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

  无面人脸上符文裂开一条缝隙，他身前有一口棺材，而棺材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扎着两个麻花辫，光着脚丫子坐在棺材上，小脚不停晃荡，手撑在棺材板上，仰着头看向天。

  然而她的天，只有井口大小。

  她望向井外的天空，眼里露出追忆之色。

  无面人不停地在她耳边诉说苏蛮的恶行，地之娘娘呆呆的望着上方，无心听他念叨。

  少女打断他说道：“我感受到庞大的香火供奉之力，在往东方去。”

  无面人停顿住，不再埋怨苏蛮，说道：“归墟妖怪众多，可以说各类妖魔满天跑，这些妖怪为祸乡野，妖龙便改了法子，致力于收编，将他们笼络过去，效仿周天封神，封了山神河神之类的神职，为他打理山河。”

  “这一招实在是妙，那些生的好的妖魔，吃了甜头沾了荤腥，便不允许别的小妖小怪染指，管辖一方妖怪不说，自己还做了一方土皇帝。”

  “加上妖龙这两年下令妖鼠四处修缮自己的神像，到处建立神龛，凡民被玩弄还感恩戴德，既有香火又解决了归墟妖魔遍地的混乱景象。”

  “再者，妖龙迁徙凡民开垦荒地，供他们生育，每年出生不知多少新生儿，上至星君，节度使，下至山神土地，为凡民开路，他们如此勤恳，便是为了日后一劳永逸，永远的有韭菜吃。”

  “不得不说，妖龙这一招，很高明，他立了不少人族为高位，这些人吧，已然被时代熏陶，身居高位利欲熏心，残害同族。”

  “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们杀起同族来，不知有多开心，因为自己得了好处。”

  少女皱起眉头，停止晃动，轻声道：“重回古神时代，可是神只有妖龙一个，在他恢复完整后，第一件事一定是，杀旧神！”

  “他不会允许更强大的生灵凌驾在他之上。”

  无面人点头：“没错，所以大人，我们应该早做打算了。”

  少女叹息一声，收脚踩在棺材板上站了起来，说道：“妖龙这厮，也算得上雄才伟略了，就是太贪心了，只准自己吃肉，吃完还把汤扬了。”

  无面人点头，以缝隙为嘴巴，语气有些佩服道：“是一个妙人儿，很聪明。”

  “以虚假的好处笼络了凡民，凡民心甘情愿，若是形成大势，比古神时代更为稳固。”

  少女在棺材上来回走动，无面人继续道：“上次那阴差来过，想借娘娘的生死卷书，查两个人。”

  少女顿住，冷笑道：“上次他来，带来了苏蛮扰的我头疼，这次还要查阅两个人，他以为他是谁？一条第九山的狗罢了，敢问我借生死书？”

  无面人嘿嘿一笑：“娘娘放心，我拧断了他的脖子，吓得他屁滚尿流的，划着船说是回第九山去。”

  少女笑道：“无需理会，一条丧家之犬罢了，第九山早就想侵蚀归墟阴间，想阴兵渡河过来，可惜有鬼河拦截，阴兵过不来的。”

  他们还不知道，地府鬼河已经被苏蛮收走，连着水下的真神骨也破碎了，镇魂魂更是被拐走。

  地府上下一条心，将此事掩藏的十分好，鬼河之水，谁敢没事去打探，一点鬼河水就要你性命。

  “苏蛮这人，大人想怎么解决。”

  少女沉思，片刻后抬起头道：“也是奇怪，这人活了这么久，如此怪物，实力却低的可怜，他的实力去哪里了？”

  “算了，我和他签订了后土条约，我不方便试探他，他的事就不管吧，随他折腾，我们要早做准备，你带着我的封神令，去见一个人，他会对妖龙感兴趣的。”

