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次说话算数的很,云柔醒来的第二天就下了册封圣旨，正式册封她为皇贵妃，至于册封礼则是选在了一个多月后。

  这是今年比较好的日子,到时候云柔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云柔养伤期间各宫主位全部过来探望，没人敢不识趣的提及五阿哥等让她反感的话题,包括说话阴阳的张庶妃都是奉承着说好话。

  知道她要养伤,后妃们并没有待很久,只略坐了坐就走了。饶是如此，还是让她发现了异常。

  “姐姐佟贵妃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她有话要说。”

  略坐坐的并不包括宣妃,宣妃被云柔整的这一出吓得不轻,这段时间基本都待在永寿宫哪里也没去。好似她一错眼云柔又会干出什么事似的。

  云柔说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最后也只能作罢。

  宣妃撇嘴,“你出了事,皇上震怒不仅查办了八阿哥与安贝勒府,还有佟家。据说皇上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让火器营的人把佟家围了。佟贵妃毕竟是佟家的女儿，她可以不管佟夫人,但不能不管佟国维。”

  说到这她又有些不屑,这不屑不是对佟贵妃的,而是对别人。

  外面都传皇上是为了淑贵妃，一怒为红颜。他们也不想想事实真如此？

  康熙是皇帝，还是个明君,之前郭贵人等那般对云柔,也没见康熙发作郭络罗氏一族，顶多就是训斥下郭贵人，降个份位等等。

  郭络罗家尚且如此,皇上又怎会为了淑贵妃对佟家开刀。

  那可是皇帝的外家佟家。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惩治佟家最大的原因是佟家参与夺嫡时间，还伙同八阿哥给皇室泼脏水。

  事关皇上屁股底下的椅子，别说只是外家，就算是亲儿子、亲额娘皇上都不会放过。

  个中缘由佟贵妃心知肚明，但她心中又有些奢望，万一皇上会听淑贵妃的话呢？同时她心里应该清楚就算自己开口，淑贵妃也不会管这事儿，所以才会是那副样子。

  皇上围了佟家，秋叶已经跟她说过了，云柔猜测皇上围着佟家很可能就是个警告，并不一定会对佟家做什么。若真要发难，大概也会等到佟国维过世后。

  只有她清楚，在康熙少年时，佟家究竟出了多大的力。哪怕他不想承认，但老了就是老了。老了的康熙变得念旧寡断起来。只要抓住他这一性格，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佟国维死后的佟家如何那就另说了。

  宣妃持反对意见，“皇上差点失去你，他自己也被儿子气了个半死，被耍的团团转，他若放了佟家，那成什么了？”

  若真如此，她看不起皇上，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拥有云柔。

  云柔轻叹，“可谁让对方是皇上的外家呢？你觉得佟国维是甘心等死的？我猜他肯定有后招。”越是接触，云柔越清楚康熙是怎样的人。他有着雄心抱负，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眼前的一切的。

  云柔说的没错，此时乾清宫，康熙正在接见本应该被囚禁佟府的佟国维。

  佟国维生于清崇德八年，马上要七十的人，以前不显，如今胡子拉碴满脸疲惫，康熙才惊觉他已经老了。

  原本满腔怒火，看到他这般，康熙心里很不好受。他道：“佟国维，你可知错？”

  没有赐座，没有亲切的称呼他舅舅，佟国维的心凉了半截。

  这副打扮是他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唤起皇上心中的怜悯同情，让皇上看到他老迈的一面。好让皇上放他一马。

  从他与玛尔珲设计五阿哥到现在不过短短半月，八阿哥被革职除宗了、玛尔珲被皇上下了将近四十条罪名斩首示众。他死了不要紧，临死还被皇上安了那样的罪名。

  还有其他几个参与其中的大臣。所有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佟国维知道，等他们所有人被处置完，接下来毕竟会轮到自己。

  谁想死？

  越老越害怕死亡，尤其这死亡并不光彩。

  佟家算得上满门忠烈，若他这样死去，那到了阴曹地府也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他故意把自己的打扮的老态龙钟，就是想要激起皇上内心的柔软，让皇上知道他老了，很快就会不久于人世。只要能激起皇上心中哪怕一丝的怜悯，他就成功了。

