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集市见闻二

  走进仓鸮的商铺，首先闯入眼帘的，是立在房间中央的弧形柜台，其次就是钉在墙上的金属货架。

  三面墙壁都被货架占满。

  每面货架都有十多层，直抵屋顶。

  层间分出不同的方格，内置大小不一的透明器皿。货架之间横过数条金属杆，杆上垂下成排的绳索，绳索下端结成环套和网兜，吊挂着体积更大的容器。

  有的器皿是敞口，里面装有土壤，栽种单株变异植物。这种变异植物相对温驯，一般情况下，不会突然发难，给仓鸮和卖家造成麻烦

  危险的种类则被装入封闭的器皿。

  器皿内充满淡绿色药剂，泛着微光，琥珀一般。

  在药剂的作用下，变异植物陷入休眠，发生意外的概率被减到最低。

  如果有原生种走进商铺，表示愿意购买，仓鸮首先会取来样本，当面介绍异植的特性，确保对方了解变异植物的危险程度，然后才会开出合适的价钱。

  亚斯和亚兰外出捕猎，留在商铺中的是一只雌性仓鸮。

  见到走进来的齐乐和莫兰，仓鸮妹子从柜台后起身，十分自然的招呼两人。

  “我们要购买变异植物，有毒那种。”齐乐仰头看向莫兰，见绿妹子已经盯着货架不放，又补充一句，“越毒越好。”

  “有毒异植？”

  听到这个要求，仓鸮妹子想了片刻，转身走向左侧货架，从顶层取下七八个植物样本，整齐摆在柜台上。又解下三个吊挂在屋顶的长颈瓶，逐一向莫兰和齐乐展示。

  “这些都是最近找到的种类。”

  仓鸮妹子推出两只扁圆的容器，里面装有绿色的“圆球”。细看会发现，是缠绕在一起的细长根须。

  “这几种变异草，根茎含有毒素，沾到伤口会让人感到极度痛苦，严重的将会致命。叶片可以解毒，含在嘴里就行。不过，他们本身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并且是成群生长，采集很不容易。”

  翻译过来，价钱不低、

  猫爸看向莫兰，绿妹子点头。

  猫爸立即明白，只要符合要求，价钱不是问题。

  仓鸮妹子将变异草放到一边，手指移向一只罐状的容器，里面盘绕三根细长的荆棘，被药剂包裹，透出微暗的色泽。

  “这种变异荆棘是亚斯在外出捕猎时发现的。”仓鸮妹子点点瓶身，里面的荆棘迅速做出反应，尖锐的刺根根立起，顶端泛着寒光。

  “这种荆棘依靠有毒的异植和异兽提供养分。是迄今为止，我们采集的异植中，最毒的种类。”

  仓鸮妹子轻轻敲击容器，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荆棘的反应更加剧烈，尖刺竟然脱离植株，接连射向容器壁。

  荆棘都是成片生长。

  可以想见，在野外采集这种异植有多困难。

  “亚斯配制的药剂，对这种荆棘没有太大作用。只能增加器皿的厚度，避免出现意外。”

  齐乐爪下用力，从地上跃起，落到柜台上，看着瓶中的荆棘，目光中满是惊奇。甚至还想伸爪碰一碰。

  仓鸮妹子非但没有阻止，还从货架上取出三只扁平的长盒，告诉齐乐，这种攻击性更高，更加有趣。

  “幼崽最喜欢玩。”

  猫爸维持举爪的姿势，满头黑线。

  抬头看看仓鸮妹子，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以猛禽的寿命而言，他的年龄的确和只幼崽没什么区别。

  为保存样品，仓鸮参考变异蘑菇的种植办法，研发出独特的药剂，不需要土壤，变异植物照样可以存活。

  药剂之外，容器同样重要。

  仓鸮试验过很多种，最终选定一种蚌类贝壳。

  齐乐见到过这种海蚌，最小的，直径也超过一米。如果不被捕食者抓获，可以无限制生长下去，聚集起来，形成一座小岛都有可能。

  变异海蚌的肉很好吃，是海蛇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海蚌的壳没有多大用处，基本都被丢弃。

  在海蛇生活的海域，除了海兽的骨骼，最多的就是海蚌壳。堆积在一起，受海水冲刷，逐渐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般。