  少女抬手扔出一块玉牌，上写着周天二字，无面人急忙接住，弯腰后退。

  而另一边，山路上行走着两道身影，是一对童男童女，他们穿着大红衣服，往山里面走去。

  阿娘说，山里面有神仙，需要座下仙童，遂选一对金童玉女，前去服侍，童男童女眼中欢喜，仙人放下一块古怪石头，能得响应便有仙人资质。

  他们本生的苦，还时常被欺负，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招苦命人，前些日子母亲为了保护他们还被打的吐血，如今卧病不起，等待二人得道，解苦病折磨。

  如今苦尽甘来，此去成仙，家中阿娘且等待，待孩儿成仙日，护母亲周全。

  他们沿着小路一路往前，前方有白雾缭绕，仙气飘飘，上有神城悬浮半空，楼阁若隐。

  两人欣喜跑去，立刻见仙山之上有白发仙人手持拂尘迎接他们。

  他们小腿大迈跑上前去，仙人伸手来，抚摸他们的额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所谓金童玉女满眼欢喜，脑海里想的都是日后美好，可转瞬间，他们的眼里从欢喜化作恐惧，他们的眼前出现两张大口，将他们吞了去。

  神城仙山竟消退，那大口吞了两孩童后竟变化成孩童的模样。

  “纯灵体质，想不到这么快便寻到了。”男童开口说道。

  女童叹息一声，道：“混，我们不要去争了好吗。”

  男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两人竟是天之和混，两人被苏蛮赶走，混需要寻找好的躯体，又怕妖龙察觉他们的存在，便杀了此地山神，佯装成神仙模样，骗此地凡民自己上钩，这样便不会引起妖龙注意。

  混的目光格外冰冷，天之娘娘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说道：“我脑海里有些许片段，孩子们死前，一心想报答母亲养育之恩，我去去便回。”

  天之说完，鼓动法力，轻飘飘往山外飞去，混小腿一迈，快步跟上，跑着跑着速度越来越快，方才还是凡躯，短短时间便奔若雷电，如影随形，他再跑动，竟而跑上天去，与天之并肩而行。

  两人来到山外村庄中，众人见他们从天而降，不少人眼里艳羡，纷纷说道孩子他娘生了一对好儿女。

  几个孩子穿的好些，看到两孩童，眼里露出恐惧，不断往人堆里挤，生怕被看见，这几人便是经常欺负他们的人，混和天之看到了，却不认识，露出笑容来，大步向脑海中的家走去。

  “奇怪，洪娃子居然对我笑，似乎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的好，不认识的好，我们打了他，害了她母亲，还生怕他报复，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那我们后面欺负谁家？”

  “我不欺负了，我有些怕！”

  有孩童想退出，却被呵斥，其中一人说道：“学坏容易学好难，我们若是学坏，你不需要学好！”

  混和天之很快回到家中，这家是泥墙，家徒四壁，家中有一妇人，头发杂乱，身上满是泥垢她躺在床上，嘴唇发白，见儿女归来，露出笑容，挣扎着起来要给二人做饭吃。

  外面堆满了人，都想看这对童女得神仙造化后的模样，立刻有不少人家送来粮食和生肉，他们接过来，推到妇女身前，妇女满是欣慰，可看着看着，她便露出惊恐之色，一把将男孩推开，惊恐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自己的儿女，妇女最熟悉不过，两人的眼神带着邪气，没有往日的童真，不会是她的儿女，而自己的儿女呢，她不敢想，顿时眼里失了神，有些疯癫起来。

  混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笑着脸走到门前关上门，再打开时，妇女木然的坐在床前，混上前搀扶她，回头对村里的人说道：“我带母亲去享福，各位叔伯们且让一让。”

  他们带着妇女离开，惹得众人羡慕。

  混和天之带着妇女飞走，离得远些，混将妇女扔了去。

  “这女子身染重疾，与其苟延残喘苦命生活，不如往生极乐，我们做了好事，今日又行好事，功德无量也，走吧。”

  天之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她自己本身便不是好人，心中有不忍又如何，她依然做了，况且她自己都数不清，害死过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