  有那么一瞬佟国维是成功的，康熙心底确实被触动了。在他心里佟国维一直都是那个强势的老头，现在他才发现对方也会老。

  佟国维心里得意，只是没等这得意爬到脸上，他就见闭上眼的康熙又重新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康熙又恢复成之前那个冷静睿智的帝王，他道：“佟国维，朕今日叫你来为什么，想必不用朕多说了吧。看在慈和太后的份上，朕见了你，并打算给你一个体面。朕会把禁军撤回来，并保证不会牵扯佟家族人，但你、佟家参与了这次事件的人必须死。”

  说他心狠也好，手辣也罢，不牵扯佟家其他子嗣，只处置主谋，这是他的底线。

  康熙觉得自己够为佟家着想的，甚至他还想再嫁一个女儿去佟家，给佟家挽尊。

  但佟国维不这么认为，他双手颤抖，满脸泪痕：“皇上，您真的要做的如此绝情？您就丝毫不念及当年么？”

  佟家为了皇上付出了多少？佟家有多少儿孙死在了战场、朝堂的争斗之中？别的不说，他大哥佟国纲就死在了皇上征讨葛尔丹的战场，还有他自己，他满身伤痕，又有多少是为了皇上换来的。

  如今皇上为了个女人，说处置就处置他，佟国维不服。

  “朕不念及当年？”康熙只觉得不可思议，若他念及佟家的功绩会一直提拔佟家？佟家从一个汉军旗到现在的‘佟半朝’。若他真不念着佟家，会给佟家如此大的荣耀？

  就说这次，佟家犯的什么错？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看看其他参与此事的朝臣他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佟家。他自认对得起佟家，可佟国维呢？

  在佟国维的心里他居然成了不念及旧情的人。

  康熙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他转过身不再看佟国维。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背下所有罪名以死谢罪，朕答应你只处置参与者，并不会对佟家后嗣如何。朕还可以给继任者下一道圣旨，不准他以此事为由为难佟家。”

  “二，朕秉公处理，佟家上下全部以谋反罪论处。”

  “两个选择，到底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原本没打算做那么觉得，佟国维说的话实在让人心寒。

  佟国维双手颤抖的厉害，他听出皇上语气中的认真。他道：“皇上此举就没想过慈和太后与孝懿皇后么？佟家被按个谋反的罪名，她们怎么办？您要让她们九泉之下也要被唾骂？”

  他不提孝懿皇后与慈和太后还好，其他她们，康熙的怒气怎么压都压不住，他怒气冲冲下来站到佟国维面前。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窝心脚。

  “你还有脸提皇额娘跟表姐。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你有没有想过朕是你的亲外甥？如今你联合外人来反抗朕，还问朕是否考虑过她们。佟国维啊，佟国维，你真是好样的。”

  “皇上，臣并没有反抗您的意思。那他塔喇氏有什么好？您这些年宠她还不够。您忘记先皇了，想一想您当初吃的苦。太皇太后是怎么教导您的，您都忘了吗？”

  先皇独宠董鄂妃也没到皇上这般田地。还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临死前还在惦记皇上，让皇上莫要学了先皇。

  “佟国维，”康熙怒喝，他气的眼前发黑差点栽倒。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佟国维，朕在你眼里就是昏君对么？朕问你淑皇贵妃到底哪里碍着你了？她可曾插手朝政，她可曾让朕荒废了政事，亦或者朕为了大肆提拔他塔喇家的族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等佟国维说话，他又道：“朕来告诉你。没有，这些通通没有。朕除了在后妃上对其他人有懈怠，其他事情上朕毫无愧疚。”

  他不但不曾对政事懈怠，比起之前大清的国力还蒸蒸日上。这些都是淑皇贵妃带来的。

  别说那是他爱的女人，就算不是，他觉得换做谁有这样的人也会多宠爱几分。

  若这是昏君所为，他愿意一昏到底。

  佟国维敢这般无非是笃定自己顾忌着慈和太后不敢对他如何。这点他清楚，佟国维也清楚。

  康熙把他心中的小伎俩说出来，成功看到佟国维白了脸。他道：“既然你不愿意选，那朕替你选。”

  他没说到底怎么选，但佟国维从他眼中看到了冷酷决绝。

  回府之后，佟国维发现佟家外面的禁军果真撤离了，但他并没有欣喜，心情反而十分沉重。

  他把佟家几个年轻的后辈聚集在一起，想趁着天黑乔装打扮送出京城。

  半夜这群人被禁军扔进佟家大院。

  佟国维看着这些惶恐不安的孩子，心凉了半截。

  佟夫人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皇上真打算对佟家赶尽杀绝？那皇上也太狠心了。”

