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春,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门了。”苏鱼问在房间里的春春。

  春春挎着小包，哒哒哒跑出来：“姨姨，我好啦。”

  苏鱼牵起她的小手：“我们去赶集喽,看今天集市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们买回来做。”

  春春：“嗯。”

  陆绍宗离家之后，苏鱼带着春春过了好几天潇洒日子,今天又到了集市日,她们一个不用去学校给学生上课,另一个托儿所今天也放假，正好一块去玩。

  “小苏,你把春春也带去集市啊？”文淑真见到苏鱼牵着春春,笑着问。

  苏鱼点头,看着跟在文淑真后面的胜男：“嫂子，胜男也一块去吗？”

  “没有,我让她在家，她跟过去又没事情做，”文淑真说着,又看着胜男,“胜男,你听话，妈很快就回来。”

  胜男瘪着嘴委委屈屈控诉：“昨天你说好让我一块去赶集的,怎么今天又说话不算话？我能自己走路。”

  文淑真一愣，想到昨天她忙乱中应下的话，无奈地摇头：“行，那你一块去，不许喊买别的东西，要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胜男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妈你真好！”又三两步跳到春春面前，“春春，我们一块去集市玩！”

  春春点点小脑袋，抿着小嘴一笑。

  “苏阿姨，到集市我帮你带着春春，你尽管去买东西好了。”胜男笑嘻嘻跟苏鱼保证。

  苏鱼看春春不反对，点头笑：“那就谢谢胜男了，胜男真是太可靠了。”

  胜男摸着自己的板寸头直笑：“哈哈。”

  文淑真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小苏，你别夸她，你一夸她，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小孩子就是不能夸。”

  苏鱼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嫂子，我看胜男尾巴翘不起来，这孩子又不是那种顺杆爬的人，大家都知道你家胜男很懂事，说胜男就是贴心小棉袄。”

  这话不是苏鱼随便乱编的，莫嫂子她们都觉得胜男十分贴心，不提以前，只说最近文淑真和刘大娘刘爱美闹得僵硬，胜男每次都是站在文淑真这边帮她的，还有平常一些小事，更可见这一点。

  文淑真摇头：“她啊，要是哪天不调皮捣蛋，我更高兴。”

  苏鱼一笑，没有多说这个话题，转而问：“也不知道今天集市上有什么东西可以买。”

  文淑真：“你想买的东西应该都有，摊主们都是等到今天，才把好东西拿出来卖的，我们只管带上钱和票，到时候看到想买的直接买就行。”

  走在路上的文淑真很忙，因为她还要去叫其他嫂子一块去集市，省得有人忘了今天是赶集日，而且还要往家属院里面走，胜男自然是跟着文淑真帮忙叫人，苏鱼在半道上跟她们分开，带着春春先走。

  “小苏也来了。”家属院大门口处，一群嫂子们在说说笑笑，见到苏鱼，拉着她加入八卦群。

  然后，苏鱼又听了一耳朵东家长西家短，她竟然漏了这么多瓜没吃！今天补上来了。

  “小苏，你竟然不知道那黄同志已经跟张副团领证了？”有嫂子很是惊讶说。

  苏鱼摇头：“这事什么时候有的？我真不知道。”莫嫂子大笑，解释：“这事也是昨晚才有人知道，是张副团他母亲自己说出来的，传遍家属院也是今早的事情，小苏也只是晚一点知道而已，张副团跟黄同志已经离开部队，去黄同志的娘家走亲戚了，过几天两人回部队，黄同志住进家属院，也是我们军嫂的一员了。”

  “要我说，那黄同志实在狡猾，别的东西抓不到，干脆就把张副团牢牢抓在手心里，她肯定是个厉害性子，等着瞧吧，张副团家早晚要闹得鸡飞狗跳，张副团老娘可是把她两个孙子当成宝贝疙瘩护着，昨晚她可是很不高兴，说她不满意儿子给孙子找的后娘。”

  王嫂一脸兴奋，越说越来劲，“张副团他老娘不同意他娶黄同志，结果张副团早就把结婚申请打上去，上头批准了，那他老娘再不满，也不能让他们两个离婚，我听见张副团说，他跟黄同志处对象，闹得人人皆知，不娶黄同志就是耍流氓，是要被处分的，张副团老娘一听，都不敢吭声了，只能在家里摔摔打打表示自己不满意。”

