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楼
作者:山河不倦      更新:2022-08-15 07:20      字数:21477
  鹿老夫人提前歇下了,鹿父和?鹿母看了看鹿云舒,欲言又止,错过的岁月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他们最终也没说话,相携离开了。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九方渊待了一会儿,看鹿云舒困得不?行,也不?固执地要?守岁了,打?算带他回屋里睡觉。

  苏长龄从外头跑了进来,这一整天?里,他忙里忙外,现下刚吃完饭,得了空,便跑过来找九方渊了,为的还是那烂桃花的事儿。

  苏长龄面上有些?踟躇:“九方小师叔除夕好?,三日后,我不?需要?去吗?”

  “苏先生?叫我九方就好?。”九方渊揽着鹿云舒,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让他枕得更舒服些?,“三日后,苏先生?只?需要?在府里等着,我会帮你处理那烂桃花。”

  苏长龄听着“烂桃花”三个字就别扭,半晌憋出一句:“我瞧着那人也不?像是什么烂桃花啊。”

  他还记得自己撞到的公子哥儿,虽然看上去有些?风流,但言行举止还是遵循礼数的,在离开算命老先生?的摊子后,九方渊和?鹿云舒两人都跟被气着了一般,像是那人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

  九方渊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苏先生?有所不?知,那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被他诓骗的男男女?女?,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了。”

  “男男女?女?”四个字令苏长龄一惊:“你认识他?”

  九方渊也不?想给人留面子,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渡生?书院的花絮棠,人称千面郎君,时常带着人皮面具,最喜欢勾搭男男女?女?,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他风流成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长龄记忆力不?错,在心里将“花絮棠”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想起?之前从望梅峰回到天?秀峰的时候,听方观是提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四大仙山之一的渡生?书院的大师兄。

  苏长龄疑惑道:“既然带着人皮面具,你们又是怎么看出他是花絮棠的?”

  “这个简单,只?有他会做这种事。”九方渊哂道,“冒充算命先生?把人诓出去,来一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提前设计好?一切,然后挺身而出,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哄上手?了,这是花絮棠的惯用伎俩,苏先生?若是不?信,大可想一想,城西三十里处是什么地方。”

  苏长龄本来还觉得仙山修者可能有什么误会,闻言一想,瞬间变了脸色:“城西三十里处,是……一片坟地。”

  照那算命先生?的说法,他身上有血光之灾,若再往坟地里跑,不?就等于送上门去找死吗,看来这件事确实有蹊跷。

  苏长龄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花絮棠不?是渡生?书院的大师兄吗,你若去了,会不?会在他身上吃亏?”

  “这倒不?会。”九方渊抚了抚左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硬碰硬我还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挑的地方不?好?,在坟地里,我可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好?好?收拾他一顿。”

  九方渊笑?得不?似平常,苏长龄总觉得阴森森的,无端生?出点冷意,暗自在心里给花絮棠捏了一把汗。

  和?苏长龄聊完,九方渊抱着鹿云舒回了屋子,两人第二次同床共枕,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鹿云舒打?定主意,想和?鹿父鹿母破冰,本准备先试探试探,谁知道吃饭的时候根本没见到鹿父鹿母,一问才知道,这两人事务繁多,已经离开了。

  鹿老夫人见他不?说话,宽慰道:“他们两个事多,没办法在家里久留,云舒别多想,等过年就能再见了。”

  鹿云舒应了声,缓一缓也好?,等他能用正常的心态对?待鹿父鹿母,那时候再谈也许更合适。

  一晃三日过去了,到了苏长龄要?去城西寻机缘的日子,那算命先生?告诉苏长龄的时间是子时,九方渊也没着急,待到天?黑才准备出发,鹿云舒和?苏长龄想跟着一块去,九方渊没答应,怕带着鹿云舒出什么意外。

  坐着云鹤离去,一直到城西的坟地,九方渊从上往下望去,看着地上模糊的人影,缓缓勾了勾唇角。

  弦月高悬,阴风阵阵,子时前后阴气最盛,再加上绵亘百里的坟地尸骨加持,现下这个时辰,周遭显得格外荒凉。

  九方渊向来不?注重外界环境,不?管是荒凉的坟地还是热闹的集市,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地方,若要?细细分一分,大抵就一个标准,能分成两类:小殿下陪着一块来过的,自个儿来的。

  他不?在意,有的人耐不?住性子了,云鹤仍然在城西三十里处的坟地上空盘旋,三更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了,变作耳饰也不?消停,“叮叮叮”地响个不?停,活像吃饭前拿着筷子一个劲儿敲碗,这坏毛病惹得九方渊想好?好?教育它一顿。

  这是一处不?老不?新的坟地,自淮州城建城以来就有了,坟地葬着尸骨,棺椁里尽是不?同皮囊,甭管生?前是富贵贫穷,死后都住在这一处,唯一不?同的是,有的腐烂殆尽,骨头都朽光了,有的还是新坟,皮肉完好?无损。

  坟地阴气重,血气也重,虽然掺杂着腐烂气息的血气有点养胃,但三更在阴灵身体?里饿了太久,管它是上等血气还是掺了杂质的低劣血气,是血气就行,它不?挑,就跟饿久了的人似的,闻什么都香,都想尝上几口。

  九方渊低低地“啧”了声:“像谁?”

  他寻思着,自己这个主人以身作则,三更不?该跟个饿死鬼似的,馋成这副模样。

  耳饰化作一道流光,从左耳飞起?,落入九方渊掌心,三更变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毛球,周身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殿下!”

  九方渊:“……”

  三更怕是饿疯了,不?然说不?出这等缺心眼又大逆不?道的反驳之言,听着就好?像……九方渊与鹿云舒一个是爹一个是娘,养了个熊孩子狡辩说自己性格和?娘一样,让九方渊这个当?爹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方渊没动怒,反而有点不?明所以的欣喜,若是鹿云舒能生?,他俩从前那般荒唐,孩子怕是都能排成队打?酱油了。

  “主人,需要?我怎么做?地上那个人就是上辈子陷害主人的吗,需要?我帮主人收拾他吗?”

  三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觉得那股饿劲儿都被吓没了,忙不?迭地做小伏低,饿“死”事小,被收拾事大,他可不?想送上门去给九方渊活动筋骨。

  抛开脑海中的奶娃娃排成队绕在膝下的场景,九方渊头一回觉出点窘迫,他抬手?掩唇,轻轻咳了两声:“收拾他不?急,等下你可以先去吃个够。”

  圆毛球身上的光亮了几分,九方渊曲指弹了弹它:“这里血气不?纯粹,你凑合着吃,多吃点,若是有阴气鬼气,也跟着多吃点。”

  三更心神一转:“主人的意思是?”