  自从隆科多出事，佟夫人对皇上的不满与日俱增。

  皇上不插手之前在她心里李四儿种种不好，甚至隆科多都被她骂过如数次。可一旦皇上插手并处置了李四儿，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佟夫人不止一次说过，‘不就是一个女人，皇上自己还宠妾呢，为何就对隆科多如此苛刻？’

  此时在她心中恶人不再是李四儿，反而成了皇上。

  现在皇上又要为了淑皇贵妃要佟家人的性命，佟夫人难免心生怨愤。

  说什么佟家谋逆，不过是皇上给淑皇贵妃找的理由罢了。

  佟国维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咬牙说道：“让舜安颜明日去雍亲王府上。”

  舜安颜是佟国维长子嫡孙，他的妻子是当今的五公主和硕温宪公主。当初因着五公主乃乌雅氏所出，佟家众人对她很不满，这也导致了这位公主嫁入佟家不过两年就病逝了。

  虽如此，舜安颜的额驸身份并没有被取消，佟国维让他去就是想让他打感情牌。

  佟夫人有些迟疑，“这合适吗？你忘了，四阿哥的生母说到底还是乌雅氏害死的，四阿哥会看在五公主的份上帮咱们？”

  她觉得四阿哥不落井下石就不错，帮他们？想什么呢。

  若说温宪公主嫡亲的弟弟十四阿哥愿意帮忙还差不多。

  佟国维何尝不知道四阿哥跟温宪公主的额娘有仇，“你以为我让舜安颜去是因为五公主？”若这么想那就错了。

  他为的从来不是五公主，而是早逝的女儿孝懿皇后和雍亲王的侧福晋。

  乌雅氏如何先不论，孝懿皇后养大了四阿哥是事实。孝懿皇后养大了四阿哥，那佟家就是四阿哥的外家，现在外祖家出了事，四阿哥理应帮忙。

  还有他府上那位侧福晋，怎么说身上都留着佟家的血，佟家出事，她怎可置身事外见死不救？

  让舜安颜去，一则是他年轻，二则他身上到底有个额驸的身份，行动方便。

  佟国维说的理所当然，他也不去想想，佟家是怎么对待四阿哥的。

  以前对这位养在孝懿皇后膝下的皇阿哥不屑一顾，甚至言语之中诸多羞辱。现在佟家出事，有求于人又成了‘好外孙’。

  还有佟岫韵，佟岫韵在佟家那几年过的什么日子，佟国维真的不知道？他能把岳兴阿接到身边教养，为什么不想想还留在后院的佟岫韵？

  退一万步，就算他忙于朝政，不知道后院的事情。佟夫人呢？

  这位可不只是她亲孙女那么简单。

  之前对别人的境遇不管不顾，现在到想起还有个孙女了？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十六阿哥看着振振有词的舜安颜，顿觉自己大开眼界。

  什么叫无耻，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啧啧啧啧，难怪女人都喜欢听八卦呢，果真下饭啊。你们说四哥今儿会不会气的吃不下饭？”十阿哥啃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好奇的问道。

  汗阿玛忽然下令撤了佟府的禁军，大家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派了家丁在附近守着，就为了听到第一手八卦。十阿哥也不例外。

  发现舜安颜出府，十阿哥当即拉着十六阿哥跟了过来。这个时候舜安颜出府，他很好奇对方去做什么，难不成佟家还有后手？

  他想了好几个可能，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来雍亲王府。

  舜安颜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居然说知道四哥跟乌雅氏不对付，所以才会对温宪不好。

  他还记得温宪是死于最热的六月，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中暑，瞧瞧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佟家明知道公主不舒服，居然拦了请太医的人。

  这是什么？这可是谋杀。

  谋杀当朝公主，哪怕是罪妇之后，那也是公主。

  佟家对四哥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现在佟家自身难保，居然大言不惭这是给四哥出气。他凭什么认为这样说四哥就会帮他们？凭他们脸大？

  十阿哥捅了捅坐在他旁边的三阿哥，“三哥，就舜安颜说的这些，你说要是咱们告诉十四弟……”

  他跟温宪不熟都觉得生气，更别说作为温宪亲弟弟的十四弟。

  乌雅氏过世后，两人可是相互扶持一路走过来的。他还记得温宪过世的那日，十四哭的几次晕了过去，口中更是直言‘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等混账话。

