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作者:颜苏      更新:2022-08-15 04:40      字数:8217
  直到跑出十里远,苍瑶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冲动过后,唯余悔恨。

  她取出问仙镜,涕泗交下:“师叔……师叔我做了错事。我对不起蓬莱仙宗,对不起玄天宗……”

  峻拔尊者忽然被她用问仙镜从静坐中叫起,原本是疑惑,待问清发生什么后面色剧变。

  “不是让师门传令于你,早日回蓬莱仙宗,你怎么又跑到玄天宗去?”还一掌拍死了老宗主。

  苍瑶浑身失去力气,半跪在地,泪珠一滴滴落在问仙镜上。

  “师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去跟谢亦说明真相!”

  她到底怎么想,怎么能因为区区的嫉妒就对谢亦的长辈动手?

  眼见她站起身,魂不守舍地拾起问仙镜,向谢亦所在的清雨峰走去,峻拔尊者连忙喝道:“苍瑶,你给我站住!”

  “你在蓬莱仙宗,只是你苍瑶;可你在外,代表的是我们蓬莱的圣女。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玄天宗承认杀了谢老宗主倒是轻松,但你让我们蓬莱仙宗日后如何自处?你让你的师叔师伯师弟师妹日后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蓬莱的圣女,竟为个男人,狠心杀掉他的长辈。这桩事传出去,他们蓬莱在修真界的颜面和威望,岂不是一泻千里。

  做就做了,那谢老宗主也到与世长辞的年岁,说什么也不能让苍瑶承认。

  “你先藏好尸体,我速速就来玄天宗替你遮掩。”峻拔尊者厉声道。

  苍瑶垂泪:“我、我自己做了遮掩。我将谢老宗主的尸首装成为不问情所杀的模样,想嫁祸宗越。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峻拔尊者闻言,轻松口气,安慰说道:“你无需介怀。那宗越本就是穷凶恶极之徒,更何况,若不是她杀了仙君之子,你怎么会来玄天宗误伤谢老宗主?担了这次罪过,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对我们蓬莱仙宗的亏欠。”

  苍瑶仍是摇头:“我不知道。”

  她恨宗越,讨厌宗越,事事都恨得有名有目,件件讨厌得名正言顺。偏偏这次的事,是她做错,哪怕她再怎么安慰自己,也遮掩不了。

  一片寂静声中,在这寒月山野,峻拔尊者忽而冷声道:“苍瑶,你难道非要承认置我们蓬莱仙宗的颜面于不顾?”

  “但凡你记得你圣女的身份,记得你身上担负的责任,就忘却今夜这事。”

  “我速速就来。”

  ……

  雾霭色的天空又下起小雨,漂泊在天际的白云像一只只帆船,日光透过云彩漏在东南处。

  宗越伸手接雨,待雨水沾上指尖又收回纤指,淡淡道:“这么久银光峰都没传来消息,不像是蓬莱圣女的作风。”

  她还以为,纵使银光峰地处偏僻,苍瑶也会第一时间让玄天宗弟子发现谢老宗主的“被害”现场。

  宗越放出青凤放风,缓缓坐下,凝视手中书籍。

  青凤说起主人最近貌似总在读书。

  宗越淡淡道:“闲来无事,除了读书也不知道干些甚么。”

  她这些时日修为停滞不前,原以为是因为愧对谢亦缔下心结,没想到如今事已解决,修为一事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对她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来说,就算只是大乘期,修真界也鲜少有人能是她对手,修为是否停滞不前看似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宗越还是不能接受。

  不到渡劫期,她如何飞升仙界。

  更何况藏于血月教的人蛊,对她而言,也是一大隐患。

  只盼绿姬按她吩咐去做,倒也能拖延一段时日。

  青凤:“咯咯咯。”

  主人不像是将希望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宗越嗯了声,说道:“我倒是不怕,只是被缠上,终究是个麻烦。”

  ……

  ……

  绿姬已在这院中待了数日,每日长生都会出现在院外唤她,但都被她推辞过去。

  “在下身负重伤,更何况小教主当日的行为伤害到在下,在下暂时不想见小教主。”

  她不禁想起当日宗越对她的所述,宗越说,让她以受伤为借口闭关三十日,不管期间长生如何催促,都闭关不出。

  待到三十日后出关之日,就是她一击毙命的好时机。

  但绿姬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以她的观察,长生对宗越眷恋之深,哪怕她现在出关,长生也一定不会对自己有防备。

  “她真不是骗我?只是想让我在这边为她拖延几日?”