  九方渊没回答,手?腕一翻,掌心托着一个幽蓝色的球:“来时大略看了看,这坟地附近好?像供奉了土地灵,你和?冰冰一起?,偷偷弄出点大动静,看看能不?能把那土地灵唤醒。”

  坟地年份一久,那埋在地底下的尸骨经历鬼气侵蚀愈久,很容易滋生?妖邪,供奉土地灵是为了借其力量镇压妖邪,被供奉的土地灵就那么几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灵,其实应当?算是更厉害一点的妖邪,走的是个以暴制暴的思路。

  在坟地供奉土地灵,就相当?于将这块地界献给土地灵了,世间仅有的几种土地灵都是妖邪出身,他们阴气香火遍及各处,当?真跟个“灵神”似的。

  虽是妖邪出身,但有人供奉自然是好?的,能白吃白喝为什么要?工作,所以土地灵也懒得找人类麻烦,半推半就默认了这种交易,就跟坟地里的地头蛇一样,平日里能起?个庇护的作用。

  九方渊一直觉得这种以暴制暴的想法颇为有病,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行起?来的,不?过眼下倒正合了他的意,他要?借土地灵的手?,给花絮棠一个教训。

  冰冰抖了抖身上的毛,不?大的兽脸上满满都是跃跃欲试,它现在已经想开了,反正搞不?死九方渊了,还有血契拘着,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不?准,九方渊现在人手?不?够,它好?好?听话,兴许还能刷点情面,日后捞个凶兽头头来当?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太丢兽的脸。

  思及此,冰冰又挺了挺胸,若真到那种地步,王上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说都不?掉价。

  “我去就行了,让蠢货跟着去碍事吗?”三更啧啧出声,“那蠢货胖得跟个什么似的,馋得要?死,去了也是裹乱。”

  “嘭!”

  冰冰脖子上的毛都炸开了:“你才是蠢货,你个铁脑袋的蠢货,究竟是谁比较馋,还‘大宝剑’呢,我看你就是个‘大蠢猪’!”

  自己威严的“大宝剑”之名?惨遭谩骂,三更忍不?了了,直接冲到幽蓝光球前,盯着冰冰就骂了起?来:“亏你还自诩为凶兽,看看你那蠢样,整天?动歪心思,被收拾了吧,活该!”

  两个小家伙积怨已久,九方渊被吵得头疼,当?即冷了脸:“闭嘴。”

  炸了毛的冰冰瞬间蔫头耷脑,气焰嚣张的三更活像被泼了一瓢凉水,九方渊索性解开对?冰冰的禁锢:“事情要?是没办成,我就让你们两个知道什么叫‘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听得三更和?冰冰浑身一凛,总觉得阴瘆瘆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九方渊扔下了云鹤。

  地面上花絮棠已经到了,三更不?敢坏了九方渊的大事,情急之下扒着冰冰的脑袋,忙道:“快快快,往旁边一点,别被发现!”

  冰冰无法忍受这种欺负,但也和?三更有一样的顾虑,它可不?想和?这蠢不?拉几的铁玩意儿相依为命,只?能捏着鼻子隐了身形,往地面上一座坟头上落去,在三米多高的坟头草里就势一滚,把脑袋上的三更甩了下去。

  三米高的坟头草软和?,摔不?疼,三更化作圆毛球,在草丛里打?了个滚,冬天?草丛枯萎,干软的草叶一压就折断了,三米多高的坟头草瞬间矮了一半,在坟头凹陷下去一块。

  夜风习习,吹动草叶簌簌作响,把玩着纸花的男人偏头扫过来一眼,唇畔一抹笑?好?似面具上勾画出来的弧度,分毫不?差。

  三更隐在黑暗之中,幻化出一只?手?来,紧紧捂住了冰冰的嘴,直到花絮棠移开视线,它才松开手?。

  冰冰本就不?是灵敏的凶兽,它在汀兰苑受了重伤,吃了泰和?真人的几块肉,虽然补上一点力量,但又被九方渊困住磋磨了一番,根本注意不?到轻微的异样。

  冰冰不?蠢,与稍显臃肿的身形相比,它的脑子称得上灵光。它和?三更向来水火不?容,从以前斗到现在,相看两相厌,别提主动去碰对?方了,不?小心挨着了,还会犯恶心,因而三更来捂它嘴的时候,它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是不?是嫌弃动静太小,怕人发现不?了?”

  声音是直接在识海中响起?的,冰冰罕见的没反驳,缩了缩脖子,跟三更一块躲在坟头草里。

  三更是个炮仗精,别个一点它就炸,往常和?冰冰你一句我一句的,总不?让人,现下冰冰哑了火,没人点,它自己也炸不?起?来了。

  凑一块就互怼的一剑一兽,在此时诡异地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三更先开了口,指了指与它们所在的坟头相反的方向:“供奉土地灵的石庙在那里,咱们先过去吧。”

  冰冰自然不?会反对?,将身形缩小了些?,看着一旁的三更,踟躇不?前:“你没有胳膊腿儿,要?我背你吗?”

  三更:“……”

  三更是一把大宝剑,光秃秃的,连剑鞘都没有,更别提胳膊腿儿,哦,其实也不?是光秃秃的,还有剑柄呢。这事儿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非得说出来,三更木着脸不?说话,炮仗想炸,但看到冰冰那蠢头巴脑的模样,最后还是没炸起?来。

  一剑一兽在黑夜中疾行,跑到了成人膝盖高的石庙前,供奉土地灵的庙大多都是这样的,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该有的都有。

  石头雕成的土地灵石像摆在庙里正中央,这玩意儿雕得不?怎么样,跟拿块石头乱削一通似的,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不?过土地灵正好?是不?男不?女?的东西,这石像虽然难看,但也挑不?出大毛病来。

  陈年的烧纸边缘卷起?,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中间用石头压着,上头的颜色都褪干净了,烧纸前面还放了个小碟子,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碟子上面有几个“石块”,椭圆形的,应该是以前人们供奉的灵饼。

  石庙中间洞门大开,两侧分别贴着一副破旧的对?联,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字都和?纸张糊成一团了。土地灵的供奉,一般是每年一次,今年刚过除夕,还不?到供奉的日子,因而这石庙看起?来有些?破败。

  并不?是有石庙供奉就一定能唤醒土地灵的,这事儿得碰运气,有时候赶着运气好?,这玩意儿能显灵,运气不?好?,这破庙就是个摆设。

  三更是个话痨碎嘴子,憋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叨叨起?来:“家小庙小的,破败成这样,那土地灵还能在这里吗?该不?会早跑了吧。”

  冰冰也是这么想的,但它没说出来:“跑了也得抓出来,你注一下收敛点,别什么都往外说。”

  三更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庆幸起?来,先前以为是个简单的差事,还准备自己过来看看,现在看来,带着冰冰也不?错,起?码挨罚的时候要?两个人一起?,它不?用被这长毛的蠢货嘲笑?。

  三更幻化成圆毛球,钻进了石庙里,一跳,直接蹦到了土地灵的石像上,踩着土地灵的鼻子,爬上了石像的脑袋。

  冰冰:“……”好?家伙,欺土地灵太甚,看来唤醒一事有很大希望了。

  三更在石像脑袋上扒拉了一会儿,照着凡间的习俗,土地灵的脑壳上都会放着建庙的镇纸,它摩挲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怎么找不?到,按理说应该在这里啊。”

  温柔的声音如夜风拂过,轻轻淡淡的,擦着耳朵散在夜幕里:“找不?到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三更晃了晃脑袋,它那脑袋和?身体?是一回事,相当?于整个毛球左右摆动了一下:“不?用了,在自己来就好?……”

  “真的不?要?吗?我很想帮你的。”

  刚才说话的声音好?像离近了一些?,就想贴在耳后响起?的一样,仍然是温柔的,温柔到挑不?出一分一毫的毛病。

  三更坐在土地灵脑袋上,收回了在石像脑壳上胡乱摩挲的手?,绷着脸看着站在石庙门口的冰冰:“蠢货,你别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太恶心了。”

  它一边说着,一边变亮了些?,暗红的光芒将小小的石庙填得满满当?当?,照亮了冰冰看着它身后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很温柔吗?”那声音还是从身后响起?来的,低低地笑?了笑?,“原来这就叫“温柔”啊,为什么说我恶心,难道你不?喜欢吗?”