  三阿哥用折扇戳了戳额头，说道：“你当十四是什么好东西。我猜他多半会用这件事跟佟家谈条件。比如要佟家全力支持他等等。”

  他长叹，“温宪活着是好姐妹，死了不值钱，还不如用这件事当做筹码换的利益来得实在。”

  要他说，十四的运气真的很好。十四的野心他们都看在眼里，以前是有老八跟老五挡在前面，汗阿玛看不上他所以直接无视了。现在老八跟老五死的死圈的圈，汗阿玛心情不好，也不想再有儿子出事，十四便不了了之。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十四会选择就此罢手，如此也算皆大欢喜。可惜，汗阿玛终究算错了野心这东西。这东西一旦长出来想要收回太难了。

  三阿哥忍不住看了身边的十六阿哥一眼。他想，若不是十六给他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说不定他也会被人蛊惑掺和一脚。到那时被圈禁的人里搞不好要多一个他。

  十阿哥有些不解，“可汗阿玛都要处置佟家了，十四能得到什么好处？”汗阿玛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十四又不是佟家的女婿也不如八哥那般得人心，别人凭什么支持他？

  “这个我知道”十六阿哥举起小手。“佟家虽然没了，他的门人、同僚、下属副官呢？这些人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参与此事，而且人数众多，汗阿玛最后很可能就是装作看不见。这些算得上佟国维的死忠，佟国维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哪怕佟国维死了，说的话不那么管用，哪怕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呢？

  佟半朝不是说着玩的。这些人脉足够十四哥用的。况且他看汗阿玛的样子也不像要灭佟家满门的。如此，中间可操作的就更多了。

  十阿哥摸摸头，“佟家有那么傻，明知道汗阿玛不待见他们了，还要一条路走到黑？”

  十六阿哥耸肩，那谁知道呢。

  大家赌的不就是这个万一。

  正说着三阿哥道：“快看，老四发火了。”

  三阿哥与四阿哥相差一岁，两人相处的时间最多，所有的皇阿哥里面他也自认为最了解四阿哥。

  只见四阿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这一下不偏不倚正中舜安颜的脑门。四阿哥冷着脸道：“佟家犯的什么错你比本王清楚，你与其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找本王，不如好好跟汗阿玛认错，这样说不定佟家还能有个出路。”

  “你也别提皇额娘，因为你不配。自幼时起，皇额娘便教导本王要忠君爱国。若皇额娘知道佟家的所作所为，也只会绝对是耻辱。”

  “看在皇额娘的份上，本王今日不为难你，滚吧。雍亲王府不欢迎你。”

  四阿哥是真的生气。小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对十四和温宪都是很好的，尤其温宪。后来得知自己的亲生额娘被乌雅氏害死了，他与温宪之间的感情变得复杂，来往也少了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能眼睁睁看着温宪被人害死。

  不管是之前参与陷害淑皇贵妃还是踩低捧高间接害死温宪，这都是他不能容忍的。他没当场把人打死都是涵养好。

  舜安颜被雍亲王府的人‘客气’的请了出去，三阿哥等人才从后面走了出来。三阿哥拍着他的肩膀，“这样也好，至少你知道了佟家的真面目，不管佟家结局如何，日后也可以远着些。你若是真觉得对不住孝懿皇后，大不了把佟贵妃接出宫养着。”

  十六阿哥若有所思，他道：“四哥还要防着他去找小四嫂。佟家现在就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我看他们是不会放弃哪怕一丝希望的。”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他想佟岫韵未必会动摇，万一佟国维喊来岳兴阿呢？

  他是佟岫韵的亲哥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岳兴阿跟佟岫韵不同，他从小养在佟国维身边，恨的也只有李四儿一个。这些年他虽然没住在佟家，但跟佟家的关系一直颇为亲近。

  他对佟岫韵的印象不错，也担心四哥被佟家算计了，这才开口提醒。

  说到这个，四阿哥脸色更冷了。他道：“十四弟放心，她现在有孕，忙着安胎呢，别说佟家，就是岳兴阿福晋都很久没见了。”

  佟岫韵是个能拎得清的人，他对佟岫韵的印象很好。两人都以为她可能一辈子不孕，却不想忽然传来好消息。对这一胎，佟岫韵相当上心，甚至求了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养胎。

  因此，四阿哥并不担心。

  不过，不担心归不担心，他也承认十六弟说的事情很可能发生。还是吩咐了府上要看好府门，免得真让佟家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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