  “黄同志还没进门，张家已经闹成这样，等她进门，那不是要闹得更厉害？我们呢，就等着看热闹吧。”

  “张副团应该挺喜欢黄同志的，这么快就帮她把事情办好了，还请假陪黄同志回娘家。”

  “黄同志年轻又漂亮，张副团比她大十来岁，两人就是老夫少妻，他能不喜欢？”王嫂一脸很懂的表情，又好一阵挤眉弄眼，“他前面那个长得——”

  “王嫂，死者为大。”

  王嫂撇撇嘴：“行，不用我说，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苏鱼听到胜男的嚷嚷声，转身一看：“文嫂子她们来了。”

  “好，那我们可以走了。”

  众人便不再继续讨论黄同志和张副团的事情，一个个说着集市，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热闹，这一路都不会闷。

  到了集市，苏鱼要去买东西，把春春交给胜男：“有什么事情来找我，知道吗，春春？”

  春春点头：“好。”

  胜男：“苏阿姨你放心吧，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绝对不会丢。”

  苏鱼：“行，交给胜男，阿姨放心。”

  因为这里有一个部队驻地，所以那些小偷小摸和人贩子都不敢过来这边，孩子们能撒开手脚玩儿，没什么可担心的。

  “泥鳅，昨天刚捉的大泥鳅，又新鲜又肥的大泥鳅，同志，要不要看看大泥鳅？”

  苏鱼一听泥鳅，立刻被喊住了，走去那个卖泥鳅的摊位一瞧，有一个大木桶，里面果然有好些条又长又肥的大泥鳅，时不时甩起零星水珠，她立刻抬头问：“大爷，你的泥鳅怎么买？”

  这一抬头，苏鱼觉得这位大爷很是眼熟，一回想，这不就是之前许虎母亲摊位旁边的那个大爷吗？

  “大爷，是你啊，真是巧了。”

  大爷也乐呵呵一笑，显然是想起苏鱼了：“同志，我这的泥鳅新鲜得很，刚捉的，昨晚滴了两滴油放在家里吐一晚上的泥，你买回家，再放它吐个半天一天的就能吃，大爷跟你说句实话，炸泥鳅确实好吃，但是费油，你家里要是有黑豆，就煮个泥鳅黑豆汤，这样煮出来的泥鳅不腥还很鲜美，我家里都是这么煮的。”

  苏鱼：“大爷，我会试一试的，我要三条。”

  大爷一听，顿时咧开嘴笑了：“好，你要哪三条，我给你挑出来放在小木桶里，等下次集市，你再把小木桶送回给我就成。”

  苏鱼看向大爷立刻拿出来的小木桶，这个小木桶还挺好看的，小巧玲珑，上面的提手也很方便人抓起来：“大爷，你卖泥鳅，还专门准备了木桶啊，你想得真周全。”

  大爷乐呵呵的把苏鱼选的三条泥鳅从大木桶里挖出来，放进小木桶，还在上面放了几片叶子：“自家用木头做的，拿过来也是想把泥鳅全部卖出去，不然也不方便，万一泥鳅半路上没气，肉就不鲜了。”

  “说起来，最近我还帮你们院里一些同志做了小飞机呢，现在啊，连我们大队里的小孩都喜欢玩这个小飞机，连隔壁大队的人都在打听，忙忙碌碌的，心里踏实。”因为高兴，大爷跟苏鱼唠嗑起来。

  苏鱼：“是吗？那大爷你是木匠？”

  大爷点头：“是，平时在家会帮人打家具，修修柜子什么的，现在儿子能帮忙，我来集市摆个摊位松松骨头，同志，虎子那边，应该没啥大事吧？”

  “没有大事，许虎同志应该很快就能从首都回来了。”苏鱼说道，她知道周巧曼已经坐火车南下回部队，要不了多久，周巧曼也就回来了。

  大爷笑着解释：“许丰那小子，说也说得不清楚，我就想多找几个人打听打听虎子的情况，虽然我们两家已经出了五服，但早先也是有同一个祖宗的，虎子爸也只留了他一个孩子。”