  不?男不?女?的声音,配上一庙诡异又喜庆的红光,怎么看怎么违和?,怎么听怎么叫人……毛骨悚然。

  冰冰一动不?动,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三更心里一咯噔,像被人从后头推了一下似的,身体?往前一扑,整个从石像上滚了下去。

  它还没来得及化作流光,就被一双手?温柔地接住了。

  准确来说,那不?能称之为手?,那是两根黑漆漆的,如同粗大藤蔓一般的触手?,藤蔓是胳膊,肥大的叶片像手?掌,将红通通的圆毛球接在掌心中。

  三更身上的红光突然膨胀起?来,然后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它在满庙的红光中,看到一双……好?几双眼睛,碧绿色的眼睛。

  “凡间人们常供奉的土地灵有四个,分别是池酆、彧沢、泗允、刍幽,每个土地灵的形态都不?一样,咱们淮州城供奉的是泗允,它的性格比较另类,是四个土地灵中最温和?的一个。传说泗允是半兽半灵,它有四双眼睛,分别看向四个方向,它的四肢是草木构成,躯干和?妖兽差不?多,声音温柔,雌雄莫辨。”

  鹿云舒一听到四双眼睛,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有密集恐惧症,尤其讨厌这种长了一堆眼睛的玩意儿。

  “土地灵是真实存在的吗?有人见过吗?”鹿云舒边走边问。

  苏长龄耸了耸肩:“每年都这么供奉过来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我总觉得,供奉土地灵这事有点胡扯,这土地灵都是妖邪出身,按理说应该供奉神灵,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个习俗。”

  鹿云舒暗自咋舌:你们当?然想不?明白,这其中根本就没有逻辑存在,因为这是作者的私设,不?带脑子的那种私设,单纯好?玩,管你妖邪还是神灵,作者开局一支笔,你们的世界全靠胡编乱写。

  苏长龄说完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点紧张:“我们偷偷出来,会不?会给九方小师叔添麻烦?”

  “应该……不?会吧。”鹿云舒也不?敢肯定,“阿渊既然说自己有把握,那肯定就没问题,我们只?是偷偷来看一看,又不?去掺和?,肯定不?会添乱的。”

  苏长龄还是有些?不?放心:“少爷,要?不?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九方就好?,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跟老夫人交代。”

  鹿云舒撇了撇嘴:“苏先生?还是把这话收回去吧,都走到这里了,前头还有不?远就到了,来都来了,你现在说这个,我也不?会听的。”

  苏长龄:“……”这么直白地说自己不?会听,就有点过分。

  “太过分了吧。”三更狠狠地抖了一下,干笑?出声,“蠢货都只?有两只?眼,你有一二三四……八只?眼,太过分了吧。”

  八只?眼歪了歪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三更眨了眨眼:“虽然你的八只?眼有点丑,虽然你的温柔很恶心,但我还能忍受。”

  冰冰:你这么说,是怕它不?生?气吗?

  八只?眼似乎轻轻地笑?了下:“我不?是问这个,我的问题是,你刚才在找什么?”

  三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托着它的叶片换成了一片毛绒绒,三更定睛一瞧,哦,是冰冰那蠢货的脑袋。,雪团子不?知何时变大了几分,正堵在石庙门口。

  三更:“蠢货?”

  冰冰没搭理它,看着眼前的石像:“泗允,现真身吧。”

  妖兽一族,虽然亲疏辈分差得远,但互相都听过名?字,泗允作为土地灵,在妖兽族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

  藤蔓是从石像上延伸出来的,那八只?眼也是从石像背后突然出现的,泗允只?显露了一部分,还没有用真身来面对?他们。

  “它就是泗允?这坟头的土地灵?”三更眼睛一亮,“好?家伙,这破庙都成这样了,它竟然还没跑,傻乎乎地待在这里。”

  泗允:“……”

  冰冰:“……”

  冰冰想把脑袋上那玩意儿好?好?收拾一下,然后告诉它两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有祸从口出。

  三更有一点和?鹿云舒一样,不?喜欢眼睛太多的东西,它倒没听过什么密集恐惧症的说法,单纯是以前跟着九方渊征战四方,有一次不?小心掉到了埋伏里,遇到了一只?浑身都是眼睛的杂碎,吃了好?大苦头,然后就留下后遗症了。

  听说眼前就是土地灵泗允,三更瞬间高兴起?来了:“泗允,你忙不?忙?快出来,咱们一块去杀个人玩玩。”

  冰冰:“……”您可真是自来熟。

  泗允像是被它的自来熟吓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笑?了笑?:“杀个人玩玩,你刚才可不?像要?杀个人玩玩的模样。”

  “我刚才只?是想找找这里建庙的镇纸。”三更道,“现在你出来了,也就用不?着镇纸了。”

  众所周知,镇纸是与土地灵沟通的渠道,烧了镇纸,能毁了供奉的石庙,是对?土地灵极大的挑衅。

  冰冰觉得,说没脑子都是抬举三更了,有它这样的吗,当?着人家的面,说要?烧了人家的一处供奉,尽管这坟头的供奉石庙已经破败了,但直接说,真的不?要?太挑衅,你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了,说出来干什么?

  石庙里忽然沉静下来,半晌,泗允又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你可真是有意思。”

  三更谦虚道:“过奖过奖。”

  泗允:“……”

  三更招呼泗允:“你看看外面,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手?上沾满鲜血,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刚才我还听到,他说要?毁了这石庙,我是特意来帮助你的。”

  泗允依托于石像,它不?显露真身也能将这片坟地上发生?的一切收归眼底,闻言,它认真打?量了一下坟头里站着的花絮棠,仍是温温柔柔地笑?:“毁了石庙吗,你刚才想找镇纸,不?也是要?毁了石庙吗?”

  “嘶,好?像是这么个理。”三更小声嘟哝了一句,愤愤道,“你怎么能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是为了找你,他是为了杀你,你长了那么多眼睛,还看不?出埋葬在表面之下的真相吗?”

