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诸于神不如问诸于人，我曾见愚民供奉妖魔，只感叹人跪的久了，腰杆弯了，如今看来，我的方法错了。”

  他沉默片刻，道：“人之所以问神，是因为未开灵智，是因为从习俗到民生到世界的框架，皆是问神，妖龙各地修建神龛，让属下满足凡民需求，得信仰，再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奴，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与时间。”

  “他是在改变人内心的潜意识，要想摒除奴性，便需要改变世人心中对神的看法，改变人心中的错误，推倒他们心中的诸神，不是任何事都需要神，不是事事求神，神能做到的人也能做到，要想破神，便让人人都成神，不是成为神祇，而是拥有神的伟力。”

  他看向江鸿教导孩童，那些孩童学的认真，他们还小，被神学侵染不深，属于内心求知的阶段，如今黄头村不许出门，大人都在家中，短时间也没有口粮的不够的情况，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眼里满是欣喜，只有黄狐和炳元公在远处皱眉，觉得揪心，因为若是人强大起来，便不再需要他这个山老爷了。

  若人比他强大，他便需要叫别人老爷了。

  人们求神，不过是为了风调雨顺，庄稼丰收，若是他们自己便能根据季节行风布雨，便不再需要信神。

  所以要想底层不愚昧，让奴性消失，便需要开民智，传道法，让底层人民自己强大，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了本事，他们才能走出去，走出山去往别的山峰，见识别的风景，建立贸易，享受不同的风土人情，一旦达成便可四通八达，水陆双通，双方富裕，不再求神拜佛。

  苏蛮能接受各凭本事，人强大起来，妖怪吃人，人吃妖怪，各凭本事便可，打不过你吃了我，怪我学艺不精，而不是在天生便注定成为食粮。

  然而民众跪下去太久了，想站起来便很难，那些听封的族落，以为自己占有一席之地，便会是最大的阻碍，他们从中得利，不会容人破坏。

  有些人跪久了，看到妖魔便跪地呼唤老爷，有的人同妖魔一路久了，便认为自己也是妖魔，乐得别人跪地唤他老爷。更有甚者，把自己当做食粮还乐在其中，甘愿一死，美其名曰活在神圣体内，得了长生大道！

  不过如今是一个好的开头。

  他走向炳元公与黄狐皓白元，笑道：“两位有些怅然所失的感觉，是怕他们强大起来便不需要你们了？”

  “你们错了，只要你们维持现状，你们在他们眼里的形象越愈发高大，人强大了，其信仰也随着强大，有恩之人自当铭记，到那时你便是他们心中真正的神圣，为祁东陵之神，得神身，而不是泥巴塑的石像，便是真神。”

  黄狐与炳元，蜚元，三脸惊喜，幻想有一天，能成为所谓神圣，他们自己清楚，自己不过山中精怪罢了，哪里是山神，若是真能成神，什么都值了！

  “苏公见解远大，胜过我们良多，多谢指点。”

  转头他们又唏嘘，不知为何苏蛮会与龙祖倒戈相向，传闻苏蛮传功于世，可谓除了龙祖，功德无二，如此必然是神下第一人。

  去爱人才，怎么会下令围杀呢？

  不过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敢动手，先死自己。

  苏蛮有些高兴，炼妖鼎失了斗志，罗睺也无心争斗，郭立走了，本来低沉的心又活络起来，所以好事接连，封灵秀醒来一定会跟自己一起，踏前路荆棘！

  两天后，封灵秀与九牝同时醒来，九牝出了炼妖鼎，身躯变化成一个女子。

  村里人暗道可惜，长得还算眉清目秀，还比普通汉子高半个头，就可惜是个瘸子。

  九牝有些惧怕苏蛮如今的模样，这个模样让他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

  她走两步，只觉得脚下虚浮，奇怪道：“我怎么有种虚弱感，有种失血过多的感觉！”

  罗睺欲言又止，苏蛮脸色一变，内心忐忑，好在罗睺还算义气。

  苏蛮脸色有些红，不去看九牝，生怕露馅。

  封灵秀醒来，只觉得后怕，然后便发现自己聋了，脸色惨白，好在苏蛮真元涌入，让他耳内肉芽新生，恢复听觉。

  然后苏蛮眼里露出希冀，看着封灵秀。

  罗睺他们都被深渊天庭吓住了，不随自己一路了，苏蛮表面没说什么，内心还是有怨气，希望有人同自己一路做个伴。

  封灵秀醒来，看到苏蛮露出疑惑，心想这小孩儿是谁，直到看出苏蛮的影子，他怪叫一声，一拍身下箱子，箱子蹭的站起来，背着他啪塔啪塔跑的飞快。

  苏蛮脸上一变，有些失落，但还是小脚一蹬，跳上房顶，速度比箱子还要快，踩着黄头村房屋一路瓦片飞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超了箱子，一跃而起落于前方。

  “苏国师，天武皇帝尚未在此界站稳跟脚，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助他站稳跟脚才对！”

  苏蛮愣了愣，奇怪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封灵秀作为封沃皇帝，好机关术，长年关着自己，脸很白，身体也柔弱，像个书生。

  如今他脸色更白，急忙抬手打断：“不必说，不用说，无需多言，苏国师，我懂你！”

  苏蛮脸上一喜，道：“你懂我！”

  “对，我懂你，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让真武世界之人先安稳才对，还有那血肉深渊，我们从此地出来，血肉深渊在附近定有入口，小心才是！”

  封灵秀说的不无道理，让苏蛮也是眼前一亮，真武世界不信鬼神，正是最大的基数，天武国以练体为尊，崇武弃文，若是学了神通，便远超同境界，是一批庞大的力量。

  况且自己作为天武国师，是因为我天武皇帝有相同理念才答应的，既然里面相同，便是自己的同路人了！

  如此想来，苏蛮脸上浮现笑容，确实该先找天武皇帝谈一谈。

  不过说起血肉深渊，他们落于祁东陵，血肉深渊难道有入口在祁东陵，若是如此，古神是否会被侵蚀，是将血肉带回来，还是被血肉拖入深渊？

  还得去打探一番，不过封灵秀暂时不能放走，自己还需要他格物自己的脑袋。

  封灵秀是实在不想跟苏蛮一路了，他如今对苏蛮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实在是在这人身边，太惊险了，想起经过的事就觉得后怕，那血肉神祇蠕动，想起来就觉得胃里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