  海洋生物从不在这种海蚌上寄生。

  让海龟头疼的海藻，遇到这些蚌壳都要绕道。

  不是海蛇性情孤僻，不喜欢他人造访自己的领地，海龟肯定乐于敦亲睦邻，时常串门，和海蛇畅谈一下捕猎心得，顺便清理一下背壳和前肢上的藻类问题。

  偶尔出现一次，海蛇表示：我们吃海兽，你喜欢吃水母，没得谈好吗？海龟摆摆前肢，阐明他是杂食，大家很可以谈。

  海蛇除了无语，也只能是无语。

  猛禽寻找制作容器的材料时，齐乐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海蛇送他的海蚌。这种透明牢固，还能让藻类绕道的材料，百分百符合要求。

  事实证明，猫爸的设想果真没错。

  看到海蚌壳，猛禽大喜过望，请齐乐给海蛇带话，希望能大量购买这些贝壳，打磨过的更好。

  “我们可以付晶核，异兽肉也可以。”

  送上门的买卖，海蛇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乎，不吃饭就喜欢找个海底岩洞团着，没事压根不乐意动的海蛇，全被首领发动起来，清理海底“垃圾”，制造盛装植物的器皿，大批量出售。

  无本的买卖，不赚的傻子！

  作为中间人，齐乐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偶尔提了一句，竟然能促使海蛇一脚踏进制造业。

  随着名声传出去，有意购买贝壳制品的种群不断增多。不少原生种天性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些贝壳正好用来装饰新家，吸引配偶。

  需求的数量多了，海蛇的生意越做越大。

  海蛇不耐烦和买家打交道，干脆将打磨出的产品交给齐乐，委托他代为出售。

  齐乐考虑之后，觉得比起自己，猛禽更适合经营该类商品。

  经过一番磋商，海蛇和猛禽达成长期合作。

  猛禽从海蛇手中购买贝壳制品，一部分自己用，另一部分对外出售，能额外赚取一笔利润；海蛇既能赚钱，又能免去和更多陌生人打交道，称得上是一场双赢。

  听完仓鸮妹子的介绍，莫兰挑出几种异植，逐一询问价格。

  艾希利亚站在莫兰身边，拿起一只半圆形器皿，里面是一株类似铃兰的植物。

  由于药剂的关系，异植进入休眠状态，看起来很无害。但齐乐清楚记得，变异蒲铃兰的杀伤力非同一般，专门以大型异兽为养料，被花瓣黏住，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休想轻易脱身。

  “飞燕草价值十支初级药剂。”仓鸮妹子拿起一株茎叶翠绿，开有蓝色花朵的植物，对莫兰说道，“价格虽然高，但整株含有剧毒，吃下任何一个部分都会致命。只采集花朵的话，能生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变异铃兰，叶子的毒性最大，同样价值十支初级药剂。”

  “这种是凤仙花和牵牛花的变异体，毒性不是最强，却可以让人产生幻觉，没有解毒剂，状态会持续很长时间。价值是飞燕草的一半。”

  仓鸮妹子每介绍一种，莫兰的眼睛就亮上一分。

  这样的价格，远远低于她的心理价位。

  毕竟仓鸮出售的不是处理过的材料，而是成活的异植。异植都长有晶核，哪怕能量再少，也值得付出价钱！

  等仓鸮妹子说完，莫兰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打开空间纽，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剂，表示这几种她都要！

  “全部？”仓鸮妹子面露惊讶。

  “全部！”

  艾希利亚对有毒植物不感兴趣，不想白来一趟，特地询问仓鸮妹子，买下两三种原产于蓝星的变异水果。

  其中一种形似人参果，只是个头比齐乐认知中的要大上几倍。表皮呈翠绿色，上面有数条鲜红的纹路，也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这种果子味道不错。”艾希利亚吃下一颗，将余下的扔给奥伦和莱亚，“尝尝看。”

  莱亚捧着植物样本，实在腾不出手来，眼见果子飞到面前，是奥伦帮忙接住。

  艾希利亚挑了下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拿起一颗形似草莓，个头却超过两个巴掌的水果，咔嚓一口咬下去，甜美的汁液溢出，淡色的嘴唇都被染红。

  面对艾希利亚的眼神，奥伦僵硬两秒，干脆破罐子破摔，帮莱亚抱起器皿，放到商铺正中的柜台上。

  这种情况下，解释就是掩饰，解释越多就会抹得越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莱亚摇摇头，同样没说什么，放下器皿之后，拿起艾希利亚抛来的果子，三两口吃完，向妹子道谢：“味道很不错。”