  冰冰:要?完。

  “呵。”

  石庙里突然闪过一道绿光,紧接着,一个四不?像从石像上跳了下来。

  它长着四肢,四肢都是枝干,双臂是漆黑粗长的藤蔓,躯干上都是毛,唯独长了一张人脸,但脸上还有八只?眼——这就是泗允的真身。

  泗允那张长了八只?眼的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温柔神态,它对?着三更勾了勾唇:“我想了想,还是你们一块死比较好?。”

  三更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想岔了吧。”

  泗允温声道:“不?,死去吧。”

  它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象就变了,重重叠叠的迷雾将石庙,乃至方圆百里的坟地围了起?来。

  土地灵不?止能操控这一片土地,就连土地上空也能插手?,于是端坐于云鹤之上的九方渊面上毫无意外之色,直直地坠到地上。

  将三更放下去的时候,他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三更那家伙什么性子,他门儿清,那是个馋疯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坟地里这点血气哪里够它吃的,土地灵经年累月待在这里,吸收的力量里有一大半是血气,若是能将土地灵一并吞了,那才叫过瘾。

  九方渊知道这里能唤出土地灵,三更的做法也是他故意放任的,离开沧云穹庐前答应过,要?让三更吃个饱,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对?此,主仆两个心照不?宣。

  九方渊收起?云鹤,藏匿在黑暗之中,他眼底闪过一道暗红,丝毫没有关注身边幻化的景物,而是看着不?远处警惕地张望四周的花絮棠。

  土地灵幻化的场景一般是这片土地之前的样貌,九方渊对?这种幻境十分熟悉,他抬手?一招,便将远在石庙中的三更和?冰冰招了回来。

  三更语气兴奋:“主人,我做的怎么样?”

  九方渊看着幻境中慌乱的花絮棠,低低地笑?了:“做得不?错。”

  冰冰:“……”这竟然是你们提前商量好?的,刚才操心的我简直像个蠢货。

  四周幻化成一片高墙大院的模样,能听到接连不?断的娇笑?声,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九方渊一窒,嗤笑?了声,倒是应景,这土地灵幻化出来的,竟然是一片青楼楚馆。

  四周有迷雾香风,熏得人头昏脑涨,这种东西影响不?到九方渊,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正准备迈步,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仿若惊天?霹雳,将他劈在当?下。

  “苏先生?,好?奇怪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诶诶诶,这怎么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来,这是人是鬼?”

  “苏先生??苏先生?你人呢?”

  九方渊愣愣地转过身,那被一群姑娘家家围着的人,不?是鹿云舒又是谁?

  鹿云舒后悔了,他不?该和?苏长龄一起?偷偷来的,现在好?,走散了吧,出事了吧,他和?苏先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他就该黏着阿渊,让阿渊带他一起?,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被一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围着。

  其实鹿云舒心里清楚,身边这一群大概不?是人,来时苏长龄跟他说过,城西三十里处是一片坟地,他们来时乘着马车,还没到三十里处,驾车的人就嫌晦气,不?拉他们了,剩下的那一点路程,是他们步行走过来的。

  这种坟地能有什么人,肯定是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鹿云舒不?怕鬼,他没见过鬼,从小他就没太多害怕的东西,当?一个人连活着都费劲的时候,就不?会怕什么鬼了。

  鼻尖萦绕着脂粉香,鹿云舒知道这香气不?对?劲,但控制不?住自己去嗅,一口接着一口,跟吸大麻似的,停不?下来。(競詔渎▽傢)

  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绵软无力,鹿云舒推拒了一下,想让拉着他的姑娘松开手?,然而他的动作太轻,根本推不?开,跟欲拒还迎似的。

  “公子跟我们来,带你去人间极乐的地方,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鹿云舒:公子你个大头鬼!快活个毛线!

  被拉着往前走去,鹿云舒脑子乱哄哄的,迷蒙之中,竟然还有闲心思索,这地方的脂粉气不?太对?劲,跟放了太久一样,有股子潮味。

  走了没两步,鹿云舒还没想到更多的东西,身后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拽着他向后而去,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

  胳膊上传来一阵痛感,和?之前被姑娘们拉着的感觉不?同,不?是那种轻飘飘的牵引力,是实打?实的疼,疼得鹿云舒委屈地哼出了声:“疼……”

  胳膊上的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带凉意的怀抱,还有落在耳边的一句,无奈般的叹息:“乖点,别怕。”

  声音很熟悉,鹿云舒努力地掀了掀眼皮,奈何那脂粉气熏得他四肢无力,抬眼都变得困难起?来:“阿渊,是你吗?”

  九方渊把奶团子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不?是我还能是谁?”

  鹿云舒这才安了心,软倒在他怀里,小声嘟哝着:“阿渊,刚才有鬼围着我,我动不?了。”

  “别怕,没事了,我在呢。”小孩软倒了,九方渊索性一把将人抱起?,另一只?手?拍着鹿云舒的背,慢声慢气地哄着,“不?怕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嘴上温柔地哄着,表情却像结了冰一样,盯着不?远处围成团的女?子们,脑海中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一群女?子围着他的小殿下,靠得那般近,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竟然还敢上手?碰鹿云舒。

  思及此,九方渊又看了看怀里的鹿云舒,在他胳膊上抚弄了两下,那里刚刚被别人碰了,得擦干净。

  在九方渊脚下,雪团子和?红毛球面面相觑,状似无意地移开视线,再看下去,它们怕瞎了眼。

  那香气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九方渊一接到鹿云舒,就将他的嗅觉封住了,过了这么一会儿,鹿云舒的感觉有所恢复,意识清醒了些?,但之前吸入身体?的香气还是使他四肢酸软。

  脑袋清楚就行了,鹿云舒没太多要?求,能被阿渊抱着,这多好?啊,证明他们友情比金坚。

  “阿渊。”鹿云舒摸索着,抓住了九方渊的衣领,费力地说,“找找苏先生?,苏先生?不?见了。”

  九方渊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会找到苏先生?,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别担心。”

  许是听到九方渊的话了,鹿云舒渐渐安静下来,窝在九方渊怀里,就像睡着了一般。

  九方渊力气大,抱着个鹿云舒不?在话下,他单手?托着鹿云舒的屁股,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鹿云舒的背,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下来,九方渊才将心神从鹿云舒身上挪开。

  那脂粉气有毒,虽不?及性命,但照他的推算,鹿云舒还得睡上一会儿才能彻底清醒。

  九方渊往地上一扫,装模作样移开视线的三更立马腾空而起?,化作长鞭绕在他手?腕,冰冰会意,缩小了几分,跳上九方渊的肩膀,乖乖的当?个“死物”。

  这幻境是与香气依存共生?的,将鹿云舒从那群女?子中抢过来后,那幻化出来的女?子就不?见了。

  九方渊拧了拧眉,往之前过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原本站在那里的花絮棠没了踪影。

  九方渊看了看不?远处热闹的青楼,那里灯火通明,红灯笼像染了血,挂在门口,左右各有一个,叫人不?得不?感慨于这家青楼主人的审美。莺莺燕燕太多,一眼看过去全是红红绿绿,这家青楼里的姑娘穿着太新奇,大红大绿大紫,怎么扎眼怎么来,叫人第一眼只?能看到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衣裳。

