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事一旦有人带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就比如立太子。

  所谓法不责众，朝臣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自打那日开始每天都有人递折子求立太子。

  毕竟康熙马上就到了耳顺的年纪。

  大家没明说，心里的想法一致,万一皇上有个什么事,大清总要有个继承人。

  对这些,康熙都看在眼里。

  跟梁九功要过铜镜，他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两鬓斑白，脸上也长满了皱纹。扣过铜镜，他抬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你也觉得朕老了么？”

  梁九功自幼服侍康熙，对他的心思还是能理解的，他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的牙，“皇上一点都不老,皇上怎么会老呢。”

  康熙指着他失笑,“你啊,还是这么会哄朕。”他叹息一声,“不行喽,朕真的老了,你也老了。”

  梁九功比康熙还要大好几岁，如今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康熙本来是打算让梁九功荣养的,是梁九功自己不愿意，硬要留在他身边伺候着。

  嘴里说着自己老了，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老的不能理事。

  只见他轻哼,“那些人不是想让朕立太子么？朕成全他们。”

  大朝会，当有人再次提及立太子之事，康熙不在沉默,他道：“恒亲王宽厚仁爱，朕觉得不错，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啊？”

  老五最近小动作不少，收买朝臣、结党营私，还敢跟十六、老十打架。他倒要看看假如自己放出看中老五的风声，这群人会如何？

  他们会如何？

  空中死一般的安静，之后有人狂喜有人反对。

  “皇上，不可啊，皇上。”

  “有何不可？朕觉得老五很合适。”康熙像是真的不明白一样，仍旧大力称赞五阿哥。

  那人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个理由，“皇上，但凡立储都是立嫡立长，奴才以为大阿哥可。”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拥立大阿哥，不过是找理由让皇上放弃立五阿哥的想法。

  哪知他提了直亲王，直接被胤禔怒喝：“兵部侍郎，你他娘的放什么屁呢，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早就投靠了老八。你想让皇上立老八就老老实实说出你的想法，扯你爷爷做什么。”

  能跟太子斗这么多年的胤禔是傻子？以前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现在他早就看的明明白白。汗阿玛分明是要搅混水，这时候谁冒头谁倒霉，他才不要给这群人当挡箭牌，尤其是老八这个白眼狼。

  胤禔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他说话直接的很。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尤其在皇上的眼神之下。他跪在朝堂中央，“汗阿玛，儿臣绝无有这心思。儿臣以为，兵部侍郎说的有礼。大清入关之前一直都是嫡子继承制，如今很多证据都证明太子之前的事情是被人栽赃陷害。儿臣斗胆请汗阿玛复立太子。”

  复立太子四个字一出，很多人都沉默了。就连八爷党的九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忍不住去看他。

  八哥搞什么，他们之前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

  十阿哥悄悄凑到前面，他很糊涂没弄明白老八到底什么意思，他打算找个人问问。看了一圈，他发现七哥也在懵中，想了想凑到三阿哥跟前。

  “三哥，老八啥意思啊？弟弟我没听明白，麻烦你给解惑呗？”三哥熟读诗书典籍，应该明白吧？

  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他没想到老十会凑到他跟前。十阿哥态度放的端正，跟他也无纠葛，他抬头看了上面一眼，发现汗阿玛并没有注意他们，这才小声说道：“他能啥意思，祸水东引呗。”

  汗阿玛是不是真的看中老五他不知道，但汗阿玛对太子重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户部侍郎有句话说的没错，立储向来是立嫡立长，但在没有嫡和长的情况下，还有一个立贤的说法。

  老八素有贤名，奈何刚才汗阿玛亲口夸赞了老五贤明，老五又比老八年长，如此老八那点优势荡然无存。

  自己没了优势又不想老五上位，他只能把太子拎出来跟老五打擂台。

  三阿哥一番解释让十阿哥明白了，他道：“原来八哥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十阿哥一个没注意，声音大了些，等他意识到不妥，却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十阿哥尴尬不已，他歉意的看了三阿哥一眼，又悄悄退了回去。

  等众人转移了事先，九阿哥回头，“老十，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你对八哥有成见还是谁说了什么？”他第一反应是胤禝。