  在商铺停留期间，莫兰花费最多，买下十多种有毒植物。艾希利亚尝过七八种果子，对其中两种特别感兴趣，一口气买了不少。

  莱亚对培养变异植物很是着迷，只要是没见过的种类，他都想买下一些。

  秉持着诚信经营的原则，仓鸮妹子提前说明，他选定的变异植物，有三种无法大规模种植，其中之一更无法和其他异植共存，只能单株生长。

  “不能共存？”莱亚诧异道。

  “是的，我可以为你演示。”仓鸮妹子说完，朝商铺二楼叫了一声。伴随一阵吵闹声，几只小仓鸮扑扇着翅膀飞下来。

  “你们看着商铺，有事情不能解决，就去找隔壁的金雕。”

  小仓鸮乖巧点头，各自落在柜台两侧的支架上，舒展一下翅膀，睁着大眼睛，等着买家上门。

  “和我来。”

  仓鸮妹子在前引路，几人来到商铺后的一块空地。

  “站在这里，不要向前。”

  仓鸮妹子示意几人停留在几步外，单手成拳，猛然击在地面。

  两拳之后，泥土皲裂，碎石陷落，现出深达半米的土坑。

  仓鸮妹子捧着装有变异植物的器皿，飞到陷坑顶部，随后打开透明的盒盖，将药剂和休眠的变异植物一起倒下。

  在接触到土壤的刹那，貌似无害的黄色小花开始疯长，很快高至数米，花瓣变成锋利的锯齿，花蕊好似钢针，根根直立，顶部散发幽幽蓝光，明显带有毒素。

  仓鸮妹子又打开五只器皿，将几株普通的变异植物倒进陷坑。

  接触土壤之后，变异植物同样开始生长，然而，没长到半米，就被从土里拱出的粗壮根茎牢牢缠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看到这一幕，齐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被卷住的变异植物中，有两株是松鼠培养的藤蔓。

  据他所知，这种变异植物不是松鼠的对手，对上其他异兽和异植，战斗力绝对不低。现如今，却是全无招架之力，没来及反抗就被秒杀？

  “这种变异植物长在悬崖上。”

  仓鸮妹子取出一支药剂，倒在巨大的变异花上。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庞然大物，如同喝醉了酒，花瓣一片片包拢，体积不断缩小，很快又变成巴掌大小的花苞，被妹子装入器皿。

  “由于生存环境恶劣，他会吃掉能捕获的所有食物，无论异兽还是异植，甚至是同类。”说到这里，仓鸮妹子看向莱亚，认真道，“所以，这种变异植物无法和其他异植共存，否则会造成不小的麻烦。并且由于采集困难，价格很高。”

  “我明白。”

  莱亚没有改变主意，给出仓鸮要求的药剂，接过装有异植的器皿，看着安静休眠的小花，愈发感到着迷。

  离开仓鸮的商铺后，齐乐又带几人去看了异兽和海产。

  知道这些商铺可以兑换晶核，并且价格十分优惠，妹子和少年恨不能掏空空间纽，后悔没有多带药剂，哪怕是一支也好！

  离开商铺后，齐乐带几人走过集市中的地摊。

  这里的商品很杂，质量参差不齐，价格也是有高有低，十分考验眼力和经验。每过一处，莫兰和艾希利亚都会停下来，在摊位前盘桓一段时间。

  落在几人身上的视线从不曾减少，两个妹子毫不在意，总是能淡定处之，泰然自若。

  齐乐看得好奇，莫兰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在基地时，指挥官和你都不介意，怎么反倒对我们感到奇怪？”

  嗯？

  齐乐歪了下脑袋，明白绿妹子在暗示什么，直接石化当场。

  解除石化状态之后，齐乐带四人走过刺猬的烧烤摊，恰好遇到一群小刺猬和小豪猪在玩团球游戏。

  几只小鼹鼠在一旁举着爪子鼓劲，不时从肚皮上的褶里掏出一块肉干，自己吃一半，另一半递给身边的小伙伴。

  发现异族迎面走来，小鼹鼠立刻四散，瞬间跑得不见踪影。

  小刺猬继续团成球，骨碌几圈，翻滚到长辈身后。

  小豪猪抖动身上的长刺，警告对方不要靠近，否则后果自负。有两只年纪稍大的小豪猪跃跃欲试，准备发起攻击。

  齐乐对着摊位后的刺猬和豪猪挥挥爪子，后者朝他点头，把孩子叫回来，翻过肚皮拍两下。

  “不许淘气。”