  三更亮了一瞬,语气里满是骄傲:“此地的土地灵是泗允,那玩意儿是个笑?面狐狸,长着八只?眼是摆设,我用激将法明里暗里骂了它好?多句,它应该恼羞成怒了,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趴着呢。”

  作为看不?对?眼的对?头,冰冰贯彻了打?压对?方的信条,讽刺道:“你那算是激将法吗,你是找死,不?过歪打?正着,泗允也不?是个聪明的家伙,叫你算计着了。”

  三更磨了磨牙:“什么歪打?正着,你个蠢货懂什么,那都是我的精心设计,你和?泗允是一族的,它那八只?眼是摆设,你那两只?眼也没什么用,瞅见那青楼门两侧的红灯笼了吗,跟你那骷髅眼似的,除了能亮,也只?剩下个吓人的作用了。”

  冰冰一窒,暗红的兽瞳中闪过一丝憋闷,愤愤道:“你竟然把我和?那破灯笼相提并论,你那眼睛怕不?是也当?个摆设,哦,不?对?,你根本没有眼睛。”

  作为一把没有胳膊腿儿没有眼睛,甚至没有剑鞘,只?有剑柄的大宝剑,三更无言以对?:“……”

  一剑一兽逮着什么都能吵起?来,和?从前一样,恍惚间令九方渊想起?了一点旧事,那时候,三更和?冰冰也是这样,不?对?付,怎么看彼此都不?顺眼。

  怀里的鹿云舒跟个暖乎乎的火炉似的,将九方渊从尘封的记忆中唤回,他阻止了三更和?冰冰之间你来我往的斗嘴,对?三更道:“你闻闻这青楼女?子身上的脂粉气,看看属于哪一种。”

  属于哪一种说的是这脂粉气属于血气还是鬼气,三更依言分辨了一下,回道:“血气很淡,但又不?太像鬼气,有尸体?的腐烂气息。”

  若是血气重,代表这些?女?子们都是依托泗允的力量存在的,是血气化身的虚无之物,若是鬼气重些?,就代表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已经死了很久,即成了鬼,然后才被召到这幻境之中。

  现下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也是鬼,但成鬼不?久,力量很弱,所以要?借助泗允的血气才能出现在这幻境之中,再加上尸体?的腐烂气息,可以肯定,这些?人应该刚死不?久,并且他们的尸体?正在腐烂的过程中。

  破除土地灵的幻境有好?几个不?同办法:最简单粗暴的是,找出土地灵,直接控制它解除幻境,也可以从内部入手?,比如挖出这些?人的坟,利用尸骨来解决幻境,最后一种方法要?麻烦一些?,也是九方渊打?算采用的。

  ——融入幻境利用幻境,假装成这里的人,然后借幻境的力量来解决花絮棠。

  第三种方法最稳妥,优点是意外情况比较少,缺点是耗费时间多,现在还多了个缺点,九方渊看了看怀里的奶团子,带着鹿云舒逛青楼,这是他没想过的,照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伪装成道侣太滑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主人打?算怎么办?”三更语气有些?迟疑,“殿下过来了,我们之前的计划用不?了了,带着他,有点……不?合适。”

  它本来是想说“麻烦”的,但想到九方渊对?鹿云舒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就将这话咽了回去。

  九方渊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热闹的青楼:“没什么不?合适的。”

  三更:“……”得,它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冰冰瞥了三更一眼:知道你还问,蠢货!

  冰冰语气讨好?,心理上说服自己之后,它就不?排斥将九方渊当?作主人了:“王上,泗允的幻境只?能重现这一片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这里面的人也都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的,他们的行为被幻境限制,应该不?会看出小公子的异样。”

  九方渊沉吟片刻,道:“那就等他醒了再做打?算,三更,你去找找苏长龄。”

  苏长龄和?鹿云舒走散了,他是货真价实的凡人之躯,这坟地幻境阴气太重,待得太久恐怕会影响身体?,得赶紧找到他。

  冰冰挑衅似的看了三更一眼,让你故意惹恼泗允不?告诉我,三更暗暗翻了个白眼:蠢货!

  流光一闪,三更便冲向了青楼,迷失在幻境中的人会自发靠近幻境中心,就像刚才鹿云舒被拉着往青楼里走一样,如果苏长龄在幻境里,一定会被拉到青楼。

  怀里鹿云舒挣动了一下,九方渊拍拍他的肩,听到他含糊的声音,知道这是脂粉香气要?失效的征兆,鹿云舒的身体?与常人有异,对?于他来说,这香气的作用持续不?了多久。

  九方渊坐在石头上,将鹿云舒换了个姿势,大略算了一下,自从他记忆恢复以后,把鹿云舒当?孩子似的抱着,次数数都数不?清。

  金笼子还没打?造出来,逃跑的小殿下就被他抓回怀里了。

  “阿渊……”

  九方渊敛了敛心神:“睡醒了?”

  鹿云舒含糊地“嗯”了声。

  三更在青楼里逛了一起?,它回来得很快,鹿云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从指缝的空隙中看到红光一闪,然后圆毛球就落在了九方渊掌心,蹦蹦跳跳地口吐人言:“主人,那人不?在青楼里。”

  受脂粉香气的影响,鹿云舒神思倦怠,本来还没彻底醒过神来,见状立马瞪大了眼睛:“这,它,它怎么会说话?”

  鹿云舒自觉世界观有了很大改变,面对?能口吐人言的冰冰,他都不?觉得稀奇了,但眼前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不?像兽也不?像人,怎么就会说话呢?

  九方渊还没说话,原本安分地待在他肩膀上的冰冰抢先跳到了地上,冰冰身形膨大了几分,约摸半米高,它抖了抖身上雪白蓬松的毛,暗红色的兽瞳不?知为何变小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可怖,看起?来还有点可爱,颇有些?像寻常人家里养的宠物狗。

  冰冰:“小公子别怕,那家伙就是长得丑了点,说不?出人话,是比我这样的凶……灵宠低级许多的东西,你不?用太在意。”

  圆毛球气炸了:“什么叫长得丑说不?出人话,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妖兽,竟然敢这么对?你三更爷爷说话,简直是放肆!”

  九方渊深觉这俩玩意不?太正常,在鹿云舒疑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解释:“路上随手?捡的,那个白的就是之前的灵宠,红的是刚捡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三更:“……”主人,你变了,爱消失了,我再也不?是你最疼爱的大宝剑了。

  鹿云舒从九方渊怀里下来,挨着他坐在地上,看了看冰冰,辨认出这就是之前在雾林差点一爪子挠死自己的凶兽,又往九方渊身旁凑了凑。

  “阿渊你运气真好?,随随便便就能捡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虽然这个红色的长得有点奇怪,但还挺有意思的,竟然能说话。”一听是九方渊捡回来的东西,鹿云舒就不?怕了,兴致勃勃地看着三更,“它本体?是什么,这圆滚滚的,也是灵宠吗?”