  又过了数日,为族人报仇的渴望让她忘却了宗越的告诫,在强烈的复仇欲下,她走出了屋,朝院外声声唤她的长生伸出手。

  “小教主。”

  长生笑盈盈地看着她,倏然冲天落下一大巴掌,绿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头拍天灵盖而死。

  “无趣,我还真以为是姐姐。”长生走到她面前,微垂着眼看她。

  随着绿姬的死亡,宗越在她身上布下的幻术逐渐消散。

  “绿姨你难道就想不到,若是以姐姐的性格,三十日就是三十日,不管我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出来。”

  从绿姬出现的那刹那,他对绿姬的怀疑和信任就从未停止过。

  他怕姐姐知道他怀疑她生气,又怕眼前这个人不是姐姐。

  所以他日日出现在她院前,想听她跟自己交流。

  如今倒是确定了。

  “随便来个人,帮我去查,姐姐在哪?”

  坐在人蛊陆昊天的肩膀上,长生无所谓地吩咐道。

  ……

  ……

  离道侣大典只有二日。

  碧乔百无聊赖地坐在鹿鸣峰的牢狱里,时间长了,她发现就算是牢狱,空气中的灵气也比他们小千世界浓郁得多,干脆坐下来打坐修炼。

  一晚上下来受益匪浅。

  碧乔不免有些嫉妒:“中千世界的修炼环境还真是得天独厚,若生在中千世界,就算是头猪也能修炼到金丹期吧。”

  不像他们小千世界,一宗门的弟子,只有宗越师姐和林泽师兄修到过金丹期,她区区筑基后期,已是宗门的领衔人物。

  若是师弟师妹们也能享受到这般修炼环境就好了。碧乔不无嫉妒地想。

  她想不通,都是修士,为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中千世界的修士,只要出生中千世界,大多金丹、化神期打底;而他们小千世界的修士,就算集全宗之力,自己也拼尽全力,都未必能出一个金丹修士。

  世事太过不公,碧乔也不想这样酸。

  正嘟囔抱怨着,忽然听到栏杆外有动静。

  碧乔起身查看,就发现原本守在洞外的护卫被放倒,苍瑶仙子出现在她面前。

  苍瑶看着她,皱眉说道:“我倒没想到谢亦竟直接将你关起,我来带你走。”

  碧乔其实也没想到,但她也不是太想走。

  这里可以修行,宗越师姐也在这,只要日后跟成为少宗主夫人的宗越师姐说清楚,说不定她也能留在这。

  她不想跟苍瑶去什么蓬莱仙宗当证人了。

  但她不好表现明显,在实力远超自己的苍瑶面前,只能老实点点头道:“好。”

  她坐在苍瑶的飞鸢上,问苍瑶:“圣女你要带我去哪?”

  苍瑶冷冰冰说道:“带你去见宗越。”

  听到可以见宗越师姐,碧乔内心顿时跃跃欲试。

  来中千世界数日,终于可以见宗越师姐了吗?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走到半途,苍瑶就改变想法,只是让她承认宗越就是她师姐后,就留影把她打晕关在客房内。

  ……

  清雨峰内,自从宗越此次来玄天宗后,就暂居此内。

  见到苍瑶的那一刹那,宗越面色依旧如常,只是平静地从书中抬起首,淡淡地看她一眼。

  苍瑶顶着细雨,上前一步:“我是不是该恭喜宗道友?”

  “两姓之盟,秦晋之好,圣女殿下的确该恭喜我。”宗越放下书,语气疏淡。

  苍瑶看着这个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的人,再也压制心中的醋意,说道:“宗越,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极有可能抢走谢亦。但那时你对谢亦,都是不假颜色。我从未想过,你会有真的和他在一起的一天。”

  宗越淡淡:“少宗主情深意笃,宗越不过凡人,怎么能不为之感动?”

  苍瑶说道:“你要真为他感动,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宗越,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宗越平静地抬起头:“哦?身份,我什么身份?”

  苍瑶举起存影石,放出之前和碧乔对峙的画面:“你师妹都承认了,你还想不承认?你根本不是西域的散修,也不是门派被灭的小宗门宗主之女,你是小千世界的修士,你杀害师兄的狂徒。你来,从来是抱着目的。”

  “是吗?”宗越淡笑,站起身来,天青色的道服随风招摇。

  她走到苍瑶面前,平静问道:“那又如何?同样的话,圣女不是跟谢少宗主提起过吗?”