  胤禝就差把不喜欢八哥跟五哥写在脸上，老十天天跟他在一起，难免受他的影响。

  面对九阿哥的质疑，有一瞬间胤莪是难过的。他道：“九哥，八哥就那么好，好到你为了他质疑自己的兄弟？你对他掏心掏肺有没有想过他是否也这样对你？”

  “我承认自己不聪明，但是九哥，有些事我还是能看明白的。别忘了你跟五哥是一母同胞。”

  他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也没有回答九阿哥那句‘谁说了什么’。他知道九哥怀疑谁，但扪心自问他刚才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他不明白都是同一个阿玛，就算脑子各不相同，又能差到哪里去。为什么老八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能算计的了所有人呢？

  九阿哥想说什么，他想反驳十阿哥，看着十阿哥垂下的头又开不了口。

  也不只是老十一副不愿意交谈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自从五哥暴露出野心，八哥对他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八哥有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如今他时候宁愿找十四弟也不会找他。明明之前他们就说过的，十四弟并不值得信任。

  八福晋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八哥现在还没抛弃自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等有朝一日八哥不需要他了，他的下场比她好不了多少。

  九阿哥不愿意相信，所以他固执的跟在八阿哥身后。

  如今就连老十都这么说，若说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朝堂上开始你争我夺，八阿哥带头拥立废太子，不管他什么目的，以他为首的人都开始支持起来。而五阿哥一党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双方争吵的不可开交。

  九阿哥那点小纠结被淹没其中。

  康熙冷眼看着，看着这群全天下最高的官员如同菜市场的妇人般争吵，他觉得有意思的很。

  这帮人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丑陋难看，那副恶心的嘴脸实在让人厌恶。

  “够了，”康熙冷喝一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件事日后再议，退朝。”说完也不管他们，起身离去。

  康熙一走，吵闹声戛然而止，然后又爆发出来，并且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吵闹。

  不少人走到五阿哥面前恭喜，皇上的表情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以为皇上是因为自己的提议被否定而生气。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十分中意五阿哥啊。

  既然如此，五阿哥作为下一任太子不是板上钉钉？

  与之相反的是八阿哥一党，玛尔珲与佟国维脸色难看，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他们看到了某种决定。

  “八哥，”九阿哥下意识的走过来。然后他就发现在他走过来的瞬间，交谈声停止了，这让他很难受。

  八阿哥上前拍拍九阿哥的肩膀，他依旧笑的温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九阿哥越发难受。

  他随意扯了个理由离开了这个‘队伍’，他走得极慢，甚至还能听见自他走后那群人的交谈声。

  十四阿哥眼睛一转，他道：“八哥，九哥对咱们是不是有想法了。我刚才听见十哥跟他说话，发现他脸色不对。”

  八阿哥满脸无奈，他有些怅然，“十四弟别这么说。九弟跟五哥怎么都剪不断，咱们这也是为了他好。我相信九弟会想明白的。”

  八阿哥这悲天悯人的样子让众人很满意。他们看中的就是八阿哥这一点。

  玛尔珲说道：“幸亏咱们之前一直在搜集五阿哥谋算太子的证据，现在看来是时候用上了。”

  说来也是巧了，他们前几日刚刚搜集到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废太子清白，今日皇上就忽然打算立五阿哥。玛尔珲不敢想，若他们速度慢了会如何，是不是真的只能等五阿哥当上太子再把人拉下来？

  “是啊，是啊。”稍微慢一点后果真的不敢想。

  八阿哥拱手：“如此就有劳诸位了。”事情都是之前商量好的，怎么来这群人心里都有数。

  只还是那句老话，事情不能让九阿哥知道。

  因为，他们并不仅仅是打算把现有的证据交上去，还打算陷害五阿哥。

  皇上废太子的罪名是什么？

  弑父。

  五阿哥应该没有这个胆子，他只是想要利用这个理由让皇上厌恶太子。玛尔珲等人却打算把它做成事实。

  他们要让皇上知道，他看好的五阿哥不但时刻想着弑父杀君，还想篡位。

  之前不是有传言五阿哥心仪淑贵妃，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把这事给弄成事实。到时候不只是五阿哥，淑贵妃与十六阿哥怕是都跑不了。：，，