  三更:“我怎么可能是灵宠那等低级的东西,我——”

  “它是。”九方渊看也没看三更,随口胡诌,“它总觉得自己不?是,但其实它是。”

  鹿云舒了然道:“我明白,有些?东西就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这不?是它们的错,这是上天?安排的智力缺陷。”

  三更:“……”智力缺陷个鬼!它是举世无双的大宝剑!聪明机智又帅气!

  九方渊莞尔:“说的没错。”

  三更:“……”累了。

  看三更吃瘪,冰冰心中舒爽,亲昵地蹭了蹭鹿云舒的腿:做的漂亮!

  冰冰已经彻底想开了,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虽然你曾经封印过我,是我的仇人,但大兽有大量,我已经决定跟着王上混了,你是王上的心头肉,我也不?能找你麻烦,咱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我也不?记恨你了。

  鹿云舒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受家庭和?父母的影响,他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穿书前没想过谈恋爱,只?想着养只?猫养只?狗,陪自己度过余生?,只?是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就穿书了。

  看出鹿云舒眼中的渴望,九方渊瞥了眼冰冰,笑?得温柔:“它叫冰冰,之前犯了病才敢对?你亮爪子,现在没事了,你想撸就撸,我保证,它不?敢再犯病。”

  最后我保证几个字,九方渊放慢了语调,听起?来颇具威胁意味,被盯着的冰冰浑身一凛,只?觉得身上那厚厚的毛都挡不?住九方渊一瞥带来的寒意。

  鹿云舒有些?迟疑:“真的可以吗?它不?会突然再变大吧?”

  变大的冰冰,獠牙雪亮,爪尖锋利,鹿云舒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有余悸。

  九方渊胳膊绕在后面,虚虚地揽着鹿云舒,拉着他的手?放在冰冰头上:“怕什么,我在这里。”

  上次你也在旁边,鹿云舒将这句话咽了回去,专心撸着手?下毛绒绒的脑袋:“好?软,它怎么像萨摩耶一样啊。”

  九方渊眸光一闪:“萨摩耶?”

  是什么凶兽的名?字吗,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鹿云舒弯着眼笑?了笑?,解释道:“萨摩耶就是一种狗的名?字,特别可爱,毛又白又软,和?冰冰差不?多,冰冰以前眼睛太大了,有点丑,现在变小了,就像萨摩耶一样。”

  九方渊扬了扬眉:“原来如此。”

  红毛球一下子跳到冰冰身上,语气贱嗖嗖的:“哦,原来是狗啊。”

  狗?那种低等禽兽怎么能跟它相提并论!冰冰白软的毛炸了,正要?将身上的三更抖下去,就被九方渊按住了后脖颈,微凉的手?没用多大力,但它怎么也挣不?开。

  九方渊不?咸不?淡地说:“可不?可爱不?知道,倒是挺像狗。”

  鹿云舒兴奋地又撸了撸冰冰的脑袋:“是吧,撸狗超级幸福,冰冰长得真的好?像萨摩耶,唉,可惜不?会叫。”

  冰冰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九方渊的声音:“会叫的,冰冰,来,叫一声。”

  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冰冰蔫头耷脑地呜咽了声:“汪。”

  鹿云舒啧啧出声:“阿渊你竟然威胁它。”

  九方渊:“有吗?”

  “你都按住了它命运的后勃颈。”鹿云舒撸着冰冰,撸到了九方渊的手?上,“不?过这灵宠怎么怂兮兮的,明明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唉,这就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吧。”

  九方渊听不?明白鹿云舒说的话,不?是很在意,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有一天?他会把鹿云舒困在精致的“金色房子”里,让小殿下把什么玫瑰、正当?防卫、萨摩耶都好?好?讲一遍,他付出了这么多,设计了这一切,自然不?会缺席一点鹿云舒的生?活。

  鹿云舒不?知道九方渊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撸狗撸到心情舒爽,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现在是在坟地里的幻境之中,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以前的理想咸鱼生?活:“我以前特别想一个人住,准备长大以后,养一只?猫一只?狗,白天?遛遛狗撸撸猫,想吃什么就去吃,晚上随便逛逛,不?想动弹就窝在床上……”

  九方渊越听眉头越紧,意味不?明地问道:“你一个人?”

  鹿云舒说到兴奋之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对?,一个人住比较舒服。”

  九方渊眼神晦暗,是厌倦他了吗,关于未来的生?活打?算一点都没有提到他,果然还是应该将不?安分的小殿下锁住,软榻上的锁链再加两根吧,只?锁着手?腕有什么用,那双能逃跑的腿也应该锁住才对?。

  “阿渊,阿渊。”鹿云舒抬手?在九方渊眼前晃了晃,“走神了吗?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

  九方渊将刚才想的一切都藏回心底,如同猛兽收起?了爪子,为了放松猎物的警惕,露出个温柔的笑?:“怎么了?”

  “你一直不?说话,有点担心。”

  鹿云舒觉得九方渊怪怪的,之前从雾林醒来就有这种感觉,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就是感觉九方渊对?他温柔了不?少,不?止笑?得多了,连各种亲昵的接触也不?排斥了。

  这应该算是好?的变化吧?

  九方渊学?着鹿云舒的手?法,在冰冰脑袋上撸了一把,意外的发现,手?感十分不?错,见鹿云舒突然出了神,想起?他刚才说过的撸狗撸猫,九方渊思索了下,问道:“要?撸猫吗?”

  鹿云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有猫吗?”

  撸猫和?撸狗不?是一个级别的,各有各的妙处,相比于撸狗,鹿云舒更喜欢撸猫,因为猫的毛更软一些?,撸起?来手?感更好?。

  “有。”九方渊眸底尽是宠溺,从鹿云舒身上移开视线,看着冰冰身上的红毛球,“红色的猫可以吗?”

  在冰冰身上幸灾乐祸的三更登时停住动作,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冰冰似有所觉,瞬间抬头:“红色的猫多特别,小公子一定没见过吧,正好?可以长长见识。”

  三更:“……”

  冰冰:死贫道也要?死道友。

  鹿云舒确实没见过红色的猫,猫的品种不?少,他分不?清楚,以前云吸猫,看好?多人都喜欢纯色的猫。漂亮的猫咪娇贵罕见,他偏爱普通常见的猫,以往还想过养一只?黄色的橘猫,大橘为重,怎么想怎么可爱。

  三更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九方渊一把抓住了,红色的毛球憋闷不?已,被迫依照想象中的模样,幻化成了一只?猫,通体?火红的猫。

  三更:剑生?耻辱。

  三更幻化出来的猫和?橘猫不?同,十分苗条的一只?,鹿云舒弯着眼笑?了下:“这种颜色的猫一般该出现在灵异片里,跟红眼睛黑猫一样。”

