气纠缠,缓缓凝成一道门的形状,在玉奴身后,黑沉如墨,若隐若现,从门中延伸出?无数细线,紧紧缠住玉奴。

  九方渊掩在袖里?的手缓缓收紧,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那群杂碎已经恢复了全部?的力量,还是在虚张声?势?

  忽而琴瑟声?起,伴有锣鼓铮铮,一女子长声?唱道:“我偏生?惹阎罗、尸山出?、血海归、甘堕落。

  三生?不见、自断轮回、死于絮果?。”

  与此?同时,自小苑里?冲出?来的冰冰从天?而降:“王上,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九方渊还未回答,冰冰就停在他面前,抬起前爪挡下玉奴的攻击,它邀功一般仰起头,正好看见玉奴身后悬浮在空中的漆黑大门。

  “王王王王上!那是不是,是不是……”冰冰雪白的毛炸了起来,僵在原地不敢动弹,“鬼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今天的更新,第二卷进入收尾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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