  苍瑶面色煞白,显然没预料到谢亦居然已经跟宗越提起过此事。

  宗越淡淡转身,说道:“圣女殿下怕是不知道,我见少宗主知晓我身份,仓皇失措想逃,少宗主却劝我,说他不在乎身份地位,只在乎我,让他放开我,简直比让他死还难受。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苍瑶被气到几欲吐血:“所以你就仗着他喜爱你,肆意妄为?”

  “是啊,不然呢?”宗越淡笑问。

  苍瑶拔出长扇,指着她说道:“宗越,我是真心想放过你。只要你现在离开,你的事和你的踪迹,我都不会跟蓬莱仙宗还有玄天宗提及。但你若真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毁了你的大典。谢亦再开明,我不信谢宗主也能接受他儿媳是个欺师灭祖的小千修士。”

  谢老宗主一事的确是她做错,所以只要宗越离开,她就放过宗越。

  以宗越的本领,就算她将此事赖在她头上,只要她提前逃走,这世上修士就绝无追查到她的可能。

  宗越轻轻地撇开她的折扇,淡淡而笑:“圣女殿下这样说,宗越可真害怕。可就算这样,宗越也不敢辜负少宗主的一份情。”

  苍瑶说道:“你当真不走?”

  宗越笑道:“我当真不走。”

  苍瑶狠下心,恨恨道:“宗越,你可别后悔。”

  她甩下袖子,愤恨离去。

  宗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这算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坏事都被她干了,还说什么只要自己离开就放过自己。

  “是啊,若是我离开,这桩命案,岂不是可以更好地推到我头上。”宗越在心底嗤笑。

  转过身,却看见谢亦站定的身影。

  他看着自己,眸光沉沉,没有说话。

  好半会,才沉声说道:“我不会让她毁了我们的道侣大典。”

  宗越说道:“谢少宗主有把握赢我?”

  见谢亦沉默,又道:“既然没把握赢,就别说不会让他人毁了大典这种大话。毕竟,大典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

  她随意呛了谢亦几句,就准备离开,不成想,谢亦却道:“大典能不能成,其实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名字,能不能和宗道友你摆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宗越叫回他少宗主,他也叫回宗越宗道友。

  他说道:“这些时日,宗道友对我越来越冷漠。我总有预感,说不定过不了多少时日,宗道友就会完全忘记我。”

  宗越微微蹙眉,说道:“少宗主,虽然人常言,爱人者,人恒爱之。我却觉得,若想人恒爱之,至少,得先爱己身。”

  她转身,毫不留情离去。

  房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徒留谢亦停在院中。

  累在枝桠上的雨水滴下一滴,落在谢亦额头。

  他像忽然被惊醒,提着剑匆匆离去。

  ……

  离道侣大典只有一日,中洲修真界不少有名有姓的修士赶来玄天宗,峻拔尊者也终于从东海赶来。

  “为什么我在外至今没听过谢老宗主陨落的消息?”峻拔尊者质问。

  苍瑶沉默了会,轻轻说道:“我怕被他们发现是我,没敢引人过去。”

  “胆小如鼠。”峻拔尊者评价道,“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

  苍瑶抬起头看他,抿了抿唇:“师叔,我想过我铲恶锄奸,却从未想过伤害正道盟友。”

  峻拔尊者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人是你杀的,现在说这些,你自己不觉太晚我嫌太晚。”

  苍瑶沉默。

  峻拔尊者吩咐道:“尽快引人发现谢老宗主的尸首。正好我们在这时当着天下修士的面揭穿宗越的身份,将脏水泼出去。”

  苍瑶攥紧手心,语调平淡:“是。”

  ……

  该来的终究会来。

  青凤见宗越在那削根木剑,跳到她肩上:“咯咯咯?”

  主人你在削玩具吗?

  “不是。”宗越淡淡道。

  她今日换了身装束,不似平日素裙缠身,木簪簪发,而是精心打扮一番。金簪银冠,衣衫雪白,长发飘飘,不染凡尘,点缀的青色飘带,与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

  宗越继续说道:“残剑在谢少宗主身上,不问情在谢老宗主那边。眼看风雨将至,我总得为自己准备一柄武器。”

  木剑能打人吗?青凤歪着头疑惑问。

  “能不能打看人。”宗越举起削好的木剑说,“我觉得趁手就行。”

  青凤:“咯咯咯。”

  那若输在这把剑下,岂不是太丢脸了?