  九方渊随意地“嗯”了声,暗暗将“灵异片”三个字记在心里:“喜欢吗,你可以摸一下,看和?你想象中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鹿云舒伸出手?,在三更身上摸了两下,手?感其实不?太一样,三更是血气所化,身体?也像雾气般光滑,没有猫毛的粗糙感,一摸就知道不?是猫,太滑了,就像把手?伸进了水里面,摸到的是一团滑不?出溜的东西。

  鹿云舒不?喜欢这种过于滑腻的感觉,这让他想起?克苏鲁故事中的未知生?物,光滑的触手?,类似于蛇的触感,他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不?好?摸不?舒服,以后还是养一只?普通的猫吧,到时候阿渊和?我一起?挑,我们一起?养。”

  红猫不?敢置信地仰起?头,它站在冰冰身上,听到从下方传来的嘲笑?声,似乎在说:变成猫都讨不?了人家喜欢。

  三更觉得变成猫是剑生?耻辱,变成猫后被嫌弃,这他娘的简直是剑生?耻辱中的耻辱。三更颇受打?击,幻化成一道流光,飞回了九方渊左耳,它还是做个没有感情的耳饰吧。

  九方渊自然不?会拒绝鹿云舒的邀约,当?即应下,甚至对?于鹿云舒之前提到的,想过的生?活中没有自己这件事,都释怀了不?少。

  鹿云舒又撸了两下冰冰的头,终于从撸狗撸猫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想起?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他竟然在坟地里撸猫撸狗!

  鹿云舒朝四周张望了下,往不?远处的青楼处多看了两眼,扯了扯九方渊的衣袖:“阿渊,苏先生?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这里阴森森的,我不?喜欢。”

  他可没有在夜半三更在坟头蹦迪得到习惯,还是早点找到苏先生?,然后尽快离开为妙。

  九方渊弹了弹耳饰,三更闷闷地重复之前说过的话:“我都看过了,青楼里没有。”

  九方渊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苏长龄凡人之躯,根本没办法抵抗幻境的影响,怎么可能不?在青楼里,他一个人能去哪里。

  等等!不?是一个人!

  九方渊脸色一黑,见到鹿云舒之后,他的心思都放在鹿云舒身上,差点忘了这幻境里头可不?止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对?苏长龄有着别样心思的花絮棠,苏长龄肯定没办法抵御香气的作用,可能已经失了神智,如果没在青楼里,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花絮棠带走了。

  “怎么了?”九方渊脸色一变,鹿云舒心里就急了,“该不?会是苏先生?出了什么事吧?”

  “没事,别担心,苏先生?没有被幻境中的人带走。”鹿云舒能听出他这话还没说完,用眼神催促,九方渊按了按眉心,“没被幻境中的人带走,就只?能是被约他来这里的人带走了。”

  约苏长龄来这里的人是花絮棠,鹿云舒嘴巴张得大大的:“该不?会是被花絮棠带走了吧!”

  九方渊大略猜测了一下,鹿云舒既然知道关于自己上辈子的事,那对?于花絮棠用寒毒骨钉算计他,还抱着肮脏想法的事,应该也是知晓的,怕鹿云舒多想,九方渊连忙道:“别慌,这幻境是土地灵设下的,花絮棠也出不?去,他不?敢在坟地里做什么的,只?要?在幻境破除之前找到他们就好?。”

  鹿云舒稍稍安了心:“那我们要?怎样去找他们?”

  “等。”九方渊指了指青楼,“去那里等,这幻境会逐渐缩小,最后缩小到幻境中最重要?的地方,这里最重要?的就是那座青楼,我们只?需要?混进去等就行了,花絮棠如果不?想死,肯定要?去青楼。”

  鹿云舒摸了摸鼻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青楼啊,我都没去过。”

  九方渊站起?身,理所应当?地牵起?他的手?,却不?是像普通人拉着手?那样,而是圈住鹿云舒的手?腕:“我也没去过,正好?,咱们去见识见识。”

  一手?牵着鹿云舒,一手?握着一道红色长鞭,长鞭另一头系在冰冰脖子上,九方渊头也不?回,走向了青楼。

  他们一出现在青楼门口,立刻吸引了大红大绿大紫姑娘们的注意力,这里的青楼和?常说的青楼有一点差别,不?是只?做那档子事的,不?少人来这里是为了放松消遣,听听曲子调调情,歌妓们的嗓子很好?,清脆如莺鸟。

  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衣服瞬间吸引了注意力,鹿云舒一见这场面就浑身不?得劲,往九方渊身旁凑了凑,若不?是还有一点羞赧的心思,他都想直接钻进九方渊怀里,这些?人太过热络,他受不?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鬼有肢体?接触。

  九方渊拧了拧眉,不?动声色地将鹿云舒护在怀里,想他脚下,冰冰晃了晃脑袋,暗红的兽瞳紧盯着围绕在他们周围的人,发出深沉的咆哮:“滚!”

  这些?人都是从泗允身上汲取的力量,虽然失去了意识,但出于对?强悍妖兽的忌惮,她?们往后退了一步。

  动作上有了退让,言语上仍然没有改变,还是像之前那样招揽道:

  “公子们真俊俏,可是头一回来咱们这里,别害羞嘛。”

  “公子们,里边请,今晚云思姑娘亲自抚琴,你们可千万不?能错过。”

  “说的没错,快快快,快进来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

  九方渊带着鹿云舒,半推半就进了青楼里,九方渊说要?个二楼的雅间,那群女?子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磨磨蹭蹭地将他们送到楼梯口。

  冰冰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呆滞住的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重新动作起?来,将他们送上二楼雅间,周到体?贴,像是真的在做生?意一般,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没有神智的鬼。

  进了雅间,娇笑?声被隔绝在门外,耳边清静下来。

  这二楼是打?空的,雅间里面放了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圈围栏,将二楼整个连了起?来,从围栏往下看,能看到一楼大堂内的场景。

  他们这雅间位置不?错,正好?在一楼大堂舞台的上头,等会儿那什么云思姑娘要?抚琴,就是在舞台上表演。

  靠近屏风的地方摆了一张软榻,很宽敞,能躺下两个人,上头放着一条薄丝毯子,一个枕头,那毯子像层纱似的,估计盖在身上遮不?住什么。

  鹿云舒眼神飘忽,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的软榻,怎么看都不?正经,他不?是没看过小电影的纯情少年,住宿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有人带了手?机,放过这种东西,那是古香古色不?打?码的,他曾经好?奇地瞥了一眼,总之……一眼万年吧。

  眼下只?是瞅了一眼那宽大的软榻,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曾经瞥见的画面,禁不?住面红耳赤。

  九方渊余光一直关注着鹿云舒,见他偷眼瞧那软榻,扬了扬眉,圈着人手?腕就往榻上去:“走得累不?累,歇一歇?”

  鹿云舒支支吾吾,不?太想坐:“我还是去坐椅子吧。”

  “椅子有什么好?坐的。”在鹿云舒诧异的目光中,九方渊勾了勾唇,理直气壮,“椅子那么硬,坐着不?舒服,这软榻可比椅子舒服多了。”

  鹿云舒欲哭无泪,问题是他不?想舒服啊!