  许丰就是苏鱼的同事许老师。

  苏鱼跟大爷唠嗑一会儿，提着小木桶：“许大爷，下次集市我给你把木桶送回来。”

  许大爷摆摆手：“不急，我家里有木桶使呢。”

  苏鱼笑了，许大爷真是信得过她，也不怕她把木桶私吞了。

  这两天的肉有着落，苏鱼也不急着去买其他肉了，而是去买姜蒜这类需要用来的材料，期间她碰到春春胜男和丫丫三个小姑娘，然后手里装着泥鳅的小木桶就被换了人提着。

  胜男拍着小胸口：“苏阿姨你放心，我们保管把木桶里的泥鳅看好。”

  春春和丫丫一边盯着桶里吐泥的泥鳅，一边嗯嗯点头。

  苏鱼失笑：“好吧，不过你们帮我提着木桶，那就不能到处跑去玩了，毕竟不方便。”

  “没关系，我和丫丫已经带着春春逛了大半，剩下的可以慢慢下，或者下次再来，对吧，春春？”胜男现在对泥鳅的兴趣更大。

  春春也想帮忙看着泥鳅：“对，胜男姐姐，丫丫姐姐，我们去那边那颗大树下？”

  胜男丫丫：“好啊。”

  苏鱼见大树下很是阴凉，把手里其余东西放下：“那就拜托你们顺便帮我看这些东西啦，我去买一些鸡蛋。”

  三个小姑娘挥挥手，围着小木桶，蹲下观察泥鳅吐泥。

  这回苏鱼目标明确，直奔卖鸡蛋的摊位，一看到那拥挤的人群，顿时有点懵，买鸡蛋的人这么多吗？人群里抢购的还有不少熟悉的身影，王嫂，莫嫂子，文淑真……这些嫂子都在买鸡蛋。

  苏鱼眨眨眼，好奇地走上前，从吵吵嚷嚷的声音里依稀分辨出一些有用的话来，鸡蛋六分一个，个头特大，买十五个鸡蛋送一个蛋，买三十个鸡蛋送两个……

  原来集市上还有这样的推销手段？苏鱼很是惊奇，她来过集市几次，也逛了不少遍，还没哪个摊主这样推销自己的产品。

  苏鱼看了看那边人挤人，干脆不去挤，选择在旁边的摊位买三十个鸡蛋，价钱一样，个头都很大，就是没有送两个鸡蛋。

  摊主是个大娘，她细心给苏鱼装好鸡蛋，保证不会磕破，边瞅了眼那边的摊位：“同志，还是你有眼光，我家的鸡蛋都是鸡吃了蚯蚓虫子这些下的蛋，香得很，这周大也真是的，偏想出这么个破主意，还送两个鸡蛋，那能赚什么？”

  竟然是周大？

  苏鱼很是惊讶：“大娘，你跟那摊主认识？”

  大娘撇撇嘴：“同一个大队的，可不就是认识么，你应该也晓得，周大就是之前集市上打了人的那个，赔了好多钱，所以周大现在见天就瞎捉摸怎么赚钱呢，他那些鸡蛋，就是从大山那边的大队弄来的，周大他媳妇就是那大山里头娶的，周大说是帮他媳妇亲戚卖鸡蛋呢。”

  苏鱼看了看大娘摊位上还剩不少的鸡蛋，以这个数量，这位大娘很可能也是“帮亲戚卖鸡蛋”，如果是自己家的，肯定不会有数量这么大的鸡蛋，毕竟现在每家每户养鸡的数量也是有严格限制的，就算那几只鸡一天下两只蛋也下不了这么多。

  说不定今天这个大娘的鸡蛋卖不完，只能送到公社收购站，苏鱼曾经陪着苏阿奶去公社收购站卖鸡蛋，收购站收鸡蛋一般是三四分一个，跟集市这边卖六分一个完全不能比，不送到收购站，鸡蛋也不能放太久，拿回家自己吃更是不舍得，最终还是要送到收购站，大娘少赚了钱，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同志，你还要不要买些鸡蛋？三十个鸡蛋，几天就能吃完，多买一些？”大娘劝苏鱼买鸡蛋，因为苏鱼一看穿着就知道是个兜里有钱的。