  豪猪全身带刺，长辈要教育，不能打屁股，只能拍肚皮。

  换成小刺猬，这样的方式一样适用。

  莫兰取出能量矿石，买走烧烤摊上的一条兽腿。艾希利亚对几种植物调料很感兴趣，翻过空间纽，换走一大把。

  刺猬和豪猪互相看看，只觉得异族果真奇怪。

  猫爸丝毫不感到意外。

  芥末味的珈蓝草当主食，生啃几把茴香薄荷又算得了什么。

  离开刺猬的烧烤摊，齐乐又带几人去了小猫的商铺。

  商铺中正是最忙的时候。

  店内人挤人，喧闹声不绝于耳。

  小猫和小猞猁忙得脚不沾地，几乎要炸毛。看到齐乐出现，小猫立刻“喵”了一声。

  “不用过来！”猫爸对着儿子摇头，摆摆爪子，又带四人离开商铺。

  “前面是原生蚁的商铺。”齐乐指向几座尖塔形建筑。

  相比集市中的其他商铺，这里明显安静许多。并非没有客流，只是大家都是有志一同，买完东西就走，绝不多停留，也从不提高声音说话。

  “他们主要卖什么？”

  “有什么卖什么。”

  “没有固定的商品种类？”

  “没有。”

  见几人面露不解，齐乐解释道：“蚁群经常在外捕猎，搜集变异植物。找到什么，商铺中就会出售什么，并没有限定的种类。有时抓到少见的异兽，也会像猛禽一样，在集市中公开拍卖。”

  几人点点头，面露恍然。

  “要不要过去看看？”齐乐问道。

  两个妹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

  至于奥伦和莱亚的意见，不重要。

  正向商铺走时，奥伦的通讯器突然闪烁蓝光，看到发来讯息的是谁，奥伦停下脚步，神情微动。

  “怎么？”莱亚问道。

  “我的母亲。”奥伦说道。

  “议长夫人？”艾希利亚看过来，“是母星的消息？”

  “应该是的。”奥伦点头。母亲发来通讯，想必是很重要的消息，但要在这里接通，明显不合适。

  看出他的迟疑，齐乐甩甩尾巴，说道：“和我来。”

  几人中途转向，绕过原生蚁租赁的尖塔，来到位于集市西侧的出口。

  除了一队黑蜘蛛巡逻走过，暂时没看到其他原生种。

  奥伦向齐乐道谢，走到一株乔木下，接通讯号。

  猫爸蹲坐在原地，前爪并拢，尾巴卷到身前，看向表情凝重的奥伦和莱亚，又扫过环抱双臂，和莫兰低声交谈的艾希利亚，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双眼微微眯起。

  如果是希雅尔，他有疑问，可以直接提出。

  可惜船长大人不在。

  即使十分好奇，也不能轻易开口。

  “之前审判庭宣告，又有两项罪名成立。”芙丝塔的话十分简短，传递的信息却十分重要，“根据联盟法典，流放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母星上已经开始混乱。”

  “有消息证实，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都在调集军队。关于第三氏族，我不清楚，但第一氏族的家族舰队的确在暗中集结。”

  “第一氏族的家族附属星遭到袭击，线索指向第三氏族和海盗。无论背后是谁在推动，就氏族内部会议，双方不可能再结盟。”

  “第一氏族内部产生分歧，意见很不统一。但超过一半的人准备放弃赫提。”

  芙丝塔和希雅尔同在母星，为避免引起怀疑，仍需要通过奥伦传递消息。

  母子俩说话时，莱亚始终站在距离奥伦三步远的地方，捧着新买到的变异植物，认真的观察。

  通讯结束后，奥伦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搓了搓脸颊，对其余三人说道：“我们需要尽快返回基地。”

  莱亚收起植物，没有多言。

  莫兰和艾希利亚停止交谈，也没有提出异议。

  临走之前，莫兰询问齐乐，她是否能再来集市。

  “当然没问题。”齐乐说道，“但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来的时候，最好提前通知我。如果我不在，可以让松鼠陪同。”

  “好的。”

  绿妹子笑着揉了揉齐乐的耳朵，捏了一下他的前爪，转身登上飞行器。

  目送飞行器升空，逐渐化作一颗黑点，齐乐甩甩尾巴，转身返回集市。

  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

  想起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猫爸打开空间纽，取出通讯器，考虑是不是该联络希雅尔，问一问事情究竟。

  正想着，通讯器突然亮起蓝光，接通讯号之后，出现在屏幕中的不是旁人，正是离开蓝星许久，正被猫爸惦记的船长大人。

  看着屏幕，猫爸动动耳朵。

  想着的人突然出现，所谓的心有灵犀？

  沉默两秒，猫爸果断挥爪，将闪过脑海的念头拍飞。

  不成，简直太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