  软榻上铺了褥子,确实是比坐在椅子上舒服,鹿云舒半推半就,被九方渊带到了软榻上。坐都坐了,说什么都晚了,鹿云舒不?小心碰到了软榻上的薄丝毯子,指尖擦着那滑腻的触感,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马收了回来。

  小电影害人不?浅!鹿云舒无能狂吼,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活似不?是在青楼,而是在学?堂里听老先生?讲学?。

  相比鹿云舒,九方渊要?惬意得多,遇见鹿云舒以前,他也没去过青楼,他对?那种地方那档子事不?感兴趣,与其浪费时间去青楼,还不?如去找杂碎们打?一架来得痛快。

  至于遇见鹿云舒以后,虽然对?那档子事有了无法湮灭的兴致,但也仅仅限于某个人,所以耽于情色,床头榻尾也好?,幕天?席地也罢,那等滋味,都是从一个人身上获得的,更不?需要?去什么烟花之地。

  九方渊咂了咂嘴,没松开圈着鹿云舒的手?腕,另一只?手?摸了摸软榻,暗自叹息:这软榻还是硬了,铺的褥子也不?够软,如果是他亲自打?造的“金色房子”,肯定不?会用这么粗糙的褥子,雪白的毛绒绒的毯子最好?,纵是他的小殿下不?着一物躺在上面,也不?会硌得慌。

  “阿渊,我们就这样坐着吗?”一想到那些?古香古色的画面,鹿云舒就如坐针毡,“不?做点什么吗?”

  九方渊眸色一暗:“你想做点什么?”

  鹿云舒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思索道:“是不?是可以先做个陷阱,等花絮棠他们来了,我们直接救回苏先生?,然后好?好?收拾一下花絮棠那狗东西!”

  九方渊:“……哦。”

  九方渊兴致缺缺,他早该想到的,鹿云舒根本不?可能往那方面想,这还是个实打?实的奶团子,他总是下意识把鹿云舒当?成他的小殿下,忽略了鹿云舒现在的年纪,现在想想,他们两个不?都是孩子吗,就算有那种心思,也做不?了那种事。

  思及此,九方渊也不?再想那么多了,先帮鹿云舒找回苏长龄,让他的小殿下更信赖他才是正事。

  锁住小殿下不?是难事,让小殿下心甘情愿被他锁住,那才是他想要?的。

  鹿云舒一心急话就多了:“花絮棠和?苏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来?他们该不?会不?来了吧,是我要?苏先生?陪我来的,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祖母交代。”

  “别慌。”九方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进来之前,你可听到那群人说的话了?”

  鹿云舒抬眼:“她?们说的话?”

  九方渊点点头,循循善诱:“幻境中的人受泗允控制,没有自我意识,一言一行都会透露出信息,刚才那些?人招呼我们进来,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个破除幻境的关键。”

  鹿云舒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说过,是说云思姑娘抚琴?”

  九方渊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指着楼下的舞台:“等会儿云思姑娘会在这台子上抚琴,听刚才那些?人的意思,这云思姑娘应该是花魁一样的人物,所以她?的表演是这青楼中最重要?的节目,势必要?等所有人到齐。”

  “所有人到齐?”

  “没错。”九方渊抚了抚左耳,笑?得意味不?明,“到时候不?止是花絮棠和?苏先生?,这附近的‘人’,都会赶过来的。”

  这是坟地,附近也都是坟地,还能有什么人?鹿云舒突然想到什么,干笑?两声:“你说的‘人’,该不?会是我想象中的‘人’吧。”

  楼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这些?人穿着不?一,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有的穿金戴银,有的穿着单薄的夏衣,有的穿着厚厚的大氅,有的穿着几十年前样式的衣裳,有的穿着新近流行的款式,只?有一点相同,这些?人的脸都是一水的青黑色。

  九方渊笑?着睨他一眼:“大概是一样的,人都来了,你低头看看是不?是。”

  鹿云舒依言低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情复杂,哭笑?不?得地感慨:“哈哈哈哈哈,咱们这是进了鬼窝啊。”

  涌进来“人”分散到四方,十分有秩序地落了座,因为人太多,有些?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但是他们站得十分端正,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将大堂填了个满满当?当?,没有人往楼上走,似乎他们根本不?知道二楼可以上来。

  轻纱蒙面的女?子穿着浅绿色襦裙,露出的胳膊如雪般白皙,肤若凝脂,眉似点黛,仅仅只?是露出一双眼,就能看出这女?子多有姿色。

  婉转的俏音高声道:“恭迎云思姑娘。”

  鹿云舒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推了推九方渊的胳膊:“刚才那句话确定没喊错吗?”

  九方渊领着他来到围栏前:“怎么了?”

  鹿云舒看着楼下的云思姑娘:“一个青楼的姑娘,就算是花魁,也用不?上‘恭迎’二字吧,弄得像什么重要?人物似的。”

  云思姑娘微微颔首:“诸位客人晚上好?。”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在她?面前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是一把古琴。

  楼里落针可闻,无人应答,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思姑娘抬起?双手?,纤细的手?指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挑,随着琴音泄出,楼里骤然昏暗了几分,不?似刚才那般明亮,与此同时,青楼的大门也微微合拢了。

  鹿云舒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门是自动合拢的,他敢确定没有人去关门。

  “苏先生?来了吗?”四周一片寂静,鹿云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了一圈,没看到他和?花絮棠,他们进来了吗?”

  九方渊没多说,只?捏了捏鹿云舒的手?,示意他继续看。

  云思姑娘指尖动了几下,大堂内陷入完全黑暗的状态,仅仅是舞台上有一点亮光,那是云思姑娘头上戴着的钗子珠翠。

  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那头饰散发着绿油油的光,鹿云舒觉得有点像地摊上卖的荧光石头,他数了一下,好?像有六块。

  好?家伙,这位云思姑娘也不?怕压得脑袋疼,竟然戴着那么多头饰。

  九方渊敛了眸子,将视线从门口移开,未做停留,一直向一侧移去,那里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琴音骤起?,这云思姑娘不?是个扭捏的人,说弹就弹,弹得那叫一个……稀烂!

  鹿云舒目瞪口呆,差点被吓得跳起?来,纵然九方渊伸出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但还是有一星半点儿的琴音钻进耳朵,听得鹿云舒恨不?得一拖鞋扔到台子上。

  他敢肯定,这什么云思姑娘,绝对?不?是花魁,听听这琴弹的,鬼哭狼嚎都是轻的!鹿云舒这么思索着,刚想到“鬼哭狼嚎”,就听到一阵更加响亮的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喝彩声,那站着坐着整整齐齐的人,又哭又嚎。

  “云思姑娘弹得真好?听!”

  “这是小生?听过最动听的琴音,小生?要?为姑娘赋诗一首,不?,十首!”

  “再来一曲,不?要?停,继续!”

  ……

  鹿云舒:猫猫头震惊jpg

  是我跟不?上你们鬼的潮流,还是你们鬼的审美有问题,这叫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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