  苏鱼摇头：“三十个够我们家吃一段时间了。”苏鱼每次都不会买太多蛋，放久了蛋不新鲜，现在又没有冰箱，她宁愿多买几次，也要吃新鲜蛋。

  大娘很失望，只能去招揽其他客人。

  苏鱼提着篮子，望着少了一些人的周大的摊位，仍然是一堵人墙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她却能听清周大的声音了——

  “来啊来啊，卖鸡蛋！你们买十五个蛋送一个，买三十个……大家快来瞧瞧，过了今天就不送了……”周大有力兴奋的声音不断循环回响。

  “小苏！”莫嫂子从人墙中被挤出来，喘着粗气，“你要不要买鸡蛋？买三十个送两个蛋！”

  苏鱼见莫嫂子满头大汗，便说：“嫂子，你擦擦汗，我已经买好鸡蛋，就不进去跟人挤了。”

  莫嫂子随便擦擦汗：“不是很挤吧，挤一挤，很快能买到，周大跟他媳妇两个人手脚利索，而且他们两个孩子也在边上看着，就是挤一会儿，会出一身汗，主要还是能白得两个大鸡蛋，你瞧瞧，这些鸡蛋又大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吃虫子长大的鸡下的蛋。”

  苏鱼扫了一眼：“确实，看着个头很足，嫂子，我们先离开这边吧，太多人了，免得一不小心碰到。”

  莫嫂子头上的汗还在不断往下流：“你真不买周大家的鸡蛋？”

  “不买，我都已经买好蛋了。”

  莫嫂子只能遗憾摇头，跟着苏鱼走去大树下，春春她们三个小姑娘还盯着木桶里的泥鳅看。

  “小苏，两个鸡蛋，就是一毛二分，买到就是赚到，你不买，太可惜了，下回没有这样的好事。”莫嫂子还是为苏鱼可惜。

  苏鱼却笑：“下回赶集，要是没有意外，周大肯定还会这样卖鸡蛋。”

  莫嫂子：“下回还有？你这么肯定？”

  苏鱼：“嫂子，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周大他们这样在集市上卖东西，是被准许的，不是投机倒把吧？”

  “不是。”莫嫂子摇头，集市就是让农民把自家多余的东西拿来集上卖给有需要的人，这是上头允许的，一开始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卖自家的东西，后来，慢慢有人帮亲戚一块卖，习惯成自然，来集市的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点，没有人追究这个“亲戚”到底是不是真“亲戚”，但帮亲戚卖东西也不能无限多，有一条线划在所有摊主面前，没有人敢去碰。

  苏鱼问：“周大卖的鸡蛋多，但应该也不是很多吧？”

  莫嫂子点头：“就两大筐鸡蛋，不多，我买的时候，有一筐鸡蛋已经卖完了。”

  苏鱼：“嫂子，你就等着下次集市买周大家的鸡蛋吧。”

  莫嫂子脑子转得也快，很快就明白周大那一套话了，摇头直笑：“虽然周大说没有下回，这是骗人，但下回他要是还这样卖鸡蛋，我肯定还会去抢他家的鸡蛋，小苏，你下回跟在嫂子后面，一定能挤进去买鸡蛋，能赚一毛两分呢，我多买几回鸡蛋，省下来的钱能去割一斤猪肉吃。”十分精打细算了。

  苏鱼：“……”她不由问自己，难道是她太不节俭了？

  但一毛两分，能买十颗硬糖，好像下回确实应该在周大这里买鸡蛋？

  “嫂子，下次赶集，我们早点来？”苏鱼道，明明知道是套路，但只能上这个套路了。

  莫嫂子拍拍苏鱼：“好啊，早点来，把那一毛两分赚了。”

  等苏鱼跟其他嫂子碰头，发现她们一个个都在周大那买了鸡蛋，王嫂更是夸张，直接买了六十个鸡蛋。

  “我赚了两毛四分，四个大鸡蛋，真是赚大了！”王嫂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