  宗越淡淡一笑:“谁知道呢?”

  宗越将木剑别在腰上,还没出院门就听见一阵喧闹声,仔细一听像是群女子在叽叽喳喳。

  “从未想过,谢少宗主就这般轻易定了亲要成婚。”

  “听闻此次和他结契的道侣还曾是他的表嫂。”

  “宗越,这个名字你们听过吗?”

  大家都说没听过,说要去见识见识这位情迷两位表兄弟的女修,就见宗越推门而出,淡淡问道:“诸位有事吗?”

  全场寂静,半晌宗越听闻有人轻声说道:“难怪谢少宗主会看上她。”

  眼前的女子,高傲似山巅积雪,不落凡尘。

  常言道美若天仙,若天仙真有其事,应该就如眼前女子这般。

  “来之前我见过蓬莱的那位圣女,比起她,眼前这人倒更像传闻的圣女。”有女修跟身旁的同伴小声嘀咕。

  传闻蓬莱圣女冰肌雪骨,不染纤尘,只有东海容貌最盛的女修,才会机会成为蓬莱的圣女。

  可和眼前这人比起来,那位蓬莱圣女的美貌显得有如月光下的萤火之辉,不值一提。

  尤其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当眼前这人开口时,她们一群人,竟没有一人敢开口回话。

  最后还是平日里最胆大的女修,怯生生站出来,说道:“我们都是和玄天宗交好的宗门女修亲眷,听闻你就是日后的玄天宗少宗主夫人,想来和你打声招呼。”

  宗越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她简短地介绍了下自己,问道:“那现在,我和诸位算是认识吗?”

  “算算算。”那女修忙不迭地说。

  “好。”宗越含笑,“我还有事,就暂且离去,等来日有机会,再和诸位闲聊。”

  她说完直直离去,在场十来位女修,没一人敢拦。

  直到她走远,才有人道:“这人好不礼貌。我们这么多人来看她,她却径直离去。”

  刚才和宗越搭话的女修毫不犹豫怼道:“你若真有意见,刚才怎么不当着她面说?”

  那刚话出口的女修吞吞吐吐道:“我这不是太过害羞……”

  而且那人身上的气势如此过盛,光看上去比家里的父母老祖还让人心生畏惧,让她如何开口。

  “你害羞?你的性子若算害羞,那我都能算兔子妖转世。”

  那女修被怼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

  玄天宗,紫微峰。

  修真第一大宗少宗主也是当今修真界最看好的青年修士的道侣大典,但凡在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修士,都来了个遍。

  不过能提前来的,大多是诸位尊者的亲眷,只有和玄天宗极要好的渡劫尊者,才会提前一日到。

  这其中,不缺与老宗主交好的渡劫尊者。

  “孙子的道侣大典,老宗主怎么没出来?”有尊者纳闷问道。

  谢颍也觉得奇怪,不过只当父亲不看好这桩婚事,所以才闭门不出。

  谢亦正在和来客寒暄,忽然听在场的各位道友逐渐安静下来。

  他顺着所有人的视线回过头,一时也失去声音。

  不需要任何解释,他知道他们的沉默一定是因为她。

  因为,哪怕现实梦中见过千次万次,他还是被此时的宗越所惊艳。

  他看见宗越提着剑,缓步向前,淡淡唤他:“少宗主。”

  这次他第一次见她穿宽袖长袍,略施粉黛,就连青丝也不似以往,精心梳过。

  谢亦好半会才从她容貌的冲击走出,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宗越露出淡淡一抹笑,“听闻少宗主在紫微峰宴客,宗越思念少宗主,忍不住过来看看。”

  听着周围打趣的声音,谢亦脸一红,上前道:“你不必如此。”

  宗越拿出手帕,淡淡地替谢亦拭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就在这郎情妾意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我看你不是思念谢少宗主,而是怕你谋害谢老宗主的事败露。”

  所有人诧异回首,就见蓬莱圣女怒气冲冲走上来,身后跟着几位胆怯的玄天宗弟子。

  “圣女这是何意?”宗越收起手帕,淡淡回首问道。

  苍瑶眸光复杂地看着宗越,心道:宗越,我是真心想放过你,是你自己不听劝。

  她定定心神,对谢颍道:“我和宗道友无话可说,若不是来的路上遇到这几位弟子,我真想不到宗道友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谢宗主,你若想知道发生什么,不如问我身后这几位银光峰弟子。”

  谢颍蹙眉,问那几名弟子道:“发生了何事?”

  那几名弟子扑通一声跪下:“宗主,老宗主,殁了。在他身边,发现了少宗主的不问情。我和几名师兄查探,确定老宗主身上的伤是不问情造成。”

  其中一位弟子跪着呈上不问情。

  谢颍身形一晃,眸光下意识看向谢亦身边的宗越。

  所有人都知道,玄天宗的少宗主为了逼迫其父答应他的婚事,效仿成载老祖,将不问情和宗越的普通玄级佩剑交换。

  宗越的神情依旧很淡,淡到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宗越,你还不解释?!”谢颍怒喝道。

  谢亦下意识将宗越护在身后:“父亲,这件事和宗道友是否有关还不知情。”

  “不知情?还不知情?谢亦,我看你是沉迷美色沉迷昏过头。”谢颍怒斥道,“不问情是你亲手交予她手中,如今出现在你爷爷的尸首身旁,我问她要句解释你都要拦着吗?”

  谢亦沉默低下头,半晌抬起头,笃定道:“父亲,这件事和宗道友绝无关系。”

  “不问情都出现在现场,你还说和她无关?”

  谢亦说道:“正是不问情在现场,我才笃定和宗道友无关。”

  谢亦继续说道:“父亲,你或许不知道宗道友,我却知道。以她的才智实力,要杀一个人,绝不会漏半点马脚。哪会明晃晃,将凶器痕迹留在现场。”

  苍瑶上前说道:“少宗主这是明晃晃的偏爱。少宗主以为宗越杀的是谁,宗越杀的是几百年前就已成名的谢老宗主。在场的所有尊者都不敢说一句,和老宗主对上在他身上不留一丝痕迹,少宗主倒信宗道友对上老宗主,可以做到如此。”

  谢亦低下头,半晌,说道:“是,就当我色`欲熏心,我信宗道友可以做到。我希望父亲能派人彻查,而不是仅凭在场的证据,三言两语断定此事和宗道友有关。”

  “我何时说不彻查?”谢颍暴怒打断他的话,“我这不是在问你的宗道友。宗越,我再问你一遍,谢亦的不问情,为何会出现我父亲身边?”

  宗越淡淡说道:“是我给老宗主的。”

  谢颍问道:“你为何要将剑给我父亲?”

  宗越道:“因为我想退婚,不问情是我和少宗主的定情之物,退婚自然要将不问情退回。”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

  宗越说道:“少宗主心悦我,我自然内心欢愉。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我并不爱少宗主。我想悔婚,但道侣大典的请柬早已被少宗主广发出去,我怕主动提退婚驳了少宗主面子,才在两日前,找老宗主商量,将不问情退回。”

  “玄天宗的少宗主想娶你,你竟然想退婚?”有人不可置信问。

  宗越自嘲一笑,“我也知道我说出此事离谱,高高在上的少宗主看上我一矜寡的散修,我却挑三炼四不肯与少宗主成婚。但我实在骗不了我自己,我的心中,还记挂着我那早逝的亡夫。”

  有不知情的修士小声问她的亡夫是谁,待旁人解释是扬刀山庄的大公子,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成钦佩。

  “十大门派的少主,钓一个都难,她居然钓两个?”

  后一个还是在她已经跟前一个成婚的前提下,坚持要她结为道侣。

  “不过这般容貌,将区区少宗主迷得神魂颠倒也不足为奇。”小声嘟囔后,他竟又补了句。

  在此时寂静无声的紫微峰前殿,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苍瑶忍不住看他一眼。

  那人立马噤声,讨好地朝苍瑶笑笑。

  宗越不为所动,抬起眼眸,问谢颍道:“不知谢宗主,对我这样的解释,是否满意?”

  谢颍问道:“你的意思,两日前,你就已经将不问情交给我父亲?”

  宗越说道:“是。”

  跪地的弟子插嘴道:“我们验过,老宗主的确死于两日前的晚上。”

  谢颍说道:“那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只是将不问情交予我父亲,而不是杀了他。”

  宗越淡淡说道:“我虽没证据证明我没有杀老宗主,但宗主不也没证据证据是我杀了老宗主。这事,难道不是谁主张谁举证?”

  谢颍沉默,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是,但兹事体大……”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道洪亮的声音:“谢宗主,若是我有证据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峻